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如安心里因目标完成了一半而兴奋不已,脸上却一副不依不挠的样子。“臣妾只是希望皇室能够开枝散叶,发扬光大,不知何错之有。”
皇佑景辰见她嘴硬,受再度扬起,落下。
“太后娘娘驾到!”几乎是同一时间,太后一脸怒气地推门进来。“给哀家住手!”
皇佑景辰一下子竟忘了反应,手落下去也不是,收回去也不是,就那么直愣愣地停在半空。
“绿莺,”太后转头对身边的宫女轻声道,“去德宁宫取些上好的药膏来给皇后。”身边的宫女听言点头出去。
接着不等太后再开口,夏如安便换上了一副委屈的表情,可怜兮兮道,“母后……如安痛,皇上他打我……”似乎是觉得不过瘾,又眨巴眨巴眼睛,扁了扁小嘴,一派我见犹怜的样子。“爹爹和哥哥从不打如安的,我要回家……我想爹娘了……”看去完全就是一个孩子受了极大的委屈在抱怨。
那太后本就是容易心软的女人,如今怎么抵得住她这般攻势。于是便狠狠瞪了皇佑景辰一眼,“如安是犯了什么大错,值得你这般打她!?”不等给他解释的机会,随即又道,“给我去佛堂里跪一夜,好生反省反省!”
“母后……”皇佑景辰哀怨地唤了一声。
“别叫我,”太后转身离开,“跪到明早上朝为止。”
皇佑景辰有苦不能言,明明是夏如安有错在先,怎么反倒好像他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一样。刚刚打她的时候还一脸的倔强,母后一来,装得就跟受了莫大的冤屈似的。
“夏如安,好,你真好!”皇佑景辰咬牙切齿地从口中蹦出几个字来,“你给朕等着!”紧接着一挥袖,气冲冲地出了门。
趴在床上的夏如安望着他远去的方向,嘴角展露一丝得意的笑。打了她,自然是要还回来的。
☆、交易
夜凉似水,流萤扑面。
初秋的夜,露气有些重。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草丛中时不时传来几阵若有若无的虫鸣。地上树影斑驳,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夜空里只闪着几点微弱的光亮,皎月露出半边,映照着月下的人儿。微风拂过,吹起衣裙的一角。
夏如安最终来到一间古朴的屋子前,里面仍是烛光透亮。当下示意芊素等在外头,从她手上接过一件袍子,抬手“吱呀”一声推开陈旧的木门。
只见一抹背影正跪在佛像前,一动不动。
皇佑景辰见到地上的影子,知道是她,也不回头。
“皇上还在生臣妾的气?”夏如安走至他面前,将袍子替他披上。“夜里凉,当心……”
“谁教你的?”皇佑景辰看着正替他系着颈间的线绳的夏如安,打断她道。
夏如安抬起头,对上皇佑景辰的眼眸道,“让皇上保重龙体,乃是臣妾的应尽职责和义务,需要人教么?”
“少给朕打马虎眼,朕说的是之前的事。”皇佑景辰盯着她的眸子道,“先是捡风筝,再是喂死荷花池中的锦鲤。后来还抓了只蟾蜍放朕床上,言民间视其为吉祥物。昨日和今日的事就更不必说了。所有你做的这些事,不就是有意惹朕生气么,甚至还让朕怒打你一顿……好让别人说,皇后因顽劣异常,惹了皇上生气,在宫中不受帝宠……是也不是?”
见她沉默,心想自己猜得没错,又继续道,“而刚刚又让母后那般护着你,是为的借她背后的势力,其父护国大将军的兵权,来牵制那些人。朕说得可对?”
本来他以为她那般闹腾,只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后来虽觉得不是如此,却百思不得其解。可就在刚才,母后突然来了的时候,自己就想通了大半。那时间,哪能凑得这般巧。定是那小丫头早就安排设计好的。不得不说,她真的相当聪明。到底是她自己的主意,还是别人暗中教的她?
夏如安脸上不做表示,心中却泛起了波澜。他说得一点不错,自己最近做的这些事,的确都只有刚刚他所说那样的目的。他竟能将事情看得如此透彻,果然还是自己低估他了。
“那皇上……方才为何要配合臣妾?”不要告诉她,他纯粹只是为了报复之前的事。
皇佑景辰沉默不言。前不久,他曾让弈枫去调查过那替她接生的产婆,得知她左臀部有个菱形胎记。打她,是早在计划之中的,只为了验证她的身份。只不过,她主动为自己制造了一次机会。
但总不能向她全盘托出,于是便避开这问题道,“小丫头,你可知……若要保护你爹爹他们,其实还有别的法子。”
夏如安低垂眼睫,轻声道:“皇上忘了吗?如安……还是个孩子呢。”
皇佑景辰直勾勾盯着她看,“孩子!?哪有你这么精的孩子,连朕都想算计。朕本来倒还想……”拖长了音道,“将那东西给你的。”
夏如安先是疑惑着,那东西是什么东西?后又突然想到了答案,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望向皇佑景辰,若她所猜无误,应该就是那件至今还在太后手里的东西了。
她倒的确是需要那东西的。“皇上的条件……?”
皇佑景辰将手抚上她的鬓髻道,“不知朕的小皇后,可有兴趣……同朕做一笔交易?”他那琥珀色的眼眸中透射着一种特殊的吸引力,深邃得如一汪深潭。语气中似乎还掺杂着一丝戏谑之意和若有若无的诱惑。让夏如安觉得,他就像是……一只哄骗小白兔的大灰狼。
不过,她可从来就不是什么小白兔。
“皇上要同人做交易,何必在臣妾一个小孩子身上动心思。”夏如安一脸淡然地答道。
皇佑景辰见她不上钩,随即开口道:“都还没听朕的筹码,就急着回绝作何。”
夏如安不以为意地挑挑眉,“说来听听。”
“朕可以答应你……”皇佑景辰将手收回,紧紧盯着她的脸道。“撤销对大皇子的通缉令。”
夏如安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很快又收敛了去。只一瞬,快得让人根本无法察觉,却没有逃过皇佑景辰的眼。
“臣妾不明白。”夏如安脸上故作疑惑,实则心里早已擂起了鼓。
他发现了什么?那天晚上所有见过她的人,她都已经灭口了。按理,他是不可能查到的。
还是……他在和自己打心理战,想要套自己的话?
“夏如安,不要将朕当成傻子糊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别以为朕不知,宴会那天,是你派了身边那个会武功的宫女,去天牢里劫了大皇子吧。”
本来他是没怎么怀疑她的,但那晚,所有可能会有所行动的人,他都派人盯着,皆无风吹草动。宴会上也只有几个女眷离席。他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有那个嫌疑。直到那天,弈枫告诉自己皇后身边有个会武的宫女之后,自己便想到了她。那晚,她也是离了席的。当时他就在想,像如安这么细心的孩子,怎么会将那茶壶打翻了的。不过,这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别人教的她?
夏如安听此,心稍安定了一些。他既然这样说,应当也没有切实的证据,而且似乎并无治自己罪的意思。只是这么一来,自己倒失去主动权了。
她怎么也没猜到,皇佑景辰能够猜到是她。而且有一点他说错了,大皇子并非她派芊素去救的,而是她自己去的。
“那皇上,想让如安做什么?”居然还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她帮忙的。
“登基之前,父皇曾从各大臣家中选了一些千金给我为妃,”皇佑景辰缓缓开口,见夏如安脸上未有什么表情变化,才继续往下道,“其中有一位邵惠妃,是兵部尚书邵进亭之女……”
“皇上的意思是……”夏如安向他传递一个眼神,略带几分询问的意味。
皇佑景辰凝眸,微微点头。小丫头果然聪明,一点就通。
夏如安见此便在心中斟酌了一番,收回放在他脸上的视线,游移到别处。“为什么臣妾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亏啊……”
皇佑景辰伸出手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嘴角浮上一丝笑意。“小野猫应该改叫小狐狸了,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啊。”稍顿了顿,一脸认真道:“朕答应你便是,若你做得让朕满意了,朕会考虑……将那东西给你。如此可好?”
夏如安不言,她岂会听不出那话里的意思,他说的是“考虑”而非“承诺”。说她是小狐狸,他自己才是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
金黄的烛光跳动,映照着屋中人的脸。气氛几乎陷入了僵持状态。
夏如安静静地注视他一会儿,心中斟酌了良久,抛下一句“君无戏言”,转身便离开。
皇佑景辰因达到了目的而心中暗喜,望着她那纤小的背影补充道,“各嫔妃三日后从太子宫搬来此。”
大门关上,只听得从外头隐隐约约飘进来一句,“不会让皇上失望的。”
皇佑景辰拢了拢身上夏如安给他披上的袍子,勾勾嘴角。小丫头会用什么法子来帮他呢?他倒很是期待……
……
七月十六,各妃嫔迁入西宫。
是日,阴雨连绵。整个天空中飘着细密的雨丝,混着初秋特有的泥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