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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尊令 (江画)



“那段日子,令扬以武力守住整个长安城,一旦那一方有出现叛乱的势头,禁军的枪便会立刻冲进去将一切都粉碎。于是,官官自危。”

“朝廷很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人来稳定局势。丞相拿出了先皇的圣旨,圣旨赦免了皇三子流无心的罪行,令其重回长安。无人知道丞相是从哪儿找出来的圣旨,或许,那根本就是伪造的。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那个时候,流无心的出现就像濒死的人忽然看见了生命的曙光,至于圣旨是真是假,哪里还会有人在意?”

“流无心登基不久,丞相就失踪了。连带着一起失踪的,还有当时江山郡主的陪葬品。”

言下之意,丞相挖了江山郡主的坟,带着陪葬品跑了。

三言两语的就说完了所有的故事。随意拿过桌上的青瓷茶碗,先给江画倒了一杯,又到了自己的。

上好的碧螺春,入口清香,下了喉咙才觉出里头的微微苦涩。

随意抿了一口,目光灼灼的盯着面前的人,轻声:“怎么不说话了?”

“这皇位,最终还是没落到该落的人身上。”沉默良久之后,江画吐出一句话。

随意却一愣,转而笑了起来:“流无心可是个好皇帝,比起开国的那位,当得起‘青出于蓝胜于蓝’这句话。”

“我知道。”江画低低的说。

明明早就能猜出来的结果,硬是从旁人口中说出来,这其中的苦味,绕在嘴里忒的浓郁,迟迟吞不下去。

其实她也分不清自己在郁结什么,是新皇坎坷又幸运的人生?是皇位花落旁家的失落?还是那个惨死宫中的贵妃、亦或是疯癫从城门上一跃而下的少年皇帝?

宛如历史剥去了陈旧的外衣,露出里头最清晰的内里。

时隔二十年,已经没有绝望或是悲伤这种极端浓烈的情绪,只剩下怅惘、唏嘘。

原来的人都已不再,此刻的江湖、此刻的宫廷,都是新一代人的天下。

遗留下来的老人,寂寞孤零的在人潮中辗转,即便深处喧嚣繁华,心底仍冰凉寂寞。

自己,应该退场。

有那么一瞬间,江画忽然觉得,那长安百花谷的坟茔,或是江南烟雨楼的烟波万顷,才是自己最应该去的地方、最好的归宿。

江画抬起头,目光似是穿过了眼前的人物,落在不知名的地方。

“梨逍尘,这副表情,让我觉得你是一个垂暮的老人。”

“我本来就是个老人,六十了。”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悲。



第114章 发烧

对面的人显然一滞,清脆的声音也难得的干涩了几分:“你……不老,很年轻。”

这样的安慰,连随意自己都觉得苍白。

容貌美丑不过皮下白骨,身子是年轻的,可心已经老了。当时的年少轻狂,当时的嬉闹红尘,都不在了。

一年一年,被时间和孤寂消磨。

半点不剩。

手背忽然被一阵温暖覆盖,她惊怔的抬头,毫无意外的对上那张俊美的脸,凤眸中浓重的心疼让她一愣,随即迅速抽回了手。

“今日多谢宫主赐教,我有些头疼,改日在登门道谢吧。”

收回瘫在桌上的两本书,江画站起来略微整了一下衣摆,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明明是露在他眼里的情绪,可怎么自己竟然会有心痛的感觉?他们两人,不过是只见面数次的人而已。

江画匆匆的回到客房,一屁股就瘫在椅子上,一边喘气一边锤自己的脑袋。

倒不是说谎,她是真的头疼。

方才离开,并非全是因为要躲避花锦蝶,剧烈的头疼几乎就要让她两眼一黑晕过去。已经在那人怀里晕死过一回了,她还不想再丢次人。

从壶里倒了杯水,想也不想的就张嘴灌了下去。等到冰凉的水进了肚子,这才发觉茶壶里的水今日好似还未换过。

这小和尚,又偷懒了。

江画现在是连苦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原本二十年前她的身体就不好,平日都是凭着汤药补着,重生之后虽然在冰室里练成了绝世武功永葆青春,可毕竟冰室不比其他地方,还呆了五年,那五年里,若非有强大的内力维持着,她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后来失去武功,那也是慕容艳怕她死了,日日夜夜跟在她身边拿药吊着。这些年来,‘药罐子’这词儿用在谁身上怕都不如用在她身上合适。

头疼的愈发厉害,她实在担忧若是她现在出去找镇痛药的话,可能还没踏出房门几步,就先两眼一翻晕死了。所以只好先往床上躺会儿,只盼着待会儿小和尚来敲门的时候能机灵一点儿发现她。

很显然,小和尚并没有觉悟,一下午都没出现。

江画疼的难受,一阵阵尖锐的嘶鸣刺激的眼前不断发黑。

睡也睡不着,在床上勉强翻滚了几圈,手扳着床沿的木框,挣扎着撑起来,略略看了一下,伸手就拿过了床头的灯台。

因为手不稳,纸糊的灯罩掉到地上,咕噜咕噜就滚了几尺远。

忍着头疼,她抓着铁质灯台用力往后颈上狠狠一砸。

行了,终于安静了。

这灵魂已经活了六十年,江画自认自己已经不会再有什么情绪上的大起大落,可现在如果可能的话,她还是想大骂、摔东西,只恨不得拆了她面前的一切。

那是因为她晕过去也不得安宁。虽然梦里是感觉不到头疼了,可梦境里这些东西……一幕幕、一个个人和事,都太真实了。

真实到她像是重新经历过一遍。

偏偏还都不是什么舒坦梦,刀光剑影的,通红通红的一片,方才还站在烧透了的西湖画舫上,下一刻就披头散发的躺在一汪血红的浴池里,还没等她震惊过来,画面又变了,原本华贵的丝绸纱衣转瞬就变成了破烂的囚服,丝丝缕缕的沾了血挂在身上。

甚至能清晰的听见狱卒在她耳畔“桀桀”的狰狞怪笑。

受刑的感觉来的强烈且清晰,宛如那一鞭一刀就是实实在在落在她身上。

“嘶嘶”烙铁着肉的声音……

“梨逍尘,醒醒……”是谁在说话?她抬起血肉模糊的脸,双目无神的看着半空,仿佛看着一片黑峻峻的迷雾。

勉强睁开眼,待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眼前这张脸时,眼中闪过一抹诧异,随即又冷静了下来。

“你怎么在这儿?”

话一出口江画自己都有些呆滞,这声音……实在是太难听了些。不动声色的别开头,转眼就瞥见了纱幔外的窗户,不由得皱眉:“你关窗户做什么?”

见对方明显露出的惊愕,又补了一句:“有些热。”

梦里一直都红彤彤的,不是血腥就是大火,一醒过来还看见紧闭的窗户,便觉得身上的温度更高了。

“窗户不是我关的,你自己什么时候关起来的自己还不……”话说到这里就滞住了,随意那张优美的脸变得异常凝重,探手就往江画这边摸了过来。

“你做什么?”

无视她的不满,修长的手掌直接贴在她的额头上,入手的温度滚烫的骇人,而且还湿漉漉的,明显是出了冷汗,然后又被高烧的体温给暖热的。

“我没病,犯不着锦蝶宫主关心。”一巴掌拍掉放在自己头上的手,江画眯着眼,冷声道。

这人是怎么回事,大半夜闯入人家的睡房,还这般胆大妄为?就算是万花宫的宫主,也不该如此这样行事啊。

可是……那温热的掌心贴在灼烫的额头上,竟是异常的舒服。这么想着,对面前这人的恼怒感也消了不少。

于是江画心中便暗暗吃惊,自己方才怎会做出那样鲁莽的动作,即便是不合规矩,可毕竟人家是在关心自己,自己非但不领情,还打了他。

倒真真是有些蛮横不讲道理了。

这不过几个眨眼的空档儿,江画想得多,估摸着随意想的也不少。江画抬起头,毫无意外的看见眼前的人已经从床边站起身,然后转身掀开了纱帘。

忽然明媚的烛光充满了整个房间,想必是随意点燃了屋里的灯。

等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样东西,一扬胳膊,便仍在了江画面前的被子上。

是面精巧的小镜子。

“干什么?”江画拿起那面镜子,是她用来梳妆的,却不知被随意这样扔过来究竟是何意味。

随意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冷冷嘲讽道:“死人一样的颜色,你是觉得很好看?我倒真想拿刀给你划个七道八道,看起来也比这样舒坦。”

可不是,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嘴唇和皮肤都快融成了一体,打眼一看只剩下两颗黑幽幽的眼珠子木然的看着前方。

自己的脸色,竟是这般难看么?

“人家烧起来都浑身上下粉嫩嫩的新鲜,你却白的跟鬼似的。果真是个不一般的变态。”随意抱着胳膊,继续出声讥讽。

而江画却注意到他搭在手肘上的手背,白皙的肌肤上一块通红的印子,想必是方才那一巴掌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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