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去楼空,所有主子都不见了?
皇上本就正满心的恼怒,闻言就越发的怒不可遏了,随手抓起御案上的茶盅便往地上砸去,“那么多人,怎么会忽然说不见,就不见了,难道他们都长了翅膀会飞不成?立刻派人给朕去追,但有反抗,格杀勿论!永嘉侯府和二皇子府亦即刻派人去围剿,胆敢反抗者,不论是谁,同样格杀勿论!”
宇文承川忙补充道:“陆大人,成国公必定是带领家小往福建方向投奔成国公世子去了,你立刻派了人快马加鞭去追,一定要赶在他们在天津卫上船前追上他们,否则待他们上了船,再要追捕起来,可就难上加难了!好在他们一行男女老少皆有,行动起来必定快不了,应当能很快追上的!”
如今看来,成国公必定也在御前安插了人,而且安插的人地位还不低,所以才能这边一曝光他们父子的罪行,他们便立刻倾巢出逃了,不过便他们一收到消息便立刻准备起来,也不可能这么快即收拾好出了盛京城才是,可见他们是一早便有预谋的,只可恨他们竟然没有提前发现!
陆指挥使见皇上并没有出言反驳太子殿下的话,那便是默许了,忙应了一句:“臣谨遵皇上和太子殿下旨意,这便派人捉拿逃犯去,一定会将所有逃犯都尽快捉拿回来,请皇上和太子殿下放心!”行礼却行退了出去。
皇上这才怒声说道:“朕才下了旨,那边便已是人去楼空,可见早有预谋,也可见他们这些年在福建到底做得有多过分,连自己都知道一旦曝光,绝无再生还的可能,朕可真是替自己和朝廷养了好一帮蠹虫,好一帮硕鼠啊!”
这事儿其实也怨不得皇上,整个大邺一日里那么多事,他哪里能方方面面都顾到?而且成国公父子若真那么不堪一击,成国公府也不至稳坐盛京勋贵第一家的宝座这么几十年了,光靠宗皇后一人,怎么可能!
宇文承川便欲宽慰皇上两句,待皇上先把这事儿放一放后,再继续说防备永嘉侯一党的事,他真的有很强烈的预感,永嘉侯与宇文承乾等人今晚上便会发起行动,冒险逼宫了。
外面却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三皇子妃娘娘,您不能就这样进去,皇上正与太子殿下议事,你且稍等片刻,容奴才们替您通传一声……三皇子妃娘娘,您真不能直接进去……”
还夹杂着三皇子妃凄厉的声音:“让开,本宫今日一定要进去,一定要立刻见到父皇……都给本宫让开……”
皇上的脸色难看至极,向外喝道:“朕忙得很,这会儿谁来也不敢,都给朕轰走!”柯氏果然是个难登大雅之堂的,别说跟太子妃比了,跟其他几个儿媳也相差甚远,得亏老三早殁了,也得亏他从来没想过让老三当太子。
外面就安静了片刻,然后却响起了三皇子妃越发凄厉的哭喊声:“父皇,臣媳实在是有万分紧急之事,这才会急着要求见父皇,并非是有意打断父皇与太子殿下议事的……父皇,珏儿他不见了,申时过后,臣媳便再找不到他了,命人找遍了阖府大大小小的角落,也没有找到他,也不知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测,求父皇一定要为臣媳做主,一定要为臣媳做主啊……”
宇文珏忽然也不见了,他一个几岁大的孩子,总不能平白无故就消失不见,莫不是……让成国公府的人一并带走了?
这个可能性才在顾蕴脑中一闪过,她已是遽然变色,再看宇文承川,也是神色大变,急声道:“父皇,若珏侄儿是让成国公府的人带走的,只怕成国公世子很快就要起兵造反了!”
有了宇文珏,再打个“清君侧”的名头起兵,就不叫造反了,输了当然没的说,只有死路一条,一旦侥幸胜了,这便是他们的遮羞布,不至叫他们背着乱臣贼子的名头,遗臭万年了,——可见成国公从多早开始,就在谋划着这一日了!
皇上怒到极点,脸上反而看不出什么了,只浑身都散发着森冷的气息,喝命何福海:“让柯氏进来,再派人去景仁宫,看皇后还在不在,若是还早,就让她即刻滚过来,朕要当面问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父兄的罪行,有这样大逆不道的父兄族人,她又还有什么脸面做大邺的皇后!”
何福海忙答应着快步去了,不一时便见三皇子妃披头散发,满脸泪痕的进来了,一进来便“噗通”一声跪下,嚎哭起来:“父皇,珏儿他在自己家里,便莫名其妙不见了,一定与当初殿下一样,是被奸人所害,求父皇一定要尽快派人将他救回来,一定要为臣媳母子做主啊!”
说完,不待皇上说话,已看向宇文承川,继续哭道:“大皇兄,太子殿下,珏儿他还是几岁大的孩子,我娘家又倒了,我们孤儿寡母的,根本对您造不成任何威胁了,求您就饶了珏儿,饶了我们母子罢,我给您磕头了,给您磕头了……”
一语未了,果然已捣蒜般给宇文承川磕起头来,状若疯癫。
看得宇文承川抿紧了嘴唇,大是恼怒,然当着皇上的面儿,他又是做大伯子的,断没有与弟媳直接吵嘴的,那也太有失身份了。
得亏顾蕴也在,闻言立时冷笑起来:“三弟妹还请慎言,我们殿下从来没想过要对你们母子怎么样,你自己方才也说了,你们孤儿寡母的根本对我们殿下造不成任何威胁,那他何必要对付你们,显得没事儿干吗?至于当初三皇弟是因何而死的,我们殿下知道,父皇知道,你自己心里更知道,所以,你若再敢胡说八道,即便当着父皇的面儿,也休怪我这个做长嫂的,对你不客气!”
三皇子妃被噎得一滞,但很快便说道:“当然是因为我的珏儿是父皇真正的嫡长孙,又有母后这个皇祖母和父皇最信任与倚重的成国公府做靠山了,我明白你们的顾虑,可我们真的没有那个心,只求大皇嫂看在你我同为母亲的份儿上,就饶了我的珏儿罢,我给您磕头了……啊……”
话没说完,随着“啪”的一声脆响,手背上忽然传来了一阵刺痛,忙忙看过去,就见不是别个,正是皇上一把将何福海方才才重新沏来的热茶掷到地上,茶盅破裂后溅起的水珠溅到了她的手背上,才让她那么痛的,满心的恼怒与委屈就立时化为乌有了。
再觑了觑皇上的脸色,三皇子妃就更是一个字也不敢说了,只敢在心里腹诽,她只是在说实话而已,父皇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儿,就算人的心天生就是偏的,他也不能偏到没边儿罢?
余光却见顾蕴正拿同情而不乏嘲讽的目光看她,她就越发恨得牙痒痒了,却不敢再造次了,便只低下头,小声的啜泣起来。
顾蕴看在眼里,方收回了目光,在心里暗暗摇头,儿子在自己家里不见了,却一点蛛丝马迹都查不出来,只知道想当然的撒泼,疯狗一般想当然的乱咬人,三皇子妃也真是蠢到没救了!
很快何福海便带着宗皇后回来了,她病了这么长时间,早就瘦弱憔悴得不像样了,万念俱灰之下,又懒得再跟以前似的费心捯饬自己,于是这会儿看起来,别说跟皇上像夫妻了,说是母子只怕都不会有人怀疑。
皇上如今恨透了成国公府,恨乌及乌,对宗皇后自然也不会有好脸色,待宗皇后一被搀进来,便喝道:“跪下!朕问你,你父亲和兄长的罪行,你事先可都知道,他们如今倾巢出逃,你事先可又知道?有这样的父兄,你还有什么脸面做大邺的皇后!”
宗皇后因为如今对皇上不抱任何期待,所以听得人来禀‘皇上有请’时,还有些不想过来,便也没有捯饬自己。
万万没想到,迎接自己的会是皇上的雷霆之怒,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皇上说了什么,立时如被抽走浑身的力气般,瘫软到了地上,片刻方哆嗦道:“皇上这话什么意思,臣妾听不懂……臣妾的父兄自来对皇上和大邺忠心耿耿,哪来的罪行,又怎么会倾巢出逃?皇上一定弄错了!”
因见宇文承川与顾蕴也在,忙又道:“皇上可别听信了奸人的谗言,到头来亲者痛仇者快的才好!”
皇上闻言,居高临下的看向宗皇后,七分恼怒,三分怜悯,冷哼道:“忠心耿耿?你还有脸说他们对朕忠心耿耿,那他们这些年养寇自重,监守自盗,陷害忠良,垄断海运……这一系列的罪行,都是朕在诬陷他们了?如今不但倾巢出逃,还连珏儿一并给带走了,说他们没有不臣之心,大逆不道,皇后你能信吗?反正朕是一千个一万个不信的!”
父兄不但做了那么多不忠不法之事,如今已倾巢出逃,还连她的孙子也一并带走了?
宗皇后身子一晃,简直快要支持不住瘫到地上,心里已绝望的明白过来,父兄这是彻底放弃自己,彻底将自己当弃子,不管自己的死活了,——总是成国公府地位最高的人,有些事成国公府也不会全瞒着宗皇后,她自然约莫都知道几分,满以为只要自己撑下去,总有报仇雪恨,扬眉吐气那一日,却没想到,到头来先放弃她的,反而是自己自来最信任的父兄亲人们,让她情何以堪!
眼见宗皇后一张脸惨白如纸,整个身体摇摇欲坠,三皇子妃听了皇上的话后,恍然大悟后怕不已之余,本来还抱着一丝侥幸希望的,这会儿也再没法自欺欺人的,“哇”的一声便大哭起来:“我的珏儿,我的珏儿,都是娘不好,竟在眼皮子底下都让你被那些个乱臣贼子给掳走了,都是娘害了你,都是娘害了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