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傍晚前报官!于妈愣愣地想到,八年前的一幕仿佛又在今天重演,她想破脑袋也琢磨不出是怎么回事,周府怎么了,难道中了邪咒,无论谁扮成大小姐住进大小姐的屋里,都会凭空消失?
周奉听到消息亦是呆住,跟着双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好半天才喃喃道,“不可能,绝不可能的!”
“老爷,新宅子派人去看过了,竺姑娘确实未曾回去,还有他们曾落脚的得悦客栈也去过,他们车夫今儿一早就跟着凤大人出城,店家小二和掌柜压根好几天都没见竺姑娘出现了。”周成为难道,“要不,老爷,咱们还是趁早报官吧,那么大个人莫名其妙地不见了,光凭咱们府里的下人到处找,怕仍是……”
周成没好说出来,怕仍是像八年前一般,遍寻全城也毫无所获。
“不,不能报官!”管家周远堂今儿本是随着周奉一起到铺面上验一批新到的货的,此刻在旁忙阻止道,“若是报了官,满城尽知,一定又会谣言四起的呀,老爷!您忘了八年前大小姐失踪,咱周记的生意受了多大的打击,足足用了三年才渐渐恢复做大,再来一次,对周记生意的打击一定会比前次更甚呐!”
“那怎么办?竺姑娘是老爷请回的大小姐,才两三天的功夫人就不见了,难道我们就甩手不管了吗?”周成不懂生意,也不知管家的意见对错,只是凭良心觉得管家太冷酷无情,故未顾身份便直言顶撞管家起来。
“怎么没管呢?”周远堂道,“咱们派人私下寻觅,实在寻不着,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嘛!”
“寻不着就不会谣言四起吗?别忘了当日老爷可是盛请了众多宾客,众目睽睽……”
“好了好了!”周奉心烦意乱,有气无力地打断了两个人的争执,摆手道,“先依管家的意见,只派府里的人尽可能地去找,要两日内仍找不到人,再说报官的事儿吧!”
“另外!”周奉跟着扶椅勉强撑起身,“周成,咱们回老宅,老朽倒要看看,究竟出了什么鬼,人怎么会不见的!”
周府旧宅,花园假山后,周奉一眼便瞧出所有的物什原样未动,然原样未动的旧梯与绳索却依然无法让他稍稍宽慰,相反,还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攥紧了他的心。
“阗儿这两日在做什么?”好容易,周奉艰涩地开了口,开口便是问周成自家大公子的情况。
“没出府,跟老爷闹别扭后一直在屋里陪少夫人和小小姐。”
周奉默默点了下头,又道,“他没再和世子殿下来往吗?”
“这两天没见往来。”
“竺姑娘失踪的消息他已知道了吗?”
“是啊,老爷,这边的下人回新府里去找,那边岂有不闹开的?”
“自己府中议论倒罢了,回头别忘了提醒老夫叮嘱管家,让他告诫所有人但凡有敢将此事传扬出去者,一概杖责百棍撵出周府!”
“恐怕管家已经开始告诫大伙儿了吧。”周成不满地撇了撇唇角,“老爷,咱真的不去报官吗?延误了勘案,就怕寻回竺姑娘的所有线索都会断了呢!”
“哼,就你是明白人?”周奉冷哼,“那丫头一出现,老夫就看出来她绝对是个大麻烦,如今她的失踪还不定是被谁给下了手呢,两件案子,固然表面看着颇有相似之处,然她的失踪跟妙儿却并不是一码事儿,懂吗?她自己惹下的麻烦,咱们又何必掺合?”
“那老爷的意思……?”
周奉转身,望见于妈亦来到跟前,遂问,“他们的贴身丫头呢?”
“回老爷的话,清萝姑娘执意寻凤大人去了,老奴没能拦住。”于妈道。
“好啊,让她去吧。”周奉淡淡道,“姓凤的本身不就是赏金猎人吗,论寻人,他的本事岂不比官府那帮吃闲饭的差衙强?正巧妙儿的案子毫无进展,就看他自己妹妹的案子这位凤大人能不能给咱们一展身手吧。”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井中狂徒
周府上下混乱地满城寻人时,城外相隔平梁府约十里地的荒郊,一处看上去久无人居,破败不堪的院落,孤零零地座落于茂林深处。
竺紫琴醒转,头仍是觉得昏沉沉的,抬眸的第一眼,她看到屋内的火塘干柴烧得正旺,而上面架着的一壶水也正噗噗地开响。
屋门此时吱呀一声被推开,竺紫琴赶紧闭上眼,佯装仍未苏醒。
来人的脚步很轻,移向火塘,水壶被拎了下来,搁在地上,随后那人又移向竺紫琴,哂笑着开了口,“行啦,搞定了,别装睡了,唔,这儿可不是睡觉的好地方,柴草多硬,会硌坏身子骨的。”
竺紫琴闻言也笑了,她转脸看向来人,“怎么耽搁了这么久?唉,说真的,不是我想躺着,你没瞧见我的手脚都被捆住,动弹不得吗?”
那人来到竺紫琴身边坐下,温柔地替她一一解开绳索,顺势查看了她的手腕,蹙眉道:“都勒出紫痕了,疼吗?”
“还好!”竺紫琴挣脱手,自己交换着揉了揉腕口处的勒痕,问道,“人呢,你把他扔在哪儿了?”
“吊在外面的枯井下,你要去瞧瞧么?”那人温声低语地答道,两人并排坐着,竺紫琴散发着香气的凌乱的秀发撩得他心里有种莫名的冲动。
禁不住伸手替竺紫琴拢了拢零散的发缕,那人又道,“外面的家伙狡猾得紧,我差点跟丢了,所以才来晚了,让你多受了些时辰的苦,对不起。”
竺紫琴回眸,正撞上对方炽热且有些迷离的目光,痴怔了数秒,方回过神来,推了对方一把道,“对不起?呵,你想吓唬我吗?别人听到会以为是你掳劫了我,而不是外面的家伙。”
“我捆人的水平可比他高多了,缚臂索能把人束成粽子,却不会弄伤犯人!”凤墨懒懒地笑着应道,且手肘后撑,往柴草上躺下去一些,“清萝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把官衙的人引到此地,看来咱们得要在破屋柴堆上过夜了么?”
“刚还说我不嫌硬,现在自己也想尝试?”竺紫琴斜睨凤墨一眼,兀自起了身,抱怨道,“你不提还好,一提怎么忽然觉得浑身酸痛?柴堆果然不是个睡觉的好地方,清萝若是在天黑前能将衙门里的人引来,回去后,我是定要好好酬谢她了。”
“没那么快!”凤墨仿佛看出竺紫琴的窘迫,换了正色道,“太快引过来,会令人起疑的,最早怕是也得等到天黑才能见着人了。”
“也就是说,咱们时间充裕?”竺紫琴回身,冲凤墨道,“别偷懒,先审审那家伙,看他能不能给咱们提供点有价值的东西。”
“歇会儿行吗?”凤墨不情不愿,“你是一直在昏睡,可我跟着那家伙兜了几个大圈子跑了这么远的路,累都快累死了!”
“要不……下次换你被人迷晕,再被人捆住手脚绑到荒郊野外?”竺紫琴笑道,“就是我没你那么好的身手,不保证能救下你啊。”
“罢了!”凤墨闻听,忙撑身跳起来,他知道竺紫琴用她自己做饵,本就冒了极大的风险,万一他跟丢了对方,又或者不能顺利拿下对方,那竺紫琴的性命则肯定堪忧了,相形之下,如此将性命交到他人手上,换了他还真没法做到如竺紫琴般淡然自若。
“诱饵需要合适的人才能做的,这类事儿我不和你争!”凤墨辩道,“我之所以不想去审那家伙,因为我不是差衙,有抓人的经验,却没有审人的经验,不过你若登场,我帮着你呼威助阵,或者旁敲侧击倒是可以。”
“就这么说定了!”竺紫琴含笑朝门外指了指,“枯井在哪儿,你带路,噢,顺便把刚烧开的水也拎上。”
枯井下,一条灰色的影子被捆得死死的,半悬在中空,随着壶中一缕滚烫的开水倾出,只闻一声惨嚎,灰影扭动挣扎着抬起了头,露出惊恐且愤怒的目光。
“不好意思,你的柴屋太破陋了,有心想请你喝杯茶,连杯盏都不齐,只好委屈你将就一下了!”凤墨将热壶搁在井沿,“如何,兄台?枯井阴气重,我的这壶热茶可为兄台驱走了一些寒意?若是不够,壶中的热水还多多有余呢。”
“哼,老子今日落在你们手中,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那灰衣人涨红了脖颈啐道,“别以为拿壶烫水我就怕了你们,刚才昏迷之中猝不及防,现在你便是把整壶烫水兜头浇下来试试?老子若是哼了半句,就不姓骆!”
“还有,我告诉你们!”灰衣人恶狠狠地骂道,“今日你们加诸在我身上的折磨,要不了几日就会原封不动地还到你们头上,噢,不,只会更变本加厉地还给你们,你们就等着瞧吧!”
“好可怕,他掳了我,还要威胁我,是仗着身后有人撑腰吗?”竺紫琴像是被吓住般,转脸求救似地望向凤墨道,“他们这些人怎么会个个都那么天真呢?给别人跑腿听使唤,就当真以为出了事儿,当家的主子能替他们出头,殊不知,他们在主子眼中,没准儿连条狗都不如呢,何况掳劫的还是周府大小姐,传扬出去,换了谁是他的主子,恐都会忙不迭地撇清干系吧?”
“谁说不是呢?”凤墨一脸坏笑,望定井下,“原来你姓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