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妾灭妻一事如此,今日晚宴,亦是如此。
他有锋芒而不锐利,低调内敛而不懦弱退却,
他的沉静,像是深山经过历练而缓缓流出的泉水,沁人心脾,一点一滴,一举一动,都可缓缓打动人心……
这样的嫡子……
苏丞相的眼里掠过一抹精光,他举起月琼觞弄玉酒杯,对苏子浅:
“这次剿匪,子浅孩儿做得很好,为父敬你一杯。”
所有喜事,都难逃敬酒一说。
可偏偏,酒是她苏子浅的一大罩门……
她学的武功,乃是至阴至冷的功夫,碰不得酒水这种烈性的东西。
喝了对她确实无害,可却会让她昏睡整整一天,毫无反抗的气力……
而如今,正是多事之秋……
苏子浅敛了敛眉目,举起甜汁,起身,对苏丞相道:
“一年前,子浅遭遇贼人重伤而归,身子骨一直未曾痊愈,
这酒水太烈,父亲请允子浅以甜汁代替酒水,向您敬酒。”
闻言,苏丞相蹙眉道:“怎么不找大夫看看?”
苏子浅瞥了一眼明显坐立不安的李氏,缓缓勾了勾唇。
“父亲想旧事重提,子浅却不愿,不能饮酒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或许,还可因祸得福。”
听苏子浅没有将她推出去,李氏顿时松了一口气,她看向苏子浅,盯着她没有多少情绪的容颜,
心中暗自揣测苏子浅是不是突然转了性子,还是又在打什么算盘……
恰在这时,苏子浅突然转眸看她,缓缓露出了一丝淡淡
的笑容。
李氏看着苏子浅的眼神,仿佛看见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吓得连手中的酒水洒了也不自知。
苏丞相静默片刻,温声道:“罢了罢了,不能喝就坐下吧。”
“是。”
“明日宫宴于你而言极为重要,你可不能马虎出了差错。”
“是啊,”苏池接话,俨然一个好大哥的模样。
“明日的宫宴出席的不仅有皇亲国戚,还有六宫之主,贵妃娘娘以及满武群臣和他们的女眷,三弟可不能半路掉链子,辜负了爹爹和圣上的一片厚望。”
苏子浅微愣,随即笑道:“父亲与圣上都对子浅寄予厚望,子浅自然不会在如此重要的场合失了礼数,丢了父亲和圣上的脸面,请父亲和大哥放心。”
苏丞相道:“嗯,那为父可就期待子浅孩儿的表现了。”
他话音刚落,苏子浅沉黑的眸子却猛地扫过苏丞相的面容,见他的神色淡然,心中越发沉的厉害。
无论心中怎样警铃大作,苏子浅脸上依旧保持平静,她起身,对苏丞相拱了拱手,道:
“父亲大人,子浅累了,想回院子休息。”
“嗯,好好休息,明日敬酒一事,为父会帮你拦下。”
“多谢父亲。”
……
………………
苏子浅走出大厅,刚回到院子,外面的天就变了颜色。
天地迷蒙蒙的一片,顷刻间,天像是裂了无数道口子,大雨疯狂的从天而降,骤雨抽打着地面,连禁闭的窗户也不能幸免于难,被雨水砸的砰砰作响。
“明日的宫宴出席的不仅有皇亲国戚,还有六宫之主,贵妃娘娘以及满武群臣和他们的女眷,三弟可不能半路掉链子,辜负了爹爹和圣上的一片厚望。”
“父亲与圣上都对子浅寄予厚望,子浅自然不会在如此重要的场合失了礼数,丢了父亲和圣上的脸面,请父亲和大哥放心。”
“嗯,那为父可就期待子浅孩儿的表现了。”
苏子浅的食指微微弯曲,在桌子上扣了扣,一双深邃的眼眸闪烁着暗诲的光芒。
为人子,将父亲放在首位,乃人之常情。
为人臣,将天子或者是百姓放在首位,也属正常。
可……
为人臣,却将自己放在天子的前面,算什么……
又说明了什么……
苏池说的时候,她可以当作是苏丞相没有注意到。
可她一连说了两次,一代丞相,在官场上呼风唤雨的丞相,怎么可能会将这个细节忽略的如此彻底……
苏子浅心中那个大胆的想法越发的突出,她望着飘动的烛火,
脑海里,突然想起丞相夫人和那个女子对她说过的话:
“浅儿记得……小心相府中所有有分量的人,包括……你的父亲。”
“是孩儿无无能,娘亲,我们来世再为母女……
届时,孩儿一……一定不让娘亲委曲求全,终日只可参经拜佛,毫毫无自由……”
小心,你的父亲……
不让娘亲委曲求全,只可参经拜佛,毫无自由……
电闪雷鸣间,只见苏子浅猛地抬头,眼神变得锐利无比,
她快步打开檀香木门,连绿若刚好送汤过来也没有瞧见。
她的速度极快,见她连伞也不撑,绿若端着汤,在后面追,边走边急着道:
“公子,公子外面雨大,你要出去记得撑伞啊……”
苏子浅对绿若挥了挥手,转眼出了绿若的视线。
红绫乐文和木桉守着院子,见苏子浅出来,
乐文和木桉连忙行礼请安,只有红绫拿过一把油纸伞,递给了苏子浅。
苏子浅匆匆瞥了一眼红绫,打开雨伞,冲进了倾盆大雨中,只留一句浅浅的“多谢”在空中飘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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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混着雨声的敲门声,飘荡在寂静无人的玉兰阁。
冯嬷嬷打开木门,一张清秀的面容暴露在微弱的烛光之下,入了冯嬷嬷的眼帘。
冯嬷嬷吃了一惊,“三公子……”
黑夜中,苏子浅身着一袭黑袍,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她撑着伞,缓缓的开口:“嬷嬷,我要见母亲大人。”
……
…………
☆、77.077,那苏子浅多嚣张多趾高气扬,完完全全是在欺负我们
苏染乐一回到自己的屋子,便随手抄起一个花瓶狠狠砸在地上,
因为愤怒,一双本就大大的眼睛瞪的更大,看起来有些骇人。
小丫头花衣心惊胆战的跟在她的身后,看着苏染乐又拿起一个花瓶狠狠的向地上砸去,听她破口大骂询:
“苏子浅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野小子,凭什么在我面前嚣张,凭什么?!霰”
花衣低着头,颤巍巍的站在一旁,不敢动弹,
深怕苏染乐一个不顺眼,将气撒在她的身上,到时小命难保。
似乎还是不够解气,苏染乐又拿起茶杯往门口狠狠砸去。
苏池望着地面破碎的茶杯,笑了笑,走进苏染乐的屋子,道:
“妹妹还是这暴脾气……”
见亲哥到来,苏染乐连忙敛下怒意,对花衣道: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沏茶?”
花衣唯唯诺诺的应下,苏池却招手道:“不必麻烦,你退下吧。”
“是,奴婢告退。”花衣如临大赦,疾步离开。
苏池瞥了一眼狼藉的地面,出口劝道:
“你还未出阁,若是喜欢乱摔东西的事情传了出去,看你怎么办?”
“那乐儿不是气急了么,大哥你也瞧见了,
那苏子浅多嚣张多趾高气扬,完完全全是在欺负我们,亏得大哥以前还不信!”
苏染乐恨恨的坐下,鬓间步摇流苏震得玲琅作响,声音尖锐高扬,又气又怒,
“如果乐儿因为受了委屈砸几个花瓶泄气之事被人传出,惹人笑话,
那乐儿干脆不嫁好了,一生都赖在相府,惹苏子浅不快去,也算是为自己报仇了。”
苏池一怔,随即道:“瞧妹妹说的什么话,你是哥哥最疼爱的亲妹妹,
将来定然会为你择一个最优秀的夫君,把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苏子浅,一个跳梁小丑怎能成为你不嫁的原因?”
苏染乐眼眸一转,“那大哥是打算帮乐儿收拾那个野小子了?”
看苏染乐眼里精光闪烁,苏池微微一笑,“苏子浅确实放肆,如今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探花,竟然敢爬到我们的头顶上作乱,
若是再让他的官位高些,指不定哪天都要欺负上爹爹了,我为人子,自然要帮爹爹除去这个隐患!”
“那哥哥打算怎么做?”苏染乐眨了眨眼睛,眼里的迫切显而易见。
苏池想了想,叹了一口气,“明日倒是个好时机,可惜我们没有做好准备。”
“你们没有准备,我有!”
一道女声突然在房门口响起,有人撑着伞,缓缓向他们走来。
苏染乐见到她,立即喜上眉梢,“娘亲……”
……
…………
屋外瓢泼大雨,水珠打落在开的娇艳的玉兰花叶上,肆虐摧残。
屋内烛光暗淡,香炉上点着熏香,袅袅青烟正从上面飘出,迷离而神秘。
冯嬷嬷退避一旁,丞相夫人秀气的手指捻着佛珠,闭着眼眸虔心念佛。
苏子浅静静的沉默着,室内一片寂静。
片刻后,丞相夫人停止手中的动作,她缓缓睁开眼睛,对佛像金身虔诚的拜了三拜,而后起身。
她看了一眼面色沉寂的苏子浅,淡淡问道:
“天色已晚,浅儿来寻娘亲,是否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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