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女 (羡李白)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金香，张夫人冷声道：“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么？”金香低头道：“奴婢不该痴心妄想大爷心里只有自己一个。只是奶奶那个样子，奴婢从心里心疼大爷！每日里忙得那个样子，回来还没有一口安乐饭吃，一点子鸡毛蒜皮的事情就要和大爷争，大爷他实在是太难了！夫人您就是打我，我还是会忍不住要想好好照顾大爷！”张夫人听到最后，脸上凝结的冷意慢慢散去，摇手道：“罢了，罢了，我这是上辈子做的孽呀！子谦身边也就是有了你，我才放心一点。那位又是个容不得人的，金香，也只有多委屈你了！”金香跪得笔直：“能够陪在大爷身边，是奴婢的福气，奴婢不觉得委屈！”张夫人心疼的看了她一眼，道：“好了，起来吧！地上冷，小心再着了凉！她一个就闹得我头疼了，别再添上个你！”金香委委屈屈的自地上爬起来，道：“谢谢夫人！夫人您这般心慈，大爷和大奶奶他们总有一天会把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张夫人叹着气，道：“但愿吧！天也不早了，你回去吧！”金香抬腿走了。
　　在对待姑太太莫张氏留下的那个院子的问题上，张子谦夫妇难得表现出了一致的意见。张大爷亲自向张老爷提出了这个问题。张老爷和张夫人商量过后，同意了他们的要求，不过提出了一点改良意见，瑾玉现在怀了身孕，是肯定不会挪出去的。不过那院子太大，不好给小人儿一个人住，就由他们的庶女婉儿陪兰儿一道住进去。兰儿住正房，婉儿住侧厢。反正都是自己的女儿，张子谦没有任何意见。董氏却是又发了一场不小的火。凭什么一个贱妾生的女儿，居然跟自己的女儿平起平坐！
　　不过董氏向来的抗争都是以失败告终的。最多就是她自己屋子里的摆设被多砸掉几件，张子谦一赌气又去睡几晚书房而已。这一次，董氏无论如何也见不得金香那一张怎么看怎么都显得得意的脸。她一定不能让那个贱人生的女儿和她的兰儿住在一起！只是，苦思多时，却没有良策。春桃看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不住道：“奶奶，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您不如去看看**奶，听听她有什么说法？”董氏眼前一亮。对啊，之前自己一直纠结瑾玉居然提议让婉儿和兰儿一起住，所以不愿意见她。可是若自己现在明着提出邀请，就说让她的孩子以后和兰儿一起住。为了她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考虑，她肯定会帮自己想办法的吧？对于瑾玉，她在不服气之余，却也不能不承认，她在张夫人面前的影响力，远胜自己。说走就走，董氏稍微收拾了一下，便拿着一幅绣好的牡丹花纹样的肚兜出发了。

　　第五十章 巧劝大嫂（三）

　　瑾玉正打算去花园里透透气，却迎面碰到了兴冲冲过来的董氏。“大嫂怎么有空过来？”见到董氏，瑾玉连忙笑着打招呼。董氏拿出手中的肚兜，道：“闲着没事，就帮你的宝宝绣了一副。这不，刚绣好，就送过来了。你可千万别嫌弃我的针脚不好！”瑾玉笑着接过来细细端详，道：“大嫂好手艺！这牡丹绣的好像活的一样！多谢大嫂好心！快请屋里坐！”说着吩咐丫头们泡茶待客。红杏见董氏送过来的又是一副牡丹，摆明了是希望瑾玉生女儿，不由暗地里翻了个白眼。不料被董氏身边的春桃看了个正着，不由有些窘迫。不料春桃却只是对她尴尬的一笑，随即上前拉着她到一旁说话。
　　两碗茶下去，董氏终于说出了此行的来意。“我情愿兰儿和你的孩子一起住，也不能便宜了那个小贱人！那边正房有五间，兰儿先住两间，剩下的就给你家的。今后就是你们要一直住着，我也没有意见。”董氏说完眼巴巴的看着瑾玉，心想自己可是已经做了让步了，瑾玉一定会同意的。却不想瑾玉摇头拒绝道：“嫂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将来我们二房早晚是要搬出去的，就不用这样麻烦了。那个院子，是合该你们的。”听见瑾玉拒绝，董氏感觉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弟媳妇是傻的吧？送上门来的好事还不要？记得自己娘家的那些亲戚，哪个看见利益不是先抓到手再说。或者，她只是一时不好意思？董氏决定再试试，于是笑道：“我是一片诚心，弟妹你就不要推辞了。”瑾玉正色道：“嫂子，我也确实是无心要住那个院子。嫂子尽管放心。”董氏见瑾玉的表情不似作伪，不由急道：“若是你不要，岂不是便宜了那个贱人？她生的女儿凭什么和兰儿平起平坐！”至此，瑾玉终于弄清了她的真正的来意。对于老大家夫妻之间的矛盾瑾玉也是略有耳闻。知道作为外人难以插手，更不便多说。但是见董氏这般气狠狠的样子，又不由觉得她委实可怜。于是深吸一口气，放缓了语气，对董氏道：“嫂子若是不嫌我多事唐突，我就多说几句。嫂子若是不想听，那我也就不说了。”董氏听了，以为瑾玉要给她出谋划策，便连忙道：“你说，我听着呢！”于是瑾玉便喝了一口水，慢慢道：“嫂子与大哥成亲也有*年了吧？这么多年，嫂子除了兰儿，可曾想过再要一个孩儿？”董氏点头道：“怎么不想？我做梦都想！可是你大哥几乎天天往那个小妖精那里去，我又有什么办法？”瑾玉问道：“嫂子是不是很在乎大哥？一心一意都是想为大哥好？”董氏道：“那是自然，我每日都准备好他爱吃的饭菜，爱喝的茶，他要用什么东西，我也都是全部都第一时间为他打理好。我就是想不通，我这样对他，他为什么一点也看不到？还是怪我不够温柔，不够大度。就连婆婆，言语里也总是怪我不懂得照顾他。”说起家常，董氏有满肚子的苦水。瑾玉听了摇头叹息，道：“嫂子，就是因为你太好了，所以大哥看不到！”董氏一听奇怪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做的都不对吗？我一直都是真心真意待他的啊！”瑾玉道：“大嫂，其实你做的确实很好。可是你的好，只有你自己知道。你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大哥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大哥喜欢的又是什么？”董氏急道：“我当然想过。难道因为他喜欢那个小妖精，我就由着他去？那我还不如死了算了！”瑾玉长叹一口气，耐心道：“嫂子，如果你在外面奔波劳累了一天。回到家时最想要的是什么？”“一杯热茶，坐下来歇一口气！”董氏说完就有些愣住了。张子谦每次回家，还没有坐满一刻钟，自己就会上前埋怨他不体贴，不陪伴自己。有时甚至无故发小性子。若是角色换位，自己不是也要生气？若是那个小妖精什么都不做，只是给他倒杯水，陪他坐坐，岂不是比自己已经强了很多？瑾玉见她神色怔忪，知道她已经略有所悟，便也不多说，只是笑道：“嫂子以后多陪陪大哥，就比您为他做的那么多事情好多了！”董氏若有所悟，对瑾玉笑道：“你说的话，我以前从来都没有想过，是应该好好琢磨一下了。”说着站起身来，喊了春桃，便向瑾玉告辞了。“有空常来坐坐！”瑾玉一如既往的客气。
　　回到住处，董氏忽然想起来自己的正事瑾玉都没有帮自己想办法。不由有些泄气，这个老二媳妇，确实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但是细细思量一番瑾玉的话，倒也觉得似有三分道理。“大奶奶，二少奶奶就是这样做的，她身边的贴身丫头亲口跟我讲的。二少爷很喜欢呢。浅草和紫樱两个，现在都不怎么能进屋子了。规矩的不得了。”春桃的话董氏将信将疑，不过果然有效么？浅草和紫樱可是比金香还要漂亮啊，而且聪明伶俐，自己家那位可也不是没有眼馋过。私底下还抱怨过张夫人偏心，有什么好的都留给弟弟。而且以张子赞那风流倜傥的个性，居然身边这么好的丫头都不去沾惹？看来这个高瑾玉果然有两下子。罢了，不管有用没用，姑且死马当活马医吧。总好过夫妻俩个整天无事生非，吵吵闹闹的好。董氏一咬牙，决定了。
　　张子谦回来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习惯性的，他想到金香那里去坐一坐。不过想起张夫人之前的嘱咐，还是强迫自己进了主屋。“相公，你回来了？一定累坏了吧？先坐一会儿！”董氏罕见的嘘寒问暖令他受宠若惊。妻子什么时候转性了？他有些奇怪。不过接下来的事情，更加让他觉得匪夷所思。“金香，快替大爷揉揉腿，你是服侍惯了的，知道大爷的喜好！”董氏的吩咐震昏了一屋子的人。她不是一天到晚防火防盗防金香的么？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居然让金香主动接近自己？张子谦的嘴巴惊讶的都快合不拢了。而金香也以为自己听错了，大奶奶什么时候这么大度了？平常自己稍微接近一点大爷都要挨训，今天是怎么了？见金香站着不动，董氏怒道：“金香，你是不是耳朵聋了？没听见我说的话？大爷走一天的路，腿肯定酸了，还不快去？”金香这回听清楚了，连忙上前帮张子谦按压了起来。张子谦难得享受这样的待遇，自然要好好的享受一番。董氏又吩咐丫头们准备好了热水，亲自沏好了茶，递到他的手上：“相公，请喝茶！”张子谦接过她手中的茶碗，一眼看见她的手上有一块红红的印记。不由问道：“这是怎么了？”董氏的脸有些红，低声道：“没什么，妾身一向十指不沾阳春水，这一点点不碍的！”想必是烫的，这个妻子在娘家有多娇养张子谦是知道的。现在居然为了给自己倒茶烫到了，张子谦心里不由有些感动，柔声道：“这些小事，就让丫头们干就好了！娘子这样，为夫如何过意得去？”董氏摇摇头，道：“相公每日在外操劳，妾身只是为你泡了一杯茶，没有什么的。”说着又看着张子谦，道：“相公快尝尝我的手艺！”张子谦喝了一口，道：“不错，娘子的手艺很好！”董氏顿时笑得乐开了花，道：“那我以后天天为你泡一杯茶好了！”张子谦大乐，若是她天天这样表现良好，自己当然乐意。夫妻俩对视半晌，董氏羞红了脸走开。听了瑾玉的提点，自己只是小试牛刀，居然效果这样好！董氏从心里感到高兴，他们夫妻这样和乐融融的光景，还是新婚的时候才有的呢！不过他们两个郎情妾意，蹲在地上的金香却看的心里酸的冒泡。大少爷喜欢的人，不是一直都只有自己吗？可以很好的照顾大少爷的人，一直都只有自己一个啊！可是现在这样算什么呢？她心里赌气，手下也使了力气，张子谦有些吃疼，便不悦道：“金香，你怎么了？使这么大的劲？会不会干活啊？”金香已经很久没有被他大声说过了，不由又是委屈，又是难过，眼睛里面眼泪都快要出来了。张子谦没有在意，抬了抬腿，道：“好了，好了，我饿了，你去帮大少奶奶备饭吧！”金香恹恹的起身，刚想走过去，却听见董氏关心道：“金香，你是不是身上不爽快？就不用忙了。我这里的丫头也紧够了。让小蝶扶你回去休息吧！晚点儿我让人送饭过来！”印象里，董氏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对自己和颜悦色过，金香有些吃惊。不过，她也确实不想在这儿看着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恩爱的样子。便回了声“是”便径自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