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女 (羡李白)

　　饯行宴除了高老爷夫妇和瑾修夫妻两个，再加上瑾玉慎蓉，其他人都没有参加。瑾敏被高老爷罚在书房温书，不得出席。慎芳是推身上不好，也被允许不参加。柳姨娘历来是不得上桌的，王氏也见不得她点眼，因此胡氏一早就派人吩咐她不用过来了。虽然人到的不全，但是大家因是难得聚会，都是自己人一起说说讲讲，倒也还算热闹。次日一早，王氏便带了慧心，辞别胡氏和高老爷，回青县去了。

　　第三十章 慎芳释怀（一）

　　慧心一走，瑾玉的院子里一下子清净了很多。红杏笑着对瑾玉道：“表小姐在的时候，小姐你嫌他吵。现在她走了，小姐你想要找个说话的人都难了。”瑾玉一笑。想起慧心被太子要求陪着说说话。刚想说句什么，旁边的绿烟却是笑道：“哪里就会太平了，我们这里不是还有你么？”红杏见她打趣自己，不依道：“小姐，绿烟姐姐嫌我吵！”瑾玉笑道：“你们两个在这里，我想清静也难。好了，最近三妹妹怎么样了？倒有好几天没有看见她了。”红杏开始叽叽喳喳道：“左不过还是那个样子。不过柳姨娘紧张的不得了。说什么福泉寺的香火最是灵验，要夫人同意她和大小姐一起去为三小姐祈福！小姐你不是刚从福泉寺为三小姐带了一串珠子回来么？她又这么火急火燎地赶着去干什么？菩萨不要厌烦的？难不成现在福泉寺还有个太子在那里等着不成？”待她最后一句说完，瑾玉的脸已经沉了下来：“没规矩！下次说话想好了再说！自己到何妈妈那里领罚吧！”瑾玉向来待人温和，很少有重话对两个丫鬟。这样疾言厉色的样子还是第一次。红杏早吓的跪了下来，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止也止不住。绿烟见瑾玉动了真气，也连忙跪下来：“小姐快消消气吧！红杏妹妹向来是有口无心的。”瑾玉叹了一口气，道：“我也知道她有口无心。幸好这里也就只有我们三个人。若是有个其他人在，被别人听见了。又算什么呢？所以说话的时候一定要过过脑子！”红杏边哭边点头应是。给瑾玉磕了一个头，自去领罚不提。
　　慧心到福泉寺烧香遇见太子的事情，虽然胡氏吩咐身边的人三缄其口。但是还是有一些风声在府里流传。柳姨娘的耳朵里也灌到了一些。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慎蓉。若是慎蓉那天也去了，以慎蓉的姿色，太子肯定是会对慎蓉一见倾心的。哪里轮得到胡家的那个小丫头片子！在柳姨娘的心目中，自己的女儿是全天下最出挑的，任是谁也比不上。
　　玲珑园里，慎芳坐在雕花窗下，对着一盆盛放的牡丹，百无聊赖。外面的天气是真的好，和风透过纱窗，轻轻地抚在人的脸上，让人昏昏欲睡。远处的树林间传来阵阵蝉鸣，益发显得屋内安静的过分。“小姐，不如出去散散心吧！你整日不出门，好人也要闷坏了。上次那个王大夫不是说你要多晒晒日头的么？”红莲在一旁轻声劝着。慎芳摇摇头，闷声道：“不想出门。”她的手里无意识的在转动着一串佛珠，那佛珠粒粒饱满圆润，触之生凉。那是二小姐瑾玉派丫头绿烟送过来的。据说还是有名的真静师太的随身之物。绿枝端上了一盏冰糖银耳羹，轻声道：“小姐快喝了吧！二小姐那里煮好了端过来的，不冷不热刚好。”慎芳摇摇手，道：“我不想喝了。以后叫她们不用送过来了。替我多谢二姐的好意！”绿枝放下碗盏，轻轻叹了一口气。红莲在一旁急道：“小姐，这可使不得。这银耳羹可是二小姐配了燕窝在里面，加了她亲自使人弄得花蜜调的，最是温和滋补的。你怎么可以说断就断了呢？你就是不看别的，光看二小姐对你的一番心意也要好好保重身体才是啊！”慎芳不语，脸上的落寞表露无遗。绿枝对红莲使个眼色，道：“红莲姐姐，我早起绣了一副牡丹，那个泥金色怎么也上不好，要不，你去我房里帮我看看吧。”红莲无奈，只好点头应是。两个丫头告退后一起离开了房间。屋子里又恢复了寂静。对着那盆牡丹，慎芳喃喃自语：“不是我不懂好坏，只是二姐姐对我的情意太重，我实在是承受不起了。”风吹过，花香满屋，只是窗边人如花的娇颜上却是清泪点点。
　　红莲和绿枝隐在窗外，自然听见了慎芳的低语。两个丫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满脸惊慌。要说慎芳和瑾玉的关系疏远，那自然是从慎芳配给了白家，杨妈妈对慎芳下药之时开始。不用人多说，两个丫头也约莫知道夫人对于二小姐婚事的态度，当初夫人应该是属意于白家的，只是后来三小姐的事情出来，夫人就断了念想。现在杨妈妈已经受罚，且已经被舅太太带回了胡府。太太对三小姐还是一样亲切，二小姐也还是照样跟以前一样对三小姐，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是先紧着三小姐，甚至上次真静师太的佛珠，二小姐都特特的命人送了过来。只是三小姐现在，却似乎转不过来了。刻意疏远了夫人，不去请安不说，二小姐那里，也一步都不去了。整天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柳姨娘倒是来的勤快，可是两个丫头都宁可她不来呢。每次一来，就要提起三小姐和二小姐的婚事，那一副幸灾乐祸的摸样，看着就让人难受。每次她一走，三小姐就益发沉默。二小姐年后就要出嫁了，据说那个张家公子品性风流，一屋子的丫头老婆。二小姐那么好的人，却要嫁个纨绔子弟么？私底下，红莲和绿枝也偷偷为二小姐不值过。可是二小姐若不嫁，又嫁给谁呢？白家已经向三小姐提亲了。莫非，三小姐想要~绿枝感到脑子里一道光一闪，但愿三小姐不会那么傻！看着三小姐纤细瘦弱的身形，绿枝感觉自己一刻钟也不能等。她在红莲耳边低语：“你在这里看着，我去一趟二小姐那里！”红莲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她向来知道绿枝的主意比自己多，也就没有多想，点头答应了。
　　“太太，我这两天去看三小姐，样子越发的弱了。这样下去如何了得。望太太发发慈悲，让我和大小姐到福泉寺去为她烧一柱香，祈祈福吧！”柳姨娘半蹲着身子在胡氏面前。胡氏听她提起慎芳，关切道：“好几天没有看见三丫头了。她屋子里的人只说身上不好，到底究竟怎么样了？许大娘，三小姐的大夫这两天来过吗？”新上任的许大娘很是谨慎，听太太提起三小姐，便上前应对道：“三小姐惯用的王大夫来过了，说是暂时不碍，要细细调养，又劝三小姐多出门走动，说是有利于身子恢复。最近厨房送过去的补品三小姐好像都没有什么胃口，吃的不多。”杨妈妈就是因为三小姐才受罚的，具体原因府中人知之不详，只道是对三小姐不够上心的缘故。许大娘自然对三小姐格外关照。因此当胡氏问起来时，许大娘对答如流。对于许大娘的回答胡氏很满意，她叹了口气，道：“这孩子自来娇弱，你们是该好好费心。今儿天气倒是不错，走，都随我去看看三丫头！”胡氏亲自去看慎芳，自然是慎芳的脸面。柳姨娘心里也很是得意。虽然没有得到胡氏的首肯出门，但是胡氏亲自看看慎芳，对慎芳肯定是大有好处的。说到底，虽然她是慎芳的亲生母亲，但是关系却远远没有胡氏和慎芳亲厚。她每次去慎芳那里，那丫头都是淡淡的,而她屋子里的那两个丫头更是可恶，每次都恨不得一去就打发自己走。希望胡氏过去，可以好好开导开导她。
　　“二小姐，你救救我们小姐吧！”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哭的抽抽噎噎的绿枝，瑾玉感觉一头雾水，同时又感到很是紧张。“慎芳怎么了？最近很不好吗？是不是又有人欺负你们？”“没有人欺负我们，大家都待我们很好。只是三小姐最近很不好。”绿枝说的是实话。自从杨妈妈被撵出去之后，一家上下的奴仆在慎芳那里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哪里做的不到家得罪了慎芳。就连慎蓉，也在及笄礼后越发稳重，掌家的时候也是小心谨慎，再没有以前的骄纵任性，自然不可能会去招惹慎芳。那么慎芳身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瑾玉满脸疑惑。自己身边的丫头是知道自己规矩地，有什么好的自然要分一份给慎芳，母亲也很宽容，知道慎芳的身体弱，都免了她的定省。这样全家都捧在手心里护着，这丫头还有哪里不如意？
　　绿枝看出了瑾玉的心思，低声道：“小姐说，太太和二小姐都对她太好了，她承受不起！”说着她连忙低下头去，等着瑾玉发怒。瑾玉的心里百转千回，说不出的滋味。这样费尽心思的对她好，却换来一句承受不起。瑾玉摇头叹气，不是不失望的。听见瑾玉叹气，绿枝恍然发现瑾玉似乎误解了她话里的意思。连忙接着说道：“小姐不是那个意思，小姐的意思是她报答不了二小姐的恩情，不是，小姐是想要报答二小姐对她的好，所以小姐就不好了。”她越急，说出来的话越乱，可是瑾玉却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吩咐绿烟把绿枝扶起来，微笑道：“好丫头，难得你对你们小姐这么用心。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待会儿就过来看三妹妹！”绿枝慢慢站了起来，她听出来瑾玉懂了她的心思，不由长长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