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双掌之中,静静地躺着一个扎满了银针的布偶。
除却夏如安一脸的镇静之外,众人皆大惊失色,就连皇佑景辰也微微蹙起了眉头。杜容更是换上一副忧心的表情,眼眸低转道:“皇上,此物从虽出自凤鸾宫,却不一定是皇后娘娘所有……还请皇上明鉴。”
秋鱼正欲开口辩驳,芊素连连拉住她,无声地传递了一个眼神给她。
皇佑景辰望着杜容,又看了看她旁边看不出是什么表情的夏如安。杜容说这话,面上是在为小东西开脱罪名,可暗地里……暗地里确是让他不得不当着众人的面细查,恐怕一切都早已经设计好了。他沉默一会儿,沉声道:“去将凤鸾宫当值的宫女都召来。”眼眸中的颜色深得不见底。
一会儿,约有七八个身着薄红梅服的宫女陆续进来。整齐地排成一排,低垂着脑袋不敢抬头。
皇佑景辰负手立在她们跟前,“这是谁的东西。”
宫女们偷偷瞄了一眼士兵手中的物件,神色惊骇,没有一个敢抬起头。
“别让朕问第二次!”皇佑景辰的声音骤然转变为冰冷,冰冷得能够凝固人的血液。
他怒了,明明是个这么小的孩子,却偏要被这些个女人反复设计。
夏如安则是眉眼微动,皇佑景辰对她生过气,也吼过她,可是从不是今天这样。虽然她不知他为什么生气,却感觉得出来,这是完全不带一丝温度的冰冷,完全不留情面的冰冷,是真正的怒气。是今天现在这情况是一次例外,还是只有面对她的时候才是例外?
该不会他相信了这样的小把戏?如果是这样,她倒……宁愿相信是前一种。
宫女们吓得齐齐跪到了地上,心惊胆颤。其中一个微微抬起头来,又极快地低下了去。细若蚊声道:“奴……奴婢知道……”
“给朕抬起头来,如实说。”皇佑景辰心中无奈,可面上只得继续盘问。
“是……”那宫女抬头望了一眼杜容和夏如安,稍犹豫一会儿,吞吞吐吐道:“奴婢……曾……曾见过皇后娘娘……持有此物……”
“梅儿你胡说什么!?”秋鱼欲冲上去,芊素扯住她,趁人不备时悄悄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让她冷静了几分。
其他人没注意到,不代表皇佑景辰也没注意到。用内力听了个清清楚楚,心上浮起一层疑惑。
别坏了主子的计划?
将目光投向夏如安,见她眸中一抹暗示,立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既是如此,配合她便也罢了。
“来人!”皇佑景辰低喝一声,“暂且先将皇后软禁在凤尾苑。”
杜容脸上流过一瞬不被人觉察的笑意,很快又收起来,换上一副急切的样子,“皇上……”
“此事非同小可,谁也不准替她求情。”皇佑景辰冰冷道。看那小东西胸有成竹的样子,好好配合她便是了。
夏如安起身,回头对杜容一笑,笑得那般张狂。而后弯腰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个字,让杜容不寒而栗。若有所思地凝眸望着她离开的方向。
而夏如安则是镇定自若地走在两名士兵前面,好像是她在带着他们巡视,而不是被他们押着走。
皇佑景辰出了桂明宫,便立即嘱咐弈枫,“先封锁此消息,切勿传至前朝。”
这消息要是传出去,只怕朝上不知又要引起什么轩然大波了……
未过多久,崔沅若便带了明月去了凤尾苑中探视。
看守的官兵打开门锁,催促道:“崔婕妤,请快些。”
崔沅若对他点点头。见到夏如安一脸镇静地坐在椅子上,心便安定了不少。从明月手上接过一个食盒放到木桌上。“娘娘可还好么,我怕您不敢吃这里的食物,便自己准备了一些。”
而后她又四周打量了一番,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和一把木椅。环境倒是干净也舒适。随即舒了口气道:“还好,这凤尾苑名义上是牢房,却是专门用来关押皇室女眷的地方,虽说简陋了一些,条件和其他牢房比并不太差了去。”
“条件有什么关系,此生能来牢房走一遭,也算得圆满不是?”夏如安靠坐在椅上,脚掌在地面轻轻点,一派无比悠闲的样子。
“娘娘莫要说笑,这牢房岂是能随便进的。”崔沅若一脸关切道,“沅若相信,此事定不是娘娘所为。请娘娘放心,沅若定当竭尽全力去寻找证据,为您澄清。”
夏如安缓缓睁开眼,眸色深不见底,露出几分感激之情。“多谢崔婕妤了。”
夜晚,杜仲良假借探伤之名去桂明宫。见到下地行走的杜容,老脸上漫过几丝担忧。
“老臣见过淑妃娘娘,您怎地这么快便下床了?伤可好了吗?”
杜容将他扶起道:“此处无外人,父亲不必拘束。”说完将丫鬟们都挥退了下去。
“你的伤……”杜仲良一脸疑惑,刚刚探子来报说她躺在床榻上,虚弱至极。现在却……
“父亲莫要担心,小伤罢了,”环视四周一圈,附在他耳边轻声道,“那个刺客从上回父亲给我的那几个人里随便找了个假扮的。”
杜仲良瞬间明白过来,点点头。“那小皇后……”
“小皇后……”杜容一边说,一边在桌旁坐下,为他斟了一杯茶。“不能够成为碍我路的石头……”
她现在只要一想到那小妖女临行前对她所说的话,就浑身起了一层寒意。一个七岁大的孩子,怎么会有那样的眼神,怎么会有那样的语气。那么冷,那么凌厉,那么叫人胆寒。
她听得一字不差了去。
她说,你以为,你赢了。
杜容捏了捏手中的杯子,哼,她当然赢了。她怎么可能会输给一个屁大的娃娃!?小狐媚子装腔作势罢了,何以恐惧。这样想着,那姣好的容颜上流露出几分阴狠来。
杜仲良闻言双眉拧起,不安地望着她问:“你是想……”
“父亲手下的死士,借我几个用可好。”
“这……”杜仲良握着茶杯的手一抖,环视门口一圈,确定没人后道:“不妥,不妥,这恐怕不妥,她好歹还是当朝皇后。”
“哼,”杜容冷哼一声,双眼嫉愤地盯着手中的瓷杯,恨不得给捏碎了。“进了铁笼子的凤凰,那就只能是只鸡!再说,这后宫以及朝中,有多少人想要她的命。皇后于牢中不小心遭奸人暗杀,谁又能查得到是我们所为?”
“可是……”杜仲良仍然迟疑不决。
“父亲……”杜容有些不耐烦起来,“您若是总这么缩手缩脚的,怎么能成大事呢?再者,您也不想想……父亲您位居大司马,姨娘又是太贵妃,姨娘身后还有右相。皇后之下,论身份,论家世,怎么算我都能替她接管六宫。那位子,本应当是能者居之。富贵……险中求。”她一字一顿道。
杜仲良眉毛一抖,迟疑一会儿道:“那好,你可做得小心些,此事……容不得疏忽……”
阴云遮月,虫鸣寥寥。这个夜晚,静得诡异……
☆、斩草
阴暗的牢房通道中,三个身穿夜行衣的蒙面男子正小心翼翼地缓步前行。靠后的人不知何时突然闷哼一声倒下,其余两个提起刀正欲回头,就有一双手掐上了他们的脊骨。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们,有的地方进不得,有的事做不得。”鬼魅般虽稚嫩却冰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让两人脸色一变。这小娃娃不是应该在牢里吗!?她又是怎么会这般比他们还精准和娴熟的手法!?
别说动手,根本连回头都没来得及,便如第一个人一般倒了下去。
夏如安冷冷地看着地上的尸体,突然在想,若是这身子的主人,真正的夏如安没有死,恐怕也未必活得过七岁的年纪吧。
而自己……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这双手上早已沾满了血腥。她是从腥风血雨中走出来的,是在地狱一样的环境中生存下来的。若当真是上天让她的生命终获新生,她就要把握机会,代替原来的夏如安在这个时空好好生存下去。活出不一样的命格,不一样的结局。
又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夏如安刚抬起手,一看清来人及时刹住了手。
“终于来了,事情办得如何?”
芊素点点头,“已将梅儿的父母救出。”再望向地上三具尸体吃了一惊,“这……”
“不碍事,几只不要命的蟑螂罢了。先把这里处理干净。”
“是。”芊素应一声,一面开始搬运尸体,一面对夏如安道:“对了,从刚刚主子被收押开始一直到现在,崔婕妤始终跪在御书房门口,不吃不喝,为主子求情。”
夏如安面不改色,眼眸中有叫人看不透的情愫。“真难为她了……”
……
“什么!?”翌日,桂明宫内传出一声怒喝。“那两个老的跑了!?你们是怎么办事的!”
脚边一个丫鬟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讨饶。
杜容神色凝重地坐下,响起夏如安昨日临走前那句话,加之昨晚派去的三个人到现在也还没丁点消息,心中更是惴惴不安。
但愿……不要再出什么变故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