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过后沈肃念头一转,以恭亲王的性格怎会娶他的弃妻?此事绝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嫁给恭亲王一定有原因!
他更不信前世的自己会不爱洁娘,倘若是同一人,无论几生几世他都会爱她,纵然故事因不同的开始,从而过程有所改变,但他爱她的结局不会变。
“洁娘,倘若有天我能证明前世我没那么混账,你可以重新爱上我吗?”他小心翼翼的问她,充满虔诚。
她目光微闪,“这,这不是说感情的时候。对了,因为前世圣上的身体一直很好,如今又与当年恭亲王的病情相似……我才怀疑有人动手脚。”她将话题拉回去,强自镇定道,“我不懂国家大事,胡乱猜的。”
良久,沈肃的声音掩不住有丝失落,“你的怀疑很正确。得到消息之后我就开始怀疑,只是一直找不到证据,毕竟从各方面分析确实并非中毒引起。如今你告诉我前世圣上身体无恙以及恭亲王之事……证实了我的猜测,此事与韩敬已脱不了干系。”
是他!这么做除了让太子提前登基,对他有什么好处?
刘玉洁难以置信,“难道他是太子的人?”
念头一起,若他是太子的人,一旦太子登基……刘玉洁不敢想象,最后一丝血色瞬间从脸上褪去。
“有我在呢,别怕。”沈肃已经来到她身边,安抚的拍了拍她肩膀,“有些事岳父不想让你知晓,在他心里你是个孩子又是个女子,知道太多除了平白担忧也帮不了什么,但我要告诉你,这样你才不会因为未知的恐惧而时时焦虑,你想听吗?”
她忙不迭点头。
“听过要假装不知道,能做到吗?”
刘玉洁忙起身,走到暖阁外吩咐下人不必守着,确定周围无人方才关上门气喘吁吁跑回他身边,“我能。”
沈肃对她的表现很满意。
“他不是太子的人,也不会助他人夺嫡。”他将她拉至身边,两人走进碧纱橱关上帘子。
“那他想干什么?”刘玉洁懵了。
“你说呢?”沈肃意味深长的笑。
不助任何人夺嫡,却又不惜亲手弑兄……刘玉洁心跳骤然加快,那个一直不敢想,想一下都觉得发抖但又时常在脑海盘旋而过的可怕念头终于跳了出来,她颤声道,“他想……谋朝篡位!!”
似乎对此早有预料。沈肃平静的点点头。
谋朝篡位!
成为九五之尊!
那之后他会干什么?刘玉洁脑海中猛然浮起韩敬已的眼眸,深邃、凌厉、火热而又决绝,犹如他手中的苍狼,不,他就是一匹狼!而她是被狼盯上的……刘玉洁猛然惊醒,“他不敢!他右手有刺青,大周帝王怎能与蛮夷一样在龙体上刺青,刑犯才会刺青!就凭这一点他便做不成!”
恐怕这也是元德帝强行在韩敬已这么明显的一个位置留下刺青的意图。
“规矩是人定的更是为王权所服务,只要有能力坐上那个位置,乞丐也罢,逆贼也罢,前朝后宫谁还关心这个,关心的人只有死路一条,就像……当今圣上。”下面的话才是真正攸关生死的,沈肃深深望着她,缓慢道,“当你远远望一眼元德帝时心神是否震颤,折服于帝王的威严,倘若知晓他在先帝临终前逼宫,谋害前朝太子,赐太子生母鸩酒,封自己的生母为皇太后,奸/污安喜太妃,生下韩敬已……那又如何?有谁知道吗?万民只看到他做出的政绩,以及许诺的兴国安邦的承诺,谁会在乎登基之前他做了什么,因为跟这件事较真的人都已化成枯骨,剩下的便是暂且有用且还听话的。”
奸/污安喜太妃?!
那可是先帝的妃嫔啊!
还,还生下韩敬已!!
所以韩敬已根本不是郡王,他是……圣上的私生子!
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刘玉洁瞠目结舌,之前沈肃就透露过元德帝的龙椅来路不正,却无论如何她也不敢想这“不正”竟歪到这般程度。脑中却忽然一激灵,她泪如雨下,“阿爹,阿爹参与了这件事对不对?”
因为恐惧,更因为不敢大声,她苦苦压抑自己发出的声音,竟有一丝沙哑,杏眸早已瞠圆。
沈肃淡然的点点头。
“岳父知道的太多,更可怕的是元德帝与韩敬已对此一清二楚。”
所以,永洲水道案只不过是元德帝杀阿爹的一个借口!只要上面的人不安心,就会有无数个贪墨案等着阿爹!怪不得韩敬已告诉她“没有永洲水道案,但不保证没有其他的案子”,那时他就在暗示她不管做什么都没用,帝王要杀人,她如何防得住?
刘玉洁双腿一软,幸而沈肃接住了她。
“沈肃,那你呢,你知道这么多,你该怎么办?!”她无助的双手死死抓住他衣袖。
“他们并不知我掌握了这么多消息,倘若怀疑也只是韩敬已根据前世的记忆有所猜测,但我肯定他没证据,否则圣上不会任由我待在兵马司这样的职位。你别怕,除了控鹤楼,俱兰的军权也是沈家的护身符,大周找不到第二个既有能力接任且又令他们放心之人。你知道这三十万沈家军花了我们近四十年心血吗?一旦军心不稳,他这万里江山也坐不稳了。”
也就是退一万步说,即便韩敬已谋朝篡位,他也不敢轻易翻动沈家,最终或许会形成相互制衡的关系,但这段关系不会维持太久,以沈肃的能力定然会抓住这段时间将局面翻转。
刘玉洁怔怔望着沈肃熠熠生辉的眼眸,那里面仿佛有无穷的安定人心的力量,仿佛天塌下来都有他支撑,让不停发抖的她渐渐找回力气。
“洁娘,”他轻轻捧起她的小脸,吻了吻,“为了你,为了你最爱的阿爹,你知道我想做什么了吧?”
他要参与夺嫡。
这条路不能回头,而元德帝必须死。
他要防着韩敬已,同时也会对此事袖手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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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091
元德帝死不死的刘玉洁已然毫不关心,说句大逆不道的话,那般罔顾伦常、逆天行事之人早就该被天打五雷轰。
但她害怕韩敬已,那是刻入骨髓中的烙印,也只有她才知道他究竟有多可怕。
“沈肃,只要能杀了他,我支持你做任何事!”她声音发抖。
沈肃一怔,就被她扑个满怀,又热又软,甚至踮着脚去环他的脖颈,仿佛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好!”他弯腰任由她抱紧,“洁娘不怕。”
唯恐在劫难逃,刘玉洁呢喃道,“千万不能让他得逞!他不会放过我的!他不会放过我!”
她仗着他的宠爱下毒谋害他,还不顾他的警告与威胁执意嫁给沈肃,以她对韩敬已的了解,纵然得不到也会毁了她,就像杀了她的波斯猫那么容易!
上次的见面,便是他对她最后的通牒。
“我绝不会让他伤害你!”沈肃不停的安慰,“龙椅不是那么好坐,坐上去也不算本事,坐得稳才最要紧,他没有精力报复你。”
缓缓离开温暖的怀抱,刘玉洁一怔不怔仰首看他,哭道,“可他……若是坐稳了,一定会用我来犒赏自己。”
权利、女人,前者用来追逐,后者是成功后的自我犒赏。身为男人的沈肃很容易就理解了这个道理,但他只想安慰洁娘,却痛苦的发现洁娘对韩敬已的了解绝不亚于他。
人性究其根本既复杂又简单,说白了男人辛苦一辈子还不就是为了能睡许多想睡的女人,而韩敬已恰好只想睡刘玉洁。
一旦秀丽江山成为囊中之物,她终将与前世差不多,只不过从阜南道换成了他的天下。
“可他只是一个质子,又非名正言顺的皇子……究竟是谁给他这么大的胆子?”被吓出了无限潜能,刘玉洁想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换成任何一个正常人,哪怕支持六皇子七皇子都比支持他强啊!
沈肃目光一沉,“这正是他的可怕之处,他在暗,我们在明。”
此人本身就不能小觑,又有重生这样的优势,确实令人防不胜防。而洁娘,只不过是个娇养在深闺的小女子,即便重生又怎能与其相比。但纵观他至今所作所为,一件件想不透的事如今在沈肃的脑海都渐渐清晰起来。
也幸而一直坚持不懈的安排人紧盯韩敬已在宫外的一举一动,沈肃大胆的猜测他热衷江南河水道的原因——绘制长安地形图。
京畿的所有关卡,水陆两道以及名山大川,全部在他的掌控之中,且他还有个名正言顺观察这一切的幌子,谁能想得到?谁敢去防范?
掌握这张地形图,退,他可待时机成熟逼宫谋反;进,他知道如何对付长安之外的勤王之兵。
此人心机之深,谋划之长久可见狼子野心并非一日。
听完沈肃的分析,刘玉洁感觉从头皮开始发凉,凉进骨髓,可怜她曾暗自庆幸,庆幸有他分担水道上的事,让阿爹省了不少心,却忘了关键的一点,他岂是那种助人为乐之人?
并且凭什么要助阿爹?
凭对她的那点莫名其妙的感情?
刘玉洁都要笑了,没错,韩敬已大概很喜欢她,但那又怎样,她不听话,惩罚她还来不及,他又怎会真的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