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州报平安的家信令小姚氏母女三人欢喜不已,此外刘涉川还单独写了一封送至威宁侯府。
刘玉洁坐在窗前翻阅,唇瓣含笑,手边是做了一半的布衣。
每思及囡囡,甚为惆怅,犹如遗失宝珠明月,如今嫁做人妇,愿娇宠如故。
阿爹不止会哄女人,更会哄女儿。刘玉洁心里似吃了蜜一般的甜,忙要绿染磨墨,伏案回信,这一写便写了密密麻麻两页纸,全是琐碎小事,譬如她住在听松苑内院,园子和外院一样大,草木葳蕤,绣球如云;山耳猫还是那么大,但更结实;府里的下人都敬重她,其实势利小人也没什么不好,只要自己得势,拿捏的就是这种人。诸如此类,哪里还像与父亲聊天,更类似闺蜜。
生活步入正轨,她前世最为渴望的似乎唾手可得。
沈肃迈入,便看见这幅岁月静好的美人图,仿佛一支轻悠悠的芦苇扫过心田,顿时暖意融融。
停笔发了会呆,再抬眸赫然发现磨墨之人换成沈肃。刘玉洁轻眨羽睫,“你走路怎地没声?”
“有声,是你太专注。”他瞥那做了一半的布衣一眼,“兵马司有正规军服,何必总为他缝衣?”九安今年十三,分明是半大小子,又想到洁娘十四,沈肃心里便不是滋味儿。
“哪里总为他缝衣,这才是开春第一件,总不能休沐也穿军服啊!”刘玉洁不让沈肃碰布衣,唯恐针脚被他弄松。“再说嬷嬷眼睛不好,做不得针线,他又没媳妇,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他没媳妇你就上赶着照顾,哪有这样的道理!沈肃气的说不出话,半晌才道,“那我呢,你就不能给我也做件!”
“你又不缺衣衫。”刘玉洁都要笑了,他这种人,夏天就有人做好皮袄,冬天便赶完春衫的,会缺衣服?
是不缺。“但你是我妻子,总要做两件拿出去让人看看,证明……证明我们恩爱。”
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这一世姜氏的态度虽然好了很多,但每回聚在一起吃饭总要明里暗里的提醒她如何伺候沈肃,她虽阳奉阴违,但日子久了面子功夫多少也得做点,这样你开心,我开心,大家相安无事,和平共处,也不失为过日子的学问。
“好吧。”刘玉洁答应。
她将面料交给绿染做了两套圆领长衫,沈肃收到后喜不自胜连续穿了四五日自是后话不提。现下沈肃感动不已,洁娘答应为他做衣裳!男人本就是顺毛驴,只要有心去哄,不愁哄不出花来,何况沈肃还是个上赶着的,不用哄都翻花样,如今再得刘玉洁一句承诺,早就心花怒放,整个下午都赖在她身边,教她临摹袁熙志的《高山》。
这是刘涉川最为推崇的字体,且高山意境深远,如能临摹一张像模像样的夹在回信里,阿爹定会对她刮目相看。刘玉洁急于求成,沈肃巴不得从旁协助,两人一拍即合,但她终归是女儿家,字体娟秀,狂放不足。沈肃教了几遍,便自身后拥住她,轻握她沾了几许墨渍的小手,就像教刚会写字的孩子一样,一笔一划的描。
“你别用力,随着我的力道而走。”他气息微烫,为她粉腮的香味着迷,忽然侧首视她,目光似夏日灼烫的骄阳,刘玉洁同时转首,唇瓣险些擦上他鼻尖,她下意识的往后挪挪,却深深落进他怀抱。
见这番光景,绿染等人羞的满脸通红,垂首悄然退出。
“嘭嘭嘭”,此时的沈肃心跳几乎要震出胸口,那么软那么甜,只吃一口好不好,可是协议规定不能亲!他懊恼的陷入了这既不敢动又舍不得后退的僵局,仿佛回门那一夜,他在黑暗中抵住她……受尽理智与爱/欲的煎熬。
“洁娘,”他面红耳赤,“我想要你。”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在等她的巴掌。
等了片刻,没有挨打。
她目无表情,“我知道。”
啊,原来这么明显。沈肃调开视线,感到羞愧。
“否则你怎会教我写字呢。”她自言自语呢喃。这话似乎极大的伤害了他,沈肃握住她的手微颤,那挨着她腿侧的东西渐渐软了下去。
晚霞渐沉,他在夕阳中抱着她,许久之后才松开,落寞离去。
******
“燕尔”之后,沈肃正常上衙,先去宫里领取三十大板。
韩敬已坐在值房品茶,值房的小内侍都快要吓死了,不知郡王为何要在他这地方落脚。挨完板子的沈肃路过值房,韩敬已笑道,“抱歉,新婚那日本王也挨了板子未能前去恭贺。”
“殿下客气了。”沈肃步伐很稳,韩敬已猜他其实很疼在强撑,大家都是过来人。
“咱俩为女人打架一共挨了两回板子,也算不打不相识,识了对方另一面。”韩敬已负手来到沈肃跟前,笑容可掬。说这么丢人的事难得他脸不红心不跳。
沈肃倒是淡定,但他身边的禁林卫十分不淡定,唯恐韩敬已生事。
上下打量一番,韩敬已满意的点点头,“甚好。”
沈肃哼了声,并不上当。
韩敬已诚恳道,“你的性格还跟从前一样,她不会喜欢你,你又何必硬要介于我和她之间,趟这趟洪水呢?”
“在她眼里,你就是洪水猛兽。”
“哈,说的好像你是高岭之花。”
“至少我在她身边,她不会哭。她会对我笑,你呢,看过她笑吗?如果伤心,她还允我拥抱。这就是我跟你的不同。”
韩敬已笑意定住。
“给你个笑脸,再给你抱一下,看把你得意的。”他说,“说的再多又怎样,她又不给你睡。”韩敬已大笑离去。
这件事很快传进元德帝耳中,自立韩琦为太子他时常心神不宁,总觉得那日的心智受了韩敬已的某种暗示,如今又听他在值房与沈肃争风吃醋,悬起的心才悄悄落回去。到底是年轻人,咽不下那口气啊。
沈肃回去之后反倒异常轻松,最近他犯的事有点多,吏部不可能给他升迁,但调职……估计元德帝不答应,如此先静观其变,至少不用去长安大营。
“照我说你就该再跟韩敬已干一仗,说不定圣上一个恼火,今天就能撸了你的副总兵。”周明给他上药,不怀好意的建议。
“事不过三,再打,圣上说不定想撸我脑袋。”沈肃扶着腰,“只要近两年内不升迁,我便安心。”思绪不禁飘远,已经两天没见她,不知她在干什么。虽思念,但更不想让狼狈的自己落入她眼中……
是以,整整一个月沈肃不曾踏入后院。
绿染和绿衣吓坏了,唯恐小姐失宠,试探着询问刘玉洁那日是否伤了沈肃自尊。刘玉洁想了想,是他自找的。
听松苑西厢房,秋歌悉心缝制手里的圆领长衫,月白底,天青色竹叶暗纹,一看就是给沈肃做的,听闻背后小丫头嘀咕三爷许久未去内院,她红艳艳的小嘴忽然弯起一道好看的弧度。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写到第二卷了,大家发现了没
☆、第65章 066二更
这回的打板子的人与沈肃有些故旧,下手力度拿捏精准,外加每日敷周明开的药酒,沈肃恢复的比上回更快,年轻就是好,身体仿佛有永远耗不尽的活力。
因为洁娘不喜欢秋歌,冬莲又不会打扮,沈肃便问既擅长打扮又会撒娇的春婉,“怎样才能让生气的女人迅速开心?”
春婉正指挥小丫头打扫房间,听见沈肃声音立刻跑过来,娇滴滴道,“女人不开心有两种,不同气法得用不同的方法。”
“哪两种?”
“第一种是怪你不去哄他,第二种就是哄的力度不够。”
沈肃的心咯噔一声,直觉两种都没做到。“该如何应对?”
“第一种简单,女孩子都爱漂亮,你买一些胭脂水粉并珠宝首饰送过去,九成女孩都会开心;第二种嘛……”春婉拿着鸡毛掸子,小嘴一嘟,佯装思考。
沈肃催促,“别卖关子。”
讨厌!就你这样还想哄女孩!春婉心里不悦,嘴上只能乖乖道,“在第一种的基础上再反思自己错在哪里,譬如上回您为何跟少奶奶吵架什么的。”
“放肆,不准议论少奶奶。”沈肃吓唬她一句,春婉吐了吐舌头,又听他道,“准你半天假。”
也就是她的回答给了他一定的启发。春婉高兴的去拉沈肃袖子摇,沈肃躲开,对她摇摇食指,“往后不准对我撒娇。”
“以前都可以的。”她小声咕哝。
“以前你小,现在长大了。”
沈肃带着自己的小厮安白匆匆出府,两个时辰后又回来,捧着一只半尺长的红礼盒迈入内院。听松苑的下人,尤其是最底层的,立刻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直到被秋歌撞见,狠狠训斥一顿,方才立刻作鸟兽散,各归其位。
刘玉洁这前几日着凉,此时喝了碗药便窝在床上昏昏欲睡,外头传来绿染的声音,“少奶奶,三爷来了。”
听绿染道她病了,沈肃吓一跳,忙问为何不差人告诉他一声。绿染小声道,“每年这个节气小姐都会着凉一次,并不严重,喝两日汤药便好,其实今天已经好了,但大夫建议再喝一碗巩固。这药里有安神的方子,吃过之后容易犯困。”
沈肃这才放心,立在帷幔外,“洁娘,我进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