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头一听同知这话,虽不至于明显就是在将祸水东引,却也是让他们脱身,减小他们身上责任最好的法子,所谓“法不责众”,何况此番被灭门的可是朝廷御封的侯爷,虽然已落魄得不出这事儿,他们都快忘记还有这号人物的地步了,那也是侯爷,一个侯爷被灭了满门,这案子的的确确已不是顺天府能办得了的,对,立刻请其他几个衙门的人去!
捕头立时去到外面,招手叫过来几个手下,如此这般吩咐一通后,打发了他们:“都给老子跑快点儿,脑袋也放聪明点儿,别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让那几家子找到推脱的理由,误了大事回头有你们好果子吃!”
那几个捕快见头儿脸色难看得紧,不敢多说,应毕便飞奔而去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先带着五城兵马司的人回来了。
五城兵马司的人瞧得现场的情形,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在心里将顺天府的人骂了个狗血喷头,你们自己掉进坑里了,不想法赶紧爬出来,还立时将我们也拉下来,真是可恶啊!
可事已至此,他们也不能再装不知道这事儿,只能与顺天府的人一道等起刑部和礼部的人来。
一时刑部和礼部的人来了,了解情况后,都跟五城兵马司的人一样,恨顺天府的人恨得牙痒痒的,礼部的人先就说道:“这查案的事,与我们礼部什么相干,就算牵涉到爵位的承袭,那也是案子查清楚,确定建安侯已的确不在人世的事了,如今哪是我们能管的?”说完便要甩手而去。
刑部的人也道:“这样的案子,既发生在你们顺天府辖下,就得确定的确是凶案,并且拿到凶手后,再转到我们刑部才是,如今我们就管起来,那还要你们顺天府的人干嘛?”
顺天府的同知则皮笑肉不笑道:“这样的灭门惨案,盛京城内十年也发生不了一起,何况还是堂堂侯爵家,难道你们五城兵马司不该担责,难道你们刑部不该帮着尽快查明真相,缉拿凶犯?至于你们礼部,发生这样的事,不说你们该担多大的责任,好歹你们也该到现场勘探一下,做个记录罢,不然明儿这爵位的承袭出了什么岔子,这责任难道也该我们顺天府来担不成?”
几方人马吵了个不可开交。
正乱着时,忽然就听得建安侯府的一个老家人拔高了声音:“几位老爷太太别欺人太甚,就算我们侯爷和夫人都不在了,那也是云阳伯府的姑奶奶和姑爷,那挑选嗣子承袭爵位的事就该先问过他们的意见,岂是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你们可别忘了,我们夫人可是太子妃娘娘的亲妹妹,便素日因君臣之分姐妹之间来往得少,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姐妹,太子妃娘娘一定不会看着你们无法无天而不管的!”
几个衙门的人闻言,都是一惊,这建安侯竟与太子殿下是连襟?不能够罢,怎么他们从来不知道?
可这样的事,区区一个下人怎敢胡说八道……一时众人都顾不得再争长短了,若这建安侯真是太子殿下的连襟,事情可就越发闹大了,也不知道回头太子殿下知道后,会如何发落他们几个衙门?
忙都小声议论起来:“这建安侯竟娶了太子妃娘娘的亲妹妹吗?怎么之前从来没听说过?”
这么显赫的一门亲戚,怎么也不见建安侯府上赶着去奉承巴结,好沾光的啊,要是换了他们,能娶到太子妃的亲妹妹,正面不好宣扬,也要侧面宣扬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好吗?
“是啊,压根儿就没听说过啊,不然建安侯府能到……如今这个情形?太子殿下手指头缝里漏一点,或者只是发一句话,就够他们家受用一辈子了……哎,吴胖子,你们五城兵马司的人日日都在大街小巷打转,竟也不知道这事儿吗?”
叫“吴胖子”的五城兵马司东城指挥使闻言,皱眉思忖了良久,才一拍大腿,道:“我想起了,我早前是曾恍惚听谁提过一句,建安侯的夫人是太子妃娘娘的庶妹,但因嫡庶有别,且建安侯夫人的生母,是在太子妃娘娘生母病重期间,还没正式进门前,便有的她,所以太子妃娘娘自来不待见建安侯夫人,显阳侯与云阳伯两府也素来都不承认建安侯夫人这个姑奶奶的,想是她在娘家时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因那么长时间以来,我的确未见建安侯府与那两府往来过,便渐渐将这事儿给抛到了脑后去,谁知道……”
众人闻言,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原来太子妃娘娘根本不拿建安侯夫人这个妹妹当一回事儿,也就不怪建安侯府不上赶着去抱东宫的大腿了,原来不是不想,而是人根本不让抱,那太子殿下应当不会认真追究这事儿了罢?
不过发生这样的事,终归不是什么愉快事儿,且太子殿下的心思,岂是他们能随意猜度的,万一太子殿下就偏要追究这事儿呢?还是各自回去回了各自的上峰,请他们拿主意罢,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
于是一个时辰后,宇文承川正在崇政殿处理政事,就有小太监进来跪下回道:“启禀太子殿下,刑部左侍郎、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顺天府尹三位大人在殿外求见。”
宇文承川不由怔了一下,这三人怎么忽然想起来东宫求见他了,并且还凑到了一处?
但只是片刻功夫,想到晨间收到的消息,他便已约莫猜到了三人的来意,因点头沉声道:“传他们进来罢。”
“是。”小太监忙应声退下,不一时便引着身穿朝服头戴花铃的刑部左侍郎、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和顺天府尹三人进来了,给宇文承川见过礼后,因刑部左侍郎品级最高,少不得只能由他牵头把事情回明宇文承川了,“……臣等想着兹事体大,不敢擅专,这才只能前来叨扰太子殿下,毕竟太子殿下与建安侯,虽有君臣之分,好歹还有那个……连襟之谊,还请殿下示下,叫臣等也好知道该怎么处理此事才好。”
宇文承川见自己果然猜中了三人的来意,皱眉思忖了片刻,才沉声道:“孤恍惚记得建安侯的爵位还剩两代便到头了?说来建安侯没有嫡子,爵位本就该收回才是,过去这些年,两代建安侯也的确对朝廷没有任何建树,那就让礼部,把爵位收了罢,再着相关人等捉拿凶手,争取尽快将凶手绳之以法。只是一点,如今前方战事吃紧,实在不宜劳民伤财,你们也要把握好度才是。”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让他们意思意思追查一下,抓得到凶手当然就最好,抓不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下面几人不着痕迹的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明白宇文承川的态度了,心里一块大石方算是落了地,太子殿下不怪罪他们就好,不过也侧面证明了一件事,那建安侯夫妇是真不会做人不会来事儿啊,现成的大靠山都靠不上,最终只能落得这样的下场,连祖宗传下来的爵位都丢了,也真是前无古人了。
又听得宇文承川道:“才孤听你们说,建安侯府的老家人说建安侯外出了?那打发人去找了吗,孤怎么听说,根本没人瞧见建安侯出过城门哪,可别弄错了才好,到底攸关朝廷爵位的承袭。”
刑部左侍郎一听这话,太子殿下岂止是不待见建安侯啊,简直就是厌恶好么,不过也是题中应有之义,谁不知道太子殿下十分爱重太子妃娘娘,太子妃娘娘不喜欢的人,太子殿下自然也会恨乌及屋……
他立时应道:“不瞒殿下,臣等也不曾听说过建安侯外出的事,想来是那几个老家人为了一己私利,在信口开河也未可知,臣等下去后便即刻打发人再四处寻找一番去,另外也让仵作再仔细验一下尸,想来就不会再有疑问了。”
宇文承川不由多看了刑部左侍郎两眼,这倒是个上道的,不过刑部尚书乃柯阁老一手提拔起来的,也不知道这刑部左侍郎能不能用,还是以后再说罢……于是又与几人说了几句话,便打发了他们。
侍立在一旁的冬至方说道:“总归这事儿算不得光彩,便娘娘从不拿那小顾氏当妹妹,到底二人身上流着一样血的事实却是改变不了的,一旦事情曝光,多少也会影响到娘娘的声誉,能早些结案,最好不过了。”
顿了顿,又咋舌道:“想不到那小顾氏竟狠绝到这个地步,那样手段,尤其是那个什么猫刑,连腾骥卫刑房的人,都未必想得出来啊,人还没死呢,就扔给野狗了,实在是……得亏咱们娘娘更聪明更果决,不然早年岂非要吃她的亏了?”
宇文承川皱眉道:“是挺狠的,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骨子里就不是个好的,虽说蕴蕴对她从来没有感情,听得发生这样的事,只怕心情也好不起来,得瞒着她才是。”
冬至闻言,苦笑道:“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了,娘娘又自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只怕瞒不住啊。”
说得宇文承川又是一皱眉,想起顾蕴如今月份虽大些了,脾气时好时坏还是没个定准没个规律,不由一阵烦躁,万一蕴蕴知道了这事儿不高兴怎么办,因没好气的说冬至:“都怪你,眼见着小顾氏要放火烧宅子,也不设法阻止一下,反而暗中扇阴风点鬼火,让建安侯府的人趁乱跑了个尽光,不然事情岂能闹得这般大,回头你们娘娘若是不高兴了,我只为你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