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瑾却只是云淡风轻地摇摇头,抚慰道,“你放心,我不会如此冲动行事。这人倒是说了不少线索,我已吩咐人去追查了,等你好了,还要你主持大局。”
何煦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坐在一旁的秋景浓心里却在想另外一件事。
她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即便只是推测。
九华宫那日,慕子宸之所以没有能够逃脱,想必是乌师的手笔了。
秋景浓见识过慕子宸的身手,也知道他绝非看起来那般,是个声色犬马的浪荡皇子,能逼他就范,想来也实在是无计可寻了。
慕子寒将他逼到这个份上……
纤细的手指慢慢收紧。
“怎么了?”叶瑾感受到秋景浓的异样,侧头去问,却看见后者灿若星辰的眼睛里蒙了一层水雾。
叶瑾垂下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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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正值青沙守夜,夜色太浓,青沙睡不着,便坐在檐下的台阶上对着满天的星光发怔。
因是新月,还并未有十足的光辉盖过星光,才能看见许多原本就暗淡的星辰。
青沙托着下巴眨了眨眼睛。
可是凭什么星星只能做星星呢?凭什么呢?
一声凄厉的尖叫突然划破寂静安宁的夜。
青沙吓得一哆嗦,才反应过来这声尖叫来源于身后紧闭的房门,来源于宁锦阁。
一股凉气猛地涌上来,青沙条件反射般地跳起来,转身便去敲门。
应声听见叶瑾的声音,“来人。”
青沙推开门便快步跑了进去,转过屏风,进了内间,入目是床帷半掩的大床。
叶瑾穿着白绸衬衣,半坐在床上,怀里窝着一个月白衣衫的女子,整个头都埋在叶瑾怀里,只看见肩头一耸一耸地仿佛在啜泣。
叶瑾一面摩挲着她的长发,以免柔声道,“乖,不怕,不怕……”
这是怎么了?
青沙有些呆愣,床上那人见她进来,冷声道,“去吩咐厨房做些安神汤来。”
呃……做噩梦了?青沙应下连忙退出去了。
秋景浓从前在府上做姑娘时,也没因为做噩梦有过这么大反应啊。
青沙一面走一面合计。
这边,秋景浓慢慢停止了啜泣,哽咽着抬起头,眼睛里还闪着泪花,道,“子瑜……我梦见你离开我了……”
叶瑾也是微微一怔,伸手抹去秋景浓眼角的泪滴,柔声道,“傻瓜,你是我的命,我怎么舍得离开?”
秋景浓只一味地摇头,拖着哭腔道,“不是,你不是不要我了,是……是死了……”
说着,眼泪“刷”地又流了下来。
叶瑾被她的眼泪搞得慌手慌脚,他最怕她哭了,秋景浓每一次哭,都叫他针扎一般的心痛。
“阿浓,你只是做了个噩梦。”叶瑾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仿佛誓言一般,“我不会这么轻易地死了,阿浓,为了你我也不会这么早就死了。”
后者只是拼命地朝他怀里钻,泪水渐渐浸湿了衣衫。
说不出哪里不对,叶瑾只觉得这时候的秋景浓有些不对劲,她虽然柔弱,可并不软弱,并不至于这样爱哭。
他总觉得秋景浓现如今的精神状态很是不好,今日白天轻易地红了眼眶,晚间又做了噩梦。
昨夜昏迷得原因还未查明,叶瑾只能期望书逝能尽快赶来。
他的阿浓,实在有些不对劲。
☆、第105章 厌胜之术
接下来的几天里,秋景浓日日噩梦惊醒,人也迅速地消瘦下来,不出五天,已经瘦得纸片一样单薄了。
因为睡眠不好,秋景浓脸色也是蜡黄的,眼睑下两道浓浓的黑眼圈,精神也有些歇斯底里,连带着梳妆打扮也有些不上心,整个人都萎靡不振起来。
有时候叶瑾去书房处理政务或是调查什么,秋景浓一时看不见他,就无法安下心来,来来回回地在屋子里转。
她的噩梦也千变万化,开始还同叶瑾说说,后来就开始说起胡话来,说自己死过一次,又说她家要谋反。
叶瑾看在眼里,除了安慰陪伴,却无计可施。
潋滟山到长宁并非万水千山,可书逝却在接消息后迟迟未到,叶瑾心里着急,派出去寻书逝的书信一波接着一波,又这样等了五日,才盼星星盼月亮的盼来书逝。
这一次,他却不是一个人来的。
与他一起进京,不,应该说是回京的,还有一个人,无忘——秋意风。
彼时秋景浓刚刚被叶瑾哄着喝了安神的汤药睡下。
这些日子秋景浓已经被折腾怕了,到如今已经是怎么都不肯睡觉了,可这人要是就这么熬着,总归是熬不住的。
见到秋景浓,书逝脸一下子就绿了,斜睨着叶瑾道,“多久了?”
叶瑾也不客气,不知道他为何一拖再拖,口气也有些埋怨,“你可还记得何时传的信?”
你可知道自己在路上耽搁了多久?
书逝撇撇嘴,妩媚的脸上多出几分幽怨之情,瞪了一眼旁边静立的无忘,嗔怪道,“你可埋怨错我了!”
叶瑾也不想和他在此时纠缠,直截了当地说道,“你别插科打诨,好好医病。”
书逝哼了一声,又看了无忘一眼,才回答道,“你还不明白么,叫我没用,她这根本不是病!”
叶瑾微微一怔。
不是病?
叶瑾终于将目光投向了一旁沉默不语的无忘,这个人,正是潋滟山落星阁的弟子。
书逝见他终于注意到了无忘,才开腔道,“没错,就是他。”
“你是指……厌胜之术?”叶瑾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只听说有后宫中盛行厌胜之术的,也没见过这寻常人家谁会这样,何况他大司马府既没有姬妾也没有通房,何来的厌胜之祸?
话说回来——“无忘可能解?”
书逝摇摇头,第三次瞪了无忘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错了,不是他能解,而是,这邪术,就是他下的。”
目光蓦地冰冷起来,叶瑾眯起眼,手指慢慢握紧。
“你说……是无忘?”
书逝点点头,叹了口气,纠正道,“你不要再叫他无忘了,我潋滟山再无这个人。再者,他已经想起自己的身份。”
想起了,所以才会对自己亲妹妹做出这样的事来?
叶瑾危险地眯起眼。
书逝却像是没有眼力一般,喋喋不休道,“你只知道我来得晚,却不知道我费了多大力气才控制住他。”
叶瑾的信他确实一早就收到了,可书逝是什么人,看了一眼描述的症状,就知道秋景浓不是病了,是中了邪。
恰好那几日无忘和千金阁有些交往,书逝想起他原本的身份来,左思右想觉得他有些不对头,知会了书邀,才慢慢发现秋意风已经恢复了记忆,还悄悄地用了厌胜之术。
秋意风天分极高,这施起术来,书邀远在潋滟山还真解不了,偏要在中术之人近前使用,才能解开。
可秋意风既然能做出这样的事,又怎么能轻易妥协?
“你别说他现在良心发现了。”叶瑾冷冷地说道,目光扫了床头挂着的一柄宝剑。
书逝嗤笑了一声,道,“当然不可能。秋意风戒心极高,我师兄也是好不容易才骗他喝下蛊药,控制了他。”
现在的秋意风,不过是个听话的提线木偶罢了。
不然他怎么敢和秋意风这个危险人物一同出行?这是个战场上的修罗,又身怀异术,难对付得很。
“所以你才姗姗来迟?”叶瑾的语气缓和了些,随即又蹙起眉来,道,“既然秋意风不易就范,为何不叫书邀亲自前来?”
书逝摇摇头,“我师哥永远不会踏出潋滟山一步。”
叶瑾想起那个白发如雪的年轻阁主,终究还是没能再说什么。
那是一个背负着沉重过往的男子,提及往昔,字字泣血。
书邀究竟是不会踏出潋滟山一步还是不能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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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景浓好像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睡过了前世今生,睡过了宇宙洪荒。
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依旧是叶瑾。
那人单手撑着下巴,坐在榻边,目光一直望着床边悬着的那柄宝剑。
秋景浓从来没见他在意过那宝剑,此时却似乎是有意将那剑拿在手上,眼里氤氲着一片肃杀之气。
抬起手试图去触那人微蹙的眉头,秋景浓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口干舌燥得厉害。
那人像是吓了一跳,目光移回榻上,见秋景浓醒了,神色立刻变得惊喜而温柔,道,“你醒了?”
“在想什么?”秋景浓开口,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低沉,似乎是很久很久没有开过口了。
她究竟是睡了多久?
叶瑾起身给她递了杯水,复而又在榻前的矮凳上坐下来,道,“头脑可是清楚了?”
秋景浓一时之间有些不明白叶瑾的意思,仔细想想,才惊觉自己从崔氏归京的那个夜里开始,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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