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极了开在帘幔上成片的诡异西番莲。
一袭墨蓝衣衫的女子呆呆的望着手中的刀,忽然间捂着脑袋坐在地上,尖叫起来。
她……她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不,他不是我爹!不是!不是——!”那从小将她抛弃,亲手设计了她惨烈童年的人,怎么会是自己的生身父亲?不是……
一双手臂忽然将她环入怀里,温暖的胸膛贴着她的,手掌一下一下抚摸她的脊背。“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花嫆茫然的抬起头,她根本就不知道抱住她的人是谁,只痴痴的盯着眼前的人,然后用力抱住。
只想感受这份令人安心的温度。贪恋着不想放开。
“嫆儿,别怕。”
温柔的嗓音如昔年那般清脆动听,宠溺又心疼的抱着怀里发抖的人。
忽然唇上软软的两片就贴了上来,带着微微的怯弱,青涩的吻他。咸涩的液体从两人相贴的脸颊上淌下来,落入熨帖的四瓣唇。
味苦涩。
未央忽然震惊的推开她!
花嫆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仿佛受到伤害的孩子,脆弱的望着他的方向,轻轻开口:“宫主……”
江画猛地后退两步,后甩的手划开了屏风的绢布,刺耳的声音响起,十指连心钻心的疼痛。
她紧紧攥住胸口的衣襟,力气大的要把心脏生生挖出来。
殷红的血顺着苍白的指尖往下淌,在手臂上滑出蜿蜒的痕迹。白肤红痕,异常的触目惊心。
未央恐惧的看着她,慌忙伸出手想要拉住她。
“别碰我!”
一把打开探至眼前的手,江画闭着眼又后退了两部,绝望的摇头。嘴唇开开阖阖,却什么都说不出。
错了……错了……
所有的事情,都不是这样的!
她忽然抬起眼,冰锐视线紧紧盯着后方已经颤巍巍起身的花嫆,眼中的绝望一瞬间被冰冷取代,一步步向她走过去。
都是你……还有你的父亲。从一开始,就都是你们的阴谋。
她的子民、她的江湖、她的幸福、她的一颗心,都被你们毁的彻彻底底。不可饶恕。
凝霜扇“哗啦”敞开,雪白扇面反射着窗边的明艳灯火,泛着晶莹剔透的美丽。
杀了你,一切就都结束了。所有的错误,所有的阴谋,都结束了。
“住手。”
一个身影挡在她和那女人的中间,因为冲过来的太急,扇面扫过他的脖颈,血丝从划破出流出来,顺着扇面淌到持扇人手上。
两个人的血,融合到了一起,无法分辨。就如同两人的宿命,生生世世,解不开理不清。
看着她的眼眸,未央直觉心疼的就快破碎了。慢慢的伸出手去想要抚摸她的脸,却在就要碰到的时候被她堪堪躲过去。
那双美丽的桃花眼中,没有厌恶,只有满满的绝望。
他竟然,让她失望伤心至此。坚强如梨江画,终于在这一刻,隐忍的外衣尽数破去。
那一瞬,他想说什么,却发现都是那么的无力、苍白。
蓦然,眼前的女子飞身而出,强劲的内力将他和迷茫的女子用力扫出!
紧接着一声皮肉撕裂的声音响起,凝霜扇划出迅疾的弧线,硬生生将那人的胸膛劈成两半。
一身黑衣的残破身体砰然落地,血如泉骤然涌出。
长乐门主,不……或者说是花锦蝶的脸上,瞳孔愈加放大,锃圆的眼睛满是不可置信,唯独嘴角的惨烈弧度还在上挑着。
他的身体抽搐了两下,不动了。
血……血……
漫天遍地的血……
凝霜扇从手中滑落,白玉扇骨掉在地上发出的声音清脆又悦耳。
江画低下头,望着插入自己胸膛的短刀,怔愣。然后,她僵硬的转过身,视线迷蒙的望着眼前逐渐清晰的俊美容颜,缓缓闭上了眼。
……
“回宫主,尊上交待若是您不准备走,就让奴婢带您去厅里饮茶片刻,尊上结束之后,自然会见您。”
侍女礼貌的挡在冰室的门前,恭敬的对身前的男人道。
未央的身体忍不住僵了一下,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随侍女去了旁边的花厅。
那日在金陵,当江画满身是血倒在他怀里的时候,那种慌乱和恐惧每时每刻,都仿佛还在眼前一般。
大夫简单的包扎了下她胸前的伤口,只说是扎深了些的皮外伤,并未伤及要害。醒了之后,她淡淡的望着站了满屋的人,视线掠过床边的他,停在花嫆的身上。
“你过来。”
知晓江画受伤的缘故多半是受了自己和未央的刺激,花嫆顺从的走到床边,刚想解释什么,下一秒却被江画打断了话。
“毒秋果,对吧。”
想必是她听见了大夫给自己诊治时候的话吧,花嫆沉默着点头。
“毒秋果这东西不是毒,只是一种人吃不得的果子罢了。故此也不存在解药这一说,人吃了会死,但并不代表没得救。”
所有人都诧异的睁大了眼,连九重塔的圣医坦言说没办法了的事,竟然还有救?不过这话既然是至尊梨逍尘说的,那就还有希望。
江画轻轻笑了笑,视线不经意的瞥过一旁的未央,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法子,只是以内力灌入血脉,强行将果汁冲出来即可。”
以真气灌入全身血脉,将已经融入身体的毒汁剥离开来,几乎相当于重塑肉身了。
那得需要多强大的内力?至少,在坐的诸位掌门即便联合起来也做不到。而且,这种极其损耗内力之事,一招不慎轻者走火入魔重则生命不保,恐怕还会变成恐怖的干尸。
众人面面相觑,心道这万花宫的二宫主这次怕是真要红颜薄命了。
未央却浑身一震,用力的抓着江画的手腕,声音发抖:“若要救人,我宫里的人我自然会救,你不准胡闹。”
没有人敢这么跟武林至尊这么说话。众人吃惊的看着两人相握的手,忽然间都明白了什么,即便尊贵如梨逍尘,到底也是个女人。
一股奇怪的感觉从他们的心里泛起来。
“你么?”
江画也怔了片刻,忽然间抬起头,望着眼前的男人,淡淡的笑了:“锦蝶宫主,你救不了,整个天下,只有我能做到。”你欠我的,还不了了。当然,这最后一句她没有说出来,只是眼底的那股失望和伤痛,怎么都掩盖不了。
第131章 终是人散
回九重塔的路上,江画一直呆在那华丽的马车里,除了往客栈投宿的时候,从未露过面。
因为救花嫆须得在极低的寒温下进行,所以他们自然也要先放下战后的事宜,起身同江画一起去九重塔。
一路上,那间最大的马车里都安静的出奇,只有时不时从里面传出的压抑的咳嗽声。开始的时候还有端着水盆伤药的侍女在马车里进进出出,后来里面的咳嗽声减少了,侍女端出来的水也不再是通红的颜色,伤药从一天三趟到一天一趟,等捱了半个多月终于回到洛阳的时候,已经成了两天一次。
未央抱着花嫆从车上下来,此时的花嫆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了,想必身上疼的厉害,只有在揪着他的衣裳的时候才会稍稍缓和一下。
江画已经站在前面了,她身上的衣服干净华丽,除了脸色有些微的发白之外,其它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她朝他们微微颔首:“二宫主会好起来的,宫主无须太过担心。”
赶来迎接的人因为早先收到了尊上重伤的消息,于是把慕容艳也带过来了。慕容艳看看江画,又瞅瞅被抱着的花嫆,问:“谁才是受伤的那个?”
“神医,你家二宫主中了毒。”江画开口。
“啊,什么毒?可是……”身为神医,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花嫆绝不是中毒,反而像是……吃了什么东西才导致的。
“烦请神医去收拾一下,然后跟我到冰室中来一趟吧。对了,锦蝶宫主,二宫主可以交给我了,放心,有我在,她不会有事。”
未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松手的,等他恍然回神的时候,江画已经抱着花嫆走远了。
那道淡金的身影缓缓消失在长廊深处,未央静静的站在那儿,忽然间心底刺痛的厉害。
之后江画就带着花嫆和慕容艳去了冰室,这一呆就是两天三夜。
期间未央来了很多次,可无一例外都被驻守的九重塔弟子远远拦下。终于挑着换班的时候摸进去,却不想还是被十二时辰呆在门外的侍女发现。终究还是打消了硬闯的念头,随之来到花厅。
心里头惦记着两个人的安危,这茶也喝的不知什么滋味。
等到第三日日落的时候,终于有了侍女进来通报,说是尊上那边已经结束了。他想也不想,直接就往冰室的方向走。
侍女欲言又止。他回过头来,问:“怎么了?”
未央原本就是个英俊的人,又经历了这些年的诸多是是非非,身上那种成熟的浑厚气息总是有意无意的溢出来。侍女低下头,脸上泛起抹不知名的红晕,轻轻道:“尊上说,若是宫主等不及了,就去冰室,把二宫主先带回去,她也好省了人再过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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