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隐于宅 (清水娆)

谢小桃没有言语。

姑娘别看他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事实上他比谁都要在意舞桐圣女。不言忍不住替千机老人说起了好话。在舞桐圣女离开雾巫山以后，奴婢就时常见着他去那片木槿花树下，一站就是好几个时辰。

谢小桃不敢相信，“他和舞桐圣女的关系很好吗？”

“他是前任圣子。”未等不言做出解释，她们的身后便是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门被推开的声音。

谢小桃转过了头，看向来人，“琅少，你在说什么？”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直以为对方是在开玩笑。

在整个人都踏进房门以后，琅少便又是将门重新关上了。他背对着谢小桃道：“我并没有开玩笑。他的确是前任圣子。如果当年不是舞桐圣女的不辞而别，只怕他们现在应该会生活得很幸福。”至少从外人眼中看起来是这样的吧？毕竟所有圣子在成为圣子以前，都发下过毒誓，要一辈子对圣女忠诚，要把一生都贡献给对方，如有违背，必遭黑龙夺心之劫。

所谓黑龙夺心，是雾巫山上最为残忍的一种惩罚，把人丢入黑龙潭，任由他们的圣物黑龙吞食掉心脏和骨血，好的会当场毙命，坏一些的则会被黑龙的剧毒活活毒死、痛死。

谢小桃定定地看着琅少，久久都没有能够开口说话。她想到了雾巫山上有关于圣女和圣子的记载。如果千机老人真的是前任圣子的话，那么她岂不是他和舞桐圣女的孩子了？

就在谢小桃胡思乱想之际，琅少的余光也是无意间瞥见了被放在桌子上的书卷，很是随意地拾起了其中一本，翻了翻，“想不到这两个丫头居然给你看这些。”

“嗯……是我要求的，因为实在是太过无聊了。”谢小桃替不言、不听作出辩解。

“那你对雾巫山也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了？”琅少试探着问。

“算是有了那么一点点吧。”谢小桃不敢把话说得太满。

“那你也清楚圣子和圣女的关系了？”琅少又问。

这一次，谢小桃却是没有说话，甚至还有些不敢面对琅少了。雾巫山之于她来说，实在是太过陌生了，陌生到她根本就不认为自己是雾巫山上的人，当然就算她是，是雾巫山上的圣女，和琅少也是不可能的，因为她已经嫁做人妇，而且眼里、心里只有储沂轩一个人，再也容不下其他了，更何况一直以来，她都只把琅少当做哥哥而已。

或许是看出了谢小桃是在刻意回避，琅少颇为无奈地笑了笑，笑容里尽是讽刺，讽刺着自己不该再对谢小桃心存幻想。“你是不是在想，你到底是不是舞桐圣女的女儿？”

不想叫彼此一直尴尬下去，谢小桃唯有选择了点头。

“你是，虽然现在还没有人承认，但你真的是。”琅少十分严肃地说，生怕有一点的不认真，会叫谢小桃产生怀疑。

谢小桃的心忽然凉了一半，“这么说，我是……”

即便谢小桃并没有把话说出来，琅少却是清楚她的意思。他笑了，解释道：“放心好了，你和我师父，也就是千机老人没有任何关系。你不是他的女儿。当初舞桐圣女在继任圣女一位之前，就已经有了心上人，后来也是因为不小心怀上了你，才会不辞而别的。”

原来是打算和心上人私奔的啊。那就还好，至少我没有一个叫我讨厌的父亲。谢小桃在心里暗暗庆幸着，虽然并不清楚自己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但这对她而言并不算太过重要了，毕竟这十七年里，她都从未曾见过他。

意识到自己似乎是有些失态了，谢小桃赶忙开了口，“原来，千机老人也是你的师父啊。那他从一开始就很老了吗？”圣女至多在位不过二十年，也就是说圣女最大的年龄不会超过三十五岁，按道理来说，圣子的年纪也不会差太多的，可为什么会有千机老人那样的意外出现呢？

“其实，我师父的实际年龄才不过三十三岁而已。”琅少说出了一个叫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的事实，“我是师父一手带大的，在我的印象中，师父一直都是一个风度翩翩，气质出尘的男人，甚至在他收了阿轩当徒弟时，也是如此。可后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满头白发了。”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你没有问过他吗？”谢小桃倒是曾经在古籍上看到过有关于一夜白发的记载，可也只是在书中看见过而已，却没有想到有一天会遇见，虽然她并不肯定千机老人是不是一夜之间白了头发。

“我也问过，但师父一直都不肯说。后来，他便以千机老人的身份自居了。”

“这么说，他以前还有别的名字？”谢小桃并不关心这个问题，只是除了这样问之外，暂时还没有想出来该说些什么。

“有，不过也没有再说的必要了。”

没有再说的必要？谢小桃微微皱了下眉头，在她的印象中，琅少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对自己有所保留的人。

“你只要记住，他不会伤害你，就够了。”琅少又添了一句。

“不会伤害我？”谢小桃冷冷一笑，“因为他是你的师父，所以你才这样说。可他并不是我的师父。”

“你好像对他存有偏见？”琅少疑惑地看着谢小桃，转而忽然间想到了什么，“是不是因为苏老太妃的事情？”

“你也知道那件事？”谢小桃略略吃了一惊，难道说她两世为人的秘密，其实早在很久以前就有其他人知道了？

“嗯，我知道。当时，师父感觉你好像有意依附权贵，想要叫自己生活得好一些，便决定断了你的念想。他想，只有这样，你才可以尽快回到雾巫山上来。可是后来被阿轩果断阻止了。出于愧疚，也因为那个时候我恰好身中剧毒，阿轩便决定去戚川陪你，甚至还告诉师父，不可以再做出任何有违你意愿的事情，只要你不愿意，谁都不可以强行带你回来。这一次也是一样，如果不是因为实在是想不到还有什么地方可以保护你和你腹中的胎儿，我也不会带你回来的。因为你娘并不希望你回来。”

“你是怎么知道的？”

“从她给你取的名字里猜出来的。小桃，桃，与逃亡的逃同音。我想她一定是不希望你再回到这里来，最好逃得越远越好，才会给你取了这么一个名字的。”琅少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谢小桃兀自垂下了眼帘。一个看似平凡到毫不起眼的名字，其中也是饱含了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无限关爱与期盼。可惜，到最后，她还是回来了。

“小桃花，你会怪我吗？怪我把你带到山上来……”

“不，你是为了我好。更何况，就算我们没有跑到雾巫山上来，也不可能回去救我大姐姐，或者去边塞找下落不明的轩，不是吗？”

“其实，你想要去找阿轩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只要你能成为雾巫山的圣女，就有资格调动人马了。”琅少道，这个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说了。

这样的事情对谢小桃来说实在是太过诱惑，她承认自己心动了，特别是想到自己所关心的人还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那我该怎么样才能成为圣女？”

“你需要得到所有人的认可，特别是现任圣女舞辰。”

“她会吗？”谢小桃问，不用想也能知道对方一定不会的，否则也不可能一连这么多天都没有露过面。

琅少也是心知肚明，“必要时，你可以去找师父。你要清楚，他始终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766荒谬言论

在谢小桃所住的院子外面有一片开得极为灿烂的木槿花树林，每当推开窗子，看见那些热情绽放的花朵时，总会叫人忘记时间，忘记现在其实是正处于一年当中最为寒冷的冬。

事实上，这也是雾巫山最为奇特的地方，不管走到哪里都叫人觉得是置身于春暖时节，暖得叫人心醉。

闲的无事，谢小桃也总是喜欢走过去，看着那一片繁盛的木槿花林，想象着自己的母亲在这里生活的情景。尽管她们从刚刚相遇就被迫分开，但这里还是给谢小桃带来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她知道这样的熟悉感源自于她与亲生母亲之间的血缘亲情。

谢小桃随意拨弄了一枝树枝，一道人影却是在不经意间闯入眼帘。

和煦的日光照耀在那一袭白色的长袍上，折射出一种不真实的光彩，同时也为那个人又添了几分道骨仙风的出尘气息。

谢小桃微微皱了下眉头，有些犹豫，恰好此时，那人也是注意到了她，甚至还对着她招了招手。

无奈之下，谢小桃也只得迈开步子，缓缓走了过去。

看着面前那个鹤发童颜的男人，谢小桃什么话都没有说，确切地说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对方，特别是当得知其不过才三十出头以后。

“你今天怎么肯出来了？”千机老人问。

谢小桃微微一笑，“闲得无聊，就随便出来走走了。你呢？不要说你每天都会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