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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华未央 完结+番外 (阿幂)


  郝文胜只把二掌柜衣领子揪着不松手,扭脸与东主道:“如何不是他!他把些钱与粉头,叫她替她扯谎又有何难!把他化成灰我都认得哩,他耳后有块黑记,你们瞧瞧,是也不是。”说着注目往二掌柜左耳后一看,左耳后干干净净的,哪里有什么黑记,看着这样,郝文胜不由将手一松,转念想到,那笔银子到底是他这回货银的一半儿,不能白白损失了,那黑记多半儿也是二掌柜故意画上哄他的,烛光下是黑记是天生的还是画的,一晃眼间,谁能看明白!是以又道:“你把墨汁画作黑记,当我不明白吗?”
  不想那二掌柜十分得意地一晃头,将胸前衣襟抚了抚,又问郝文胜道:“客人,您说甚,小人听不懂哩,不过,您总该知道国家收着茶税,严禁民间私买私卖,私茶您也敢买,可是不怕吃官司哩。”
  郝文胜是凭着一时之气来寻二掌柜问话的,听着这句,倒是清醒了些,知道若是惊动官府,自家叫人骗了去的银子回不来不说,只怕还要受刑,也略有些气馁,一抬头时,忽然看着那东主与二掌柜地换了个眼神,这才惊觉,知道自家是上了连环套了,这东主与那二掌柜的多半儿是串通好的,怪道他来的这两回都见不着掌柜的。想来之所以叫那人做二掌柜,也是为着哄人轻信,若是换了掌柜的,未必能取信与人。
  因察觉了这家茶行许是个黑店,郝文胜不敢再纠缠,把茶行东主与二掌柜两个点了点,恨恨地道:“你们两个做着这等恶事,早晚有报应。”说了,命人将茶叶尽数砸在了茶行门口,携了挑夫们扬长而去。
  回在客栈,郝文胜把自家关在门内想了回,只咽不下这口气,只要出气报复。细想了下,唯有去求承恩公府,以承恩公的势派,要寻个茶行短处,可说是不费吹灰之力,何况这家茶行内有弊病,是以写了拜帖投到了承恩公府。次日,公府长史便到郝文胜所住客栈相请。
  因郝文胜是月娘恩人,是以谢逢春倒还亲自见他,口中唤了“恩人”,郝文胜原以为,身为皇后亲父,又是乍然富贵的,这位承恩公只怕多少有些傲慢,不想竟是个和蔼可亲的,眼睛一转,就把袖子掩面道:“小人不过是路见不平,且小人也是要上京,顺路带了县君一程,当不得国公爷恩人两字。”
  说来谢逢春到底出身商户,打小儿都是和做生意的人家来往,言来语去的多少有些随意。待得做了承恩候,承恩公,往来都是勋贵大臣,只怕自家言语失当连累了儿女们,时刻端了架势,倒也辛苦,蓦然遇着个商户,谢逢春竟就觉着投机,又看郝文胜颇为识相,倒还问他:“小女言说你是进京的商人,贩着什么来的?生意可好?”
  郝文胜正想着怎么把话转到自家苦难上来,听着谢逢春这两句,好比正瞌睡有人送了个枕头,正中下怀,强自镇定着将自家贩的什么,又打算运什么回去与谢逢春说了。谢逢春点了点头,道是:“茶叶这东西,虽是难运输,利钱倒也丰厚。”
  郝文胜听了谢逢春这话,就露出满面愁容来,谢逢春看着郝文胜这样,自然要问。郝文胜便将自家如何受骗的与谢逢春说了,又做出一副十分愧悔地模样道:“都是我的不是,若我不贪心,也不能受这个骗!只怕跟我一样的人尽有哩,叫那等恶人得意,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谢逢春也不是个蠢人,听了郝文胜的话也就明白,这是郝文胜求助来了。虽郝文胜说话颇有些不尽不实,可胜在并未挟恩图报,倒还算个坦荡人,是以谢逢春听着倒也入耳。要查抄个茶行与承恩公府来说,实是小事,只是谢逢春自知短处,把府中一切事物都交在了两个儿子手上,自家素来不大管事,是以也不好在郝文胜面前许下诺言来,因与郝文胜道:“果然可恶,只你也要相信,恶人早晚必有报应的。”
  郝文胜听着谢逢春这话模棱两可,心上没底,却也不敢逼迫,还得满面堆笑地答应,又与谢逢春说了回话,也就起身告辞,依旧由公府长史送出门外,回在客栈,郝文胜自然是忐忑不安,只恐承恩公府不肯管这闲事,不想才过得两三日,就听着传说,说是一家茶行因官茶私茶夹杂着卖,已叫官府查抄了。
  
  第301章 起意
  
  郝文胜听着有茶行叫官府查封,心上就是一跳,因看路旁战着个老汉,约莫五十来岁年纪,生得面善,便上前唱了个喏,请教道:“老伯,请教是哪家茶行叫官府查封了?”那老汉将郝文胜觑了眼,见郝文胜衣裳整洁,面上带些笑容,倒也有些好感,捻了颌下花白胡须道:“叫个甚古怪名字,绕口地很,你问这个作甚?”郝文胜忙笑道:“我是外地的客商,要买茶回乡哩,也不知是不是我前日看的那家。”
  老汉哦了声,又将郝文胜上下打量了回,问道:“你瞧得是哪个?”郝文胜便将名字说了,老汉口中将名字念了两回,一拍手道:“竟陵子,就是这个!”
  郝文胜听着这句,脸上禁不住要笑,又不大敢信,便问道:“老伯,您没记错罢。”老汉见郝文胜怀疑他,便将脸儿一沉,“咄”了声道:“你这小子好不晓事,既信不过老汉,问我则甚。”说了,拂袖而去。
  郝文胜这才喜笑颜开,心知必是承恩公府出了力的缘故,回在自家房中,搓了手在房中转了几圈,待要去拜谢,一时又不知拿什么谢礼的好,人是皇后母家,甚好东西没见过,也不能贪图他的东西。可若是不谢,岂不是叫人看轻了?日后再要上门就千难万难。
  因看郝文胜转个不停,常随劝他道:“小人没甚见识,小人以为那是公府,还能贪图您些谢礼吗?您过去谢一声,让国公爷知道您知礼也就够了。”郝文胜站住脚,想了想,终于道:“罢了,你去庆丰祥买四色糕点。”常随答应了,出去买了四色糕点,拼做一个礼盒,由郝文胜亲自提了,走到承恩公府前,只说是要辞行。
  当日恰好谢显荣在家,听着郝文胜来辞行,还备着糕点,脸上就一笑,与长史道:“看来是个懂事的。”便下了请字。
  郝文胜见过谢怀德,与谢逢春也说过话,倒是头一回见着谢显荣,因见他生得合中身材,眉浓口方,不笑不怒,颇有几分威势,在福厚堂主位上坐着,心上便有些知觉,忙过来见礼:“小人郝文胜见过世子。”
  谢显荣见郝文胜这样乖觉,口角微微一动,脸上露出一丝笑颜来,因道:“原来是恩人。请坐。”郝文胜忙道:“些许动作,如何敢当恩人二字。”谢显荣看郝文胜知羞,更高看一眼,笑说:“舍妹是家母心爱的孩子,恩人搭救了她就是与我家有恩,自然当得,请坐。”
  郝文胜这才谢坐,在谢显荣下手端端正正地坐了,倒未矫情地捱了半边凳子。谢显荣看在眼中,又问道:“恩人上回来说是买茶遇着骗子,如今怎么样了?”
  郝文胜来前,心上只是猜测,听着谢显荣这句也就明白了:若那竟陵子茶行不是承恩公府出面查办的,承恩公世子也不会提着这句。只是人自矜身份,不肯揽功罢了。忙笑道:“托赖,托赖,那茶行自家作死,把官茶私茶掺了卖,如今已查抄了,小人的气也算出尽了。”
  那家竟陵子茶行确是谢显荣往奉天府打了声招呼,承恩公世子开了口,奉天府尹总要给一二分薄面,是以遣了差役往茶行走了回。说来,因茶税重,是以做茶行生意的,少有手脚干净的,多少总有官茶私茶掺了卖的事,只消别太过了,官府多也睁一眼闭一眼,从中取些好处。无如这次竟陵子茶行仿佛是得罪了承恩公府,哪个敢回护他,是以一查而就。
  只是谢显荣也算是小心惯的,并不肯涉入太多,唯恐郝文胜得寸进尺,要承恩公府帮着将被骗的银两追回,是以并不肯揽承,不想郝文胜这样乖觉,因此笑问:“如今事了,恩人下来有什么打算?”
  郝文胜道:“小人这就回乡去。是以来与国公辞行。”谢显荣顺口道:“恩人家中还有何人?”郝文胜回道:“唯有家慈在堂。”谢显荣听着这话,想起月娘听说郝文胜叫人骗了,满口郝文胜是个好人,立逼着家里出头给他出气的事儿,心上莫名一动,只做个若无其事的模样,挑了眉笑道:“瞧着恩人年纪,膝下也该儿女成行了。恩人来了两回,我们竟未备着尺头,原是我们疏忽了。”
  谢显荣这话一说,郝文胜脸上就少了笑颜,叹气道:“小人两年前没了娘子,膝下尤自空虚。如今与家母相依为命罢了。”谢显荣闻言,心上喜欢,脸上却是个愧疚的模样,忙与郝文胜赔了情。郝文胜哪里敢怪谢显荣,自然满口地不碍。
  谢显荣即起了意,便要将人情做足,因与郝文胜道:“恩人若是家内无事,还请在京中盘桓数日。”郝文胜本就有意奉承上承恩公府,听着谢显荣的话,虽不知其用意,也是满口答应。谢显荣有意摸郝文胜性情,郝文胜存心讨好,倒也宾主相谈甚欢,待得郝文胜自承恩公府出来,只以为得着了国公世子青眼,已是神清气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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