消息传到凌音局的时候是第二日的夜里。
一封缠着红线的信也送到了梨逍尘的手里。信上有痕迹,显然已是被人拆开过。里面没太多的字,只写了一句话——
“待我回来,濡沫花嫁。”
字迹苍劲,柔柔懦懦的措辞。梨逍尘闭着眼靠在床上,手里捏着那张轻薄的信纸,心里莫名的疼。沉默了许久,才睁开眼,只是这眼神,冷酷无比。
看的送信的小厮一哆嗦。
“如今国泰民安、万里盛世河山,哪来的战事用得着禁军的将军亲自挂帅出征?”
“这……”小厮支支吾吾,眼神仓皇乱瞟,“边疆之事,小人不知。是丞相给圣上献的计,说安远将军流连青楼有荒淫的嫌疑,若能再立下战功则能将功补过!”
“将军何时出发?”
“战事急促,今夜子时出城……”
“来人,备马!”
深夜的风大的出奇,丰玄站在城头看下面大军整装。铁骑银甲,峥嵘肃杀。这是丰玄手把手亲自训练出来的军队,一人一马,都是他的血和汗。
当今圣上本就资质平庸,如今又宠佞臣,这他不是不晓,而是他比起内乱,他更不愿疆土被外来的姝人践踏。内乱乱朝纲,而外祸害苍生。民为贵君为轻,两头紧迫则他要护民保江山。
丰玄想,等这次战事了了,他就回来,十里红妆的成亲,然后带着新娘远赴边关,一边守着疆土一边过日子,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更何况是迢迢千里的零陵边关。那里花香鸟语的,自在逍遥。
城下的灯火映的丰玄的脸柔和了许多,他想着想着,蓦地就看见了远处的黑夜尽头忽然出现的白点。
白色越来越近,马蹄愈发急促,丰玄连呼吸都停滞了!
重重夜幕,骑在马上的人衣袂翻飞,白纱上繁复的金绣纹像是会发光,脸容绝美、气韵风流。
白衣转眼已到了城下。
当着万人大军,梨逍尘扬起手里纤薄的信纸,一用力就碎成了粉末洋洋洒洒随风飞走,“丰玄,我看不懂你的信,你亲自说给我听!”
“好。”丰玄迎着风,银冠上的红缨舞的惨烈至极,他怔怔看了那地上的碎片许久,道,“等我回来,十里红妆……带你回家。”
子时已到,除了城下飘忽的灯火,远方天地都漆黑了。
丰玄跨马而上,一声令下,寂静的铁骑骤然发动,雄壮犹似天崩地裂的气势惊世骇俗。待城门缓缓关上的那瞬,丰玄回头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温柔,“十里红妆,带你回家。”
江湖至尊耳力敏锐,所以这一声轻喃,梨逍尘听见了。
这数千里之外的零陵战事,一打就是四个月。这四个月里,从南方传来的捷报频频传进皇宫,再悄无声息的被江湖人士抄了去,又悄无声息的送入了凌音局。
最后一封捷报迟了三天送达,上面还染了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圣医拿着纸张的一小角,肯定道,“这非香料,是女子天生的体香。”
梨逍尘手里的茶碗受不住力,顿时成了碎片。
圣医还在边上跪着,屋外的风却肆无忌惮的吹进来,摇歪了桌上的琉璃宫灯。
外头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大,不是平日里莺啼燕吟的客似云来,像是炸开了锅,尖锐的、震惊的、愤恨的、绝望的、怨毒的话都搅成了一团。
诡谲的通明灯火里,有血滴滴答答的攒了一地,蜿蜒的顺着地板上的花纹淌,猩红猩红的,触目惊心。有谁冲了进来,一下子跪倒在地上,捧着她的手泪如泉涌。
梨逍尘缓缓伸出手,纤痕一下子就抱住了她,哭的惊惶无助,“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好多血……尊上、尊上,你别吓我,你怎么了?”
“外面怎么了?”梨逍尘开口,声音低沉雅致,却平静的近乎冷漠。
“街上、屋子里都是官兵……”
雪若风从外面进来,踏着月色宁静的神情不见一丝慌乱。一进门便瞧见梨逍尘尚还淌血的手,在一瞅那碎了一地的瓷片,顿时也明白了些。怔了瞬,这才施施然开口道,“文阳按捺不住,造反了。外头正满大街的抓乱党呢,听说皇帝正被刀架着站在城头上,退诏的圣旨摆在他前头,还没盖章……”
“我身在江湖跟朝廷八竿子打不着,这些事与我有关么?”
雪若风笑的意味深长,“你现下心头恐并不舒坦吧,不如借着此事痛痛快快的发泄一番,武林里平静的日子也是过的腻味了,多久没好好地活动一下了?接着!”
雪若风蓦地扔出件雪白的物什,梨逍尘一扬手便已捏在指尖。是把通体雪白的折扇。
凝霜扇,白玉做骨天丝成绢的天下至宝,梨逍尘的随身兵刃。
“我不用它一样能搅这长安满堂浑水。”
“只是用它更痛快些!”雪若风勾唇,笑的魅惑。
外头依旧乱,雪样的折扇却散着幽幽的光,洁净的未染一丝污秽。
第二十二章 女尊令
当夜,所有在花街的人都看见,凌音局最高的屋顶上,有个怀抱纤细少年的身影,飞了起来。身入惊鸿,衣袂翻飞,翩翩然就落在了屋脊之上,惊艳的不像凡人。
梨逍尘将纤痕抱到一旁的脊柱上,俯身在他额上一吻,“乖,在这儿等我。”然后飞身就跃上了半空。
没用内力和杀伤力大的武功,而是旋身落进了砍杀的官兵内,折扇敞开,梨逍尘以最简单的招式制服疯狂的官兵。
点、划、劈、砍,梨逍尘挥动折扇在人群里穿梭,手、臂、腰、腿,仿佛打开了全身的四肢百穴,血液悉数变得汹涌。那些淤积在肺腑里的郁结,仿佛一丝丝从身体里抽离出去。异常的舒畅。
闯入凌音局的人不消半刻被全部制服,却未伤一人性命。
雪若风抚掌轻笑,“这才是洒脱不羁的梨逍尘!”
梨逍尘立在人群里,临风玉树,宛若仙人在世,轻飘飘的说,“回塔。”
……
洛阳,九重塔。
江湖平静,梨逍尘靠在大殿的榻上,金绣白衣逶迤了七尺,头上金冠银丝娉婷作响。有人轻声踏了进来,盈盈下拜,“尊上,雪二公子来了。”
“本尊累了。不见。”
“是。”
纤痕伏在梨逍尘的怀里,轻声,“二公子已经进来了。”
“什么时候这圣殿也能随意出入了,四大护法最近很忙么?”梨逍尘没好气的翻身坐起,一边翻白眼还不忘逗弄下怀里的小宠物。
雪若风文不对题,瞧着四周的摆设不住的咂嘴,“几年没来,你这九重塔是愈发的有钱了,随便儿挑个丫鬟都金钗玉饰的,用黄金做灯罩,梨逍尘你真是**。”
纵观整个天下,知晓梨逍尘身份却不当回事儿的,恐也就雪若风一人了。
瞅着他半晌,梨逍尘忽然道,“雪二公子,你武功如何?”
“不高不低,二流。”
“我亲自教你吧。”
“什么?”雪若风抠抠耳朵,觉得自己是幻听了。
“我亲自教你武功,你便能打败我,这江湖至尊好歹也跟皇帝齐名,拥了半壁江山,给你做好不好?”梨逍尘说的随意,那语气根本就像在说“今天的菜不错你也尝尝”一样。
雪若风一口唾沫卡在了喉咙,头摇的比拨浪鼓还凶,“别别别,给你治理这半边天下简直太遭罪,我还不如回家继承家业,娶个媳妇生娃娃来得好,嗳,说到媳妇我便想到件事,你家长老们不是一直盼着你赶紧成亲?方才我来的时候瞧见你的一个护法押着万花宫的少宫主朝这边走,怕是给你相亲的,怎的还没过来?”
说到就到,雪若风话音未落就有侍女进来通报,说是银水护法带了万花宫的锦蝶少宫主在外面求见。外头一口口的大箱子抬了进来,不用想也知道是下聘的礼,梨逍尘直觉头大。
“原来至尊也是会被逼婚的。”雪若风抿着茶,“用不用帮你挡挡?”
梨逍尘很淡定的压低声音,“你想要什么好处?”
“还没想到,想到了告诉你!”话音刚落,人便很是迅疾的脱了外衣,一个翻身就跳到了榻上,手一用力拉下了梨逍尘的脑袋。
纤痕吓了一跳,转身往梨逍尘怀里缩了缩。梨逍尘皱眉,“喂你干什么?”
两男一女滚做一团,至尊的怀里窝着一只纯良的小宠物,脸还贴着另一男人的胸膛。重点是这男人的衣裳不大齐整,前襟是大敞着的,一片白皙肌肤悉数露着。
场面很是诡异。
有阵阵抽气声。
锦蝶宫主走了,咬牙切齿的走的。
梨逍尘翻身坐起,一掌就拍在雪二公子的身上,“本尊皮糙肉厚,硌坏了雪二公子,用不用给你揉揉?”
雪二公子混不觉疼,仍笑的风流,“不不不,尊上身子极软,还带着香味儿,比花魁强得多。”
“……”
午后的阳光透过帘幔洒在大殿白玉的地面上,暖暖的撩人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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