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门,便碰上了急匆匆的明月。“奴婢参见皇后娘娘,我家主子有要事相告。”
夏如安望着地上道:“起来吧,崔婕妤让你带什么话给我?”
明月从地上站起,恭谦地答道:“请皇后娘娘勿要前往御花园,各宫的娘娘已经商量好对策要设计您了。”接着将刚刚听到的内容都向她复述一遍。
“替本宫谢过你家主子,她的好意本宫心领了。不过既然人家都邀请我去了,总不好推辞。”夏如安淡淡道。望着明月的眼眸中带上了几分深意。
御花园里的女人们,此刻正焦急地等待着。一旁的丫鬟们又是给扇扇子,又是给擦汗的。
“可是妹妹就不怕引火上身吗?她再怎么也是名正言顺的皇后,何况我觉得那小皇后可不是很好惹呢……”柳荻苏听完计划,沉思一会儿道,“你想想,前几天在封后大典上……”
“怕什么,她那番说辞,定是别人教她的。你不想想,她可只有七岁啊。咱们七岁时都懂些什么,都只会些什么?”赵碧云一脸的轻蔑,仿佛要对付的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嫔妃一般。
“难道姐姐就甘心,一个七岁大的孩子压在自己身上,让自己动弹不得?”赵碧云见她犹豫,望她一眼道,“现在连太后娘娘也护着她,我们要的,不过是让她失了太后的宠爱。到时候她在宫中没了靠山,那还不得……”
“来了来了。”不知是谁小声地提醒了一句,掐断了赵碧云的话。只见稍远处一袭亮珊瑚色凤袍的娇小的身影正带了两个随从往这边而来,头顶上的一顶金色小凤冠在日光下熠熠闪光,险些晃花了其她人的眼。
包括原本淡然地饮茶的杜容,见状也同其他嫔妃一起出了凉亭迎接。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凤体金安!”各女一齐下跪福身道。
“免礼。”夏如安望着眼前的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说了一句,转头望望荷花池中大片的莲花,装出一脸享受的样子,回头对芊素道:“芊素姐姐,你看这里的荷花,真的很好看。”那语气,十十足足就是一不谙世事的孩子。眼眸中却无声地传递给芊素一个信号,使人不易察觉。
“我们去那里看看。”夏如安指着不远处道。众人于是都随着她的身影往荷花池边而去,却未发现夏如安身后有个身影悄悄离开。
赵碧云的脸上出现一瞬的得意的笑,这正合她意。
池中暗香漂浮,亭亭玉立的荷花点缀在大片漂浮的青色荷叶上。差不多都盛开了,有粉中带红的,也有洁白如玉的,挤挤挨挨地占了半个池子。
柳荻苏照原先设定好的计划,指指远处一朵盛开的莲花,对夏如安道:“皇后娘娘您看那朵,开得多好啊。瓣子全都张开了。”
“还有那边的……”赵碧云也指指不远处一片道,“每一朵都婀娜多姿……”
“太后娘娘驾到!”
赵碧云闻言眉眼微动,突然抓住了夏如安的手腕假装挣扎的样子,大声呼喊起来:“啊!皇后娘娘您为何要推我!救命呀!皇后娘娘您推我做什么!啊……”
一声尖叫过后,只听得“扑通”一声,岸边已没了赵碧云的身影。
顿时,现场乱成一片,呼救的呼救,捞人的捞人。而循着刚刚的声源处望去,哪里有什么太后。
直至一旁浑身湿透的赵碧云吐出一口水来,才终于又响起一道声音——
“太后娘娘驾到!”听音色,与刚才也有些出入。
太后一脸严肃地来到众人旁,看看地上还有些没缓过来的赵碧云,再看看立于一边的夏如安,心中便有了几分了然。“谁来和哀家说说,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太后威严的声音在赵碧云头顶响起,让她不由得抬起了头来。一脸凄楚地望着太后,一边由身边的婢女将她扶起,一边开口道:“太后娘娘,请为臣妾做主。方才赏荷时,皇后娘娘无故将臣妾推下了水去,在场的姐妹们都能作证的。”
太后也不问旁边妃嫔,而是直接低头问夏如安道:“如安,赵良人说的可否属实?”
夏如安点点头道:“一切属实。”不等赵碧云惊奇过完,瞄了她一眼又道:“不过……并不是无故的,是因为赵良人她要看我的镯子。如安记得母后曾对如安说过,要好生保管这镯子,如安铭记心中,不敢出任何差错。故不愿叫她看,可赵良人执意要看,推搡之中,如安才不小心将她推下了荷花池去。”她平静地说着,一脸的无辜。
接着,夏如安伸出手臂,掀开衣袖,只见那接近玉镯之处道道红痕。“母后您看,如安的手都红了。”
“不,不是……不是这样的!是皇后娘娘她……”赵碧云听着她的话,一脸的惊惧,摆手向太后解释道。
紧接着崔沅若便上前福了身子道:“太后娘娘明鉴,臣妾可证明皇后娘娘所说属实。”
“崔婕妤!你不要胡说!太后在这里,姐妹们也都可以证明的。”赵碧云睁楞地瞪着她,急急开口道。
杜容随后也上前道:“臣妾也可证实,却如皇后娘娘所描述的一般。”
“还有臣妾,也可证明。”柳荻苏本就和赵碧云不对盘,见状也急急开口道。
剩下的妃嫔面面相觑一会儿,见局势有所转变,也转移了阵地,全都纷纷站出来为夏如安说话。
“赵良人,你可还有话说!?”太后望着目瞪口呆的赵碧云道。
“我……臣妾……不……不是这样……不是……”赵碧云连连摇头,语无伦次。不对,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本来不是这样的,怎么会变成了这样的!?
“赵良人,皇后也才刚封不久,宫里太平。哀家念在你是初犯,就不大惩了,且先罚你三十杖,俸禄减半,禁足两个月,你好生在自己那反省反省。”
说完,太后转身对夏如安道:“走,到母后那儿上药去。”
夏如安不拒绝,任由太后牵着她。离开前趁着她们的注意力都放在赵碧云身上的时候,朝一旁一位姓苏的采女和姓丘的良娣分别微微点了点头,致以一个感激的眼神。却恰恰落入了其她几位妃子的眼中。
丘良娣是压根没见着,而那苏采女愣了两秒钟,见几位妃子用嫉愤的眼神盯着自己时,顿时明白过来,气上心头。这是挑拨离间啊!这该死的小皇后!这么小的人,哪来的这些心思!?到底谁教的!?
……
“主子,”第二天上午,待夏如安向太后请安回来后,芊素便急急地进来道,“乱了,乱了。让您说对了,那边真的乱了。您是没见着刚才的场面,那群女人吵得,苏采女和一位姓何的嫔妃还摔了几只名贵的瓷器。赵良人因昨日挨了打,只得趴在床上,口中却不停地咒骂着苏采女和丘良娣。”
“这场戏着实精彩,”夏如安玩弄着手中的玉镯,漫不经心道,“不过既然放了把火,就不能让它灭了,还得扇一扇。”
“主子请吩咐。”
夏如安放下玉镯,望着芊素道:“你去传我的指令,西宫各院妃嫔,动静乱常,扰嚷宫闱,违礼生事,着实有失教化和风范。各罚廷杖二十,以示惩戒。”她绞尽脑汁地回忆着来到这里以后看过的那些书里的言语,无奈在心里默默感叹古人讲话的繁复。
“哦——”原本一头雾水的秋鱼等芊素走了没多久恍然大悟道,“秋鱼终于明白了。我就说,昨日您那般望了一眼那个苏采女和丘良娣是为什么,原来您是让其他人以为……是她们俩给您通风报的信啊……”
夏如安正欲点头,突然对秋鱼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瞥了一眼门帘后出现的人影,用眼神示意秋鱼。秋鱼虽心思简单,但前几日夏如安曾对她说过,这凤鸾宫中,安排了不少其他宫的眼线。因此此刻看到她的手势和眼神自是明白了。
夏如安闪了闪眼睛有些大声地对秋鱼说道:“昨日苏姐姐和丘姐姐那般帮了我们,可今日之事实乃迫不得已。你先将上回母后给我用的那瓶上好的膏药将她们送去,记得小心些,不要被别人看见了。”
她刻意把“不要”二字咬得重些,让秋鱼一下就明白了过来。
于是眨巴眨巴大眼睛道:“秋鱼明白了,这就去。”
☆、警告
于是这天,西宫各院乱成一片,哀怨连天。
御书房中,皇佑景辰听完勾勾嘴角。这小丫头是想把那群女人给整死么?“走吧,去看看那小东西也好。”
此时的夏如安,正舒舒服服地躺在竹椅上,手中啃着一个桃子。随摇椅一晃一晃,闭着双目,
一派悠闲的样子。
“你倒是享得清闲啊。”皇佑景辰的声音从背后陡然响起,“就是不知西宫的那群女人会斗成个什么下场了……”语气中还掺合着一丝戏谑之意。
夏如安对他的到来一点都不意外,只睁开一个眼角,瞥他一眼。“怎么,心疼了?”
皇佑景辰的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定定地望着夏如安道:“是啊,心疼了……”说着,抓住她的手,往那桃子上啃了一口,抬眸对上她的刚睁开的漆黑的瞳孔。眼神中有着夏如安看不透、读不懂的情愫。“心疼你……这么小的年纪就要趟这些浑水,去与那群人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