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玄僵了僵,可能是想明白了,紧绷的身体在放松了下来。只是这是瞬间,煞白的脸顿时又变得通红。
“你当是在变脸?”梨逍尘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一笑,恣意风流,看的丰玄的脸又红了几分,嗫喏半晌,才支支吾吾道,“梨姑娘,你、你先把衣服穿好。”
梨逍尘低头,可不是么,自己本就披了件极薄的丝衣出来,内里的抹胸看的一清二楚,,尤其是从丰玄的角度,更是将胸前的那道沟直直看到了底。
“哈哈……!”话锋一转,梨逍尘贴上丰玄的耳畔,呵气如兰,“将军不是说要娶我做夫人么,既然如此,又何必在意这些?莫不是觉得我这风尘女子妄想飞上高枝,将军想反悔了?”
“不、不、我没有!”
“那将军敢亲我么?”梨逍尘咄咄逼人,整个身体都贴上了丰玄的。丰玄羞恼,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一咬牙,偏偏头飞快的在梨逍尘的唇上啄了一下。
脸红的滴血。
梨逍尘怔住,直至听到身旁的丰玄叹气,“姑娘这又是何必,我说过的话必定不会食言,姑娘若不放心,那丰玄立誓便是。”
“不用了。”梨逍尘定神,转身从床上下来,背着身,听不出是什么语气,“既然你不走了,就呆在这里养。不早了,纤痕醒了看不见我会哭,我先走了。”
“你也会落荒而逃?”梨逍尘一出门就看见雪若风抱着胳膊倚在栏杆上,嘴角还挑着一抹笑意。
梨逍尘撇撇嘴,瞪着他,“你怎么在这里,纤痕呢?”
“早醒了,红着眼要哭,我哄不住来找你。”
纱帘里,纤痕抱着被子缩在床脚,一抬头,漂亮的小脸儿上还挂着未干的泪。见梨逍尘来了,便一下子扑到她怀里,嘴一扁泫然欲泣,“尊上……”
“做梦了?别怕,我一直都在,没人能伤害你。”梨逍尘伸手替纤痕抹干了眼泪,心疼的抱住他。许是以前遭的罪太多,跟了自己这么些年却仍旧不能抹去他的阴影,没看到纤痕哭,梨逍尘就难受的厉害,偏又不晓得怎样才能抹去他心里的那份苦。怎么给一个人安全感,她也不知道。只能每每抱住他,给他撑一片安稳的天地。
这孩子,让她心疼。
这边温软语腻,而另一侧房里的人却不大厚道了。
“哎呀还真看不出来啊,大将军看着正经八百的,想不成也是个高手,那么凶悍的女人都降得住。
雪二公子不怀好意,丰大将军不为所动。噎久了便吐出一句,“梨姑娘性子直,良善。”
“听说你要娶她?”
丰玄抬头,瞅着雪若风的眼,那眼清冽,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末了才轻声道,“是。”
“好,那本公子便拭目以待!”
雪二公子抚掌大笑,笑够了头一扬就大步离开,只留了丰玄一个人在房里,想破头也没想出来这位二公子此番的目的何在。
……
丰玄在凌音局呆了三天,除了茅房,很规整的哪儿都没去,倒是纤痕常拽着梨逍尘过去玩。纤痕今年十五,怎么说也还是个孩子,丰玄给他讲军营里战场上的事儿,或是热血激昂或是悲欢离合的故事,这孩子看丰玄的眼神变得愈发憧憬了起来。
丰玄说,“将军的责任就是保这一片锦绣山河不容人践踏,辅佐明君以拥国泰民安。”
纤痕拼命点头,拉着梨逍尘的胳膊左右摇晃,“嗯嗯嗯,如果身在江湖,那便陪在尊上的身边,永远不离不弃!”
“你这小家伙,显然没理解我的意思。”丰玄刮了下纤痕的鼻子,无奈摇头。
“恩?”
梨逍尘笑,“你丰大哥的意思是,这万里山河握在君王之手,则必须有贤臣一心一意陪在圣上的身边辅佐,以免得君王入了歧路,说到底,还是山河重、君王轻,切不可为了一己私利置苍生于不顾。”
丰玄赞赏一笑。
“这样啊。”纤痕丧气的低头,拽着梨逍尘的衣裳,轻声,“可是我只要尊上一个人就够了,旁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国泰民安让那些君王去弄就行了。”
丰玄跟梨江画同时忍俊不禁。
看来丰大将军很招孩子喜欢,纤痕即便玩累了也不愿回去,直接一倒就在丰玄的旁边睡了。
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气氛颇有些尴尬。“呃,梨姑娘……”
“这孩子一向怕生,倒是跟你亲近了。”梨逍尘摸摸纤痕的脸,突然很郑重的对上丰玄的脸。
“怎么了?”
“如若……这君王不大厚道,还挺欢喜那些小人的,你还忠君?”
丰玄一怔,不明白梨逍尘这话里的意味,想了想才道,“取决于疆土和百姓吧,即便圣上不那么贤明,若未对这两样有什么大逆不道的举动,也是能忠的。”
梨逍尘没说话,抱起纤痕就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却突然回了头,直盯着丰玄的眼说,“论情谊,十个你也赶不上纤痕。”
第二十一章 情深与背叛
凌音局言而有信,而皇帝也没食言。三日后,朝廷果真来了人。
丰玄站在大厅里,眼神犀利将眼前一干众人扫视了一圈,冷声道,“文阳呢?”
那边领头的是个太监,穿了身枣红色衣裳,花里胡哨的一脸菊花褶子,活脱脱一匹皱巴巴的老马,嘴一咧,两只狐狸眼就翘了起来,“这圣上口谕呀,说让安远将军今儿进宫趟。正巧儿了,丞相大人忧政忧民,现在正在御书房陪圣上瞧折子呢,将军若有什么事还是自个儿去跟丞相说吧!”
“这山里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凌音局什么时候连个太监都能张牙舞爪耀武扬威了?这里是妓院,男人来的地儿,这位公公您走错了地方。”
好无礼的声音!
一众的人齐齐将眼望去,只见老鸨立在一旁,一干的妓女也自动的分成了两拨,另一头一个穿着金绣白衣的女子就走了过来。
乌墨的长发没梳任何发髻,直瀑瀑泻下,水色的唇、深邃的眸,即便身在青楼仍掩不住她身上的那股子雍容的气韵。她手里转着把白玉折扇,又平添了几分恣意洒脱在里面。
这一笑,即便是冷笑,也勾了人的心魄进去。
“原来是曾公公,是来接将军回去的吧,但却不知为何总是盯着这里的摆设呢?莫不是公公闺房无聊了些,也想来这里挂个牌子吧!只不过这里是青楼,姑娘们吃饭靠的可不全是床上功夫,就算您下边儿一样,这脸上也不过关啊,面白无须但褶子太多了。”梨逍尘这番话讽的很有水平很有深度,周遭的人都拼了命的忍笑,那枣红马儿似的太监曾公公气的一口唾沫没咽下去,险些岔了气。
好不容易抚顺了气儿,曾太监颤巍巍的举起兰花指,戳着梨逍尘,这还没开口,就听得异常清脆的一声,紧接着整条胳膊都麻了。
梨逍尘放下手,冷声,“别拿你的脏爪子指我。”
“来、来人!把这胆大妄为的女人给我拿下!”
“我看谁敢?!”
一只手臂忽然就横在了梨逍尘身前,她有些愕然,一偏头却见丰玄一双眼正盯着她,那眼里,没有太多的温柔,只载满了一股莫名的伤痛,“别怕。”
他说,别怕。
有人敢大言不惭的对至尊说别怕,听起来本是件可笑的事,可梨逍尘却笑不出来了。活了二十年,头一次有人护在她身前,那身量虽高挑并不强壮,但却似是要为她撑起一片天地。纨绔是柔在脸上,他的柔情藏在心底。
“曾公公不是说来接我的么,本将就在这里,现在就可以跟你走去面见圣上。而公公却在这里和旁人纠缠不清,让圣上在宫里干等着,传出去岂不是大不敬之罪?好了,我这便随公公进宫面圣,只是这凌音局里的人与我有恩,公公您碰不得。”
文阳狼子野心,设下陷进迫丰玄不得不往里钻。这一走,兴许就回不来了。
梨逍尘定定的看着丰玄,道,“你若当真出事,我便是硬闯皇宫也要拉你出来。”
丰玄没说话,温柔的望着她,看着看着就偏头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绵绵的、轻柔的,不带丝毫侵略,就如他的人一般,明净、认真,也藏着灼灼万千的缱绻。
唇上的温软骤然抽离,丰玄的身影一寸寸在眼前变小,在消失的最后一瞬,回头望了她一眼,然后……再也看不见。
真是……平生不会相思,才懂相思,便害相思。
情这种东西,来的猝不及防,也总是遇不上对的时间。
梨逍尘一回头,便瞧见雪若风斜斜蹲坐在二楼的凭栏上,一个旋身飞掠下来,笑的半分探寻半分玩味,“怎么,动心了?”
“雪二公子也看上我,嫉妒了?我不嫌弃你也给我做个男宠,侍寝这种事儿,你也不是不会,对不对?”梨逍尘白他一眼,径直上了楼梯回屋去了。
“呃……”
直至二楼传来关门的声音,雪若风抱着胳膊扬起一抹别有深意的笑,自顾自道,“万花丛中过,留了遍地冷香。梨逍尘,你真的动情是个什么样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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