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主战的领头人物柯阁老,至此时也不好再一味的请皇上即刻派大军前往平叛了,他是希望宇文策能战败,好让永嘉侯再次得到起复的机会,将现下这摊已快成清水的水重新搅浑,却也不想当朝廷和民族的罪人,遗臭万年!
所以只是短暂的安静后,柯阁老便先开了口:“臣以为太子殿下此计甚好,在东征军取得压倒性的胜利之前,朝廷的确不宜再对西夷宣战了,不然今春只是万余人逃荒至盛京外,明春就不知道得有多少万人了。只是一点,这安抚使的人选,怕是得好生商择一番才是,那西南烟瘴之地,多雨潮湿,水土与盛京大不相同,若安抚使年老体衰,恐其染病误了正事。”
一面说,一面已在心里一一排布起己方人马中,有谁能当此重任了,东征军挂帅之事上他们没能争过东宫,已是失了一城,若此番西南安抚使的择定上再争不过,他们可就更要节节败退了,所以此去即便危险重重,他也务必要将其拿下才是,从来巨大的危险,都是与巨大的回报相辅相伴的不是吗?
只是排布来排布去,柯阁老都排布不出一个方方面面都合适的人选来,不免又想到了去年在木兰围场被皇上下旨斩首了的长子,若长子如今还在,以他的心性和智谋,还有毅力,自己又还有什么可操心的!
有了柯阁老牵头,户部尚书白阁老也出列道:“若再对西南苗夷宣战,粮草军饷的筹措,便并非一日之功,只怕等不来明春,今冬难民的数量就要翻不知道多少番的增长了,而且还不知道东征军得多久才能击退击败瓦剌贼子,所以臣也赞成太子殿下的意见。就是这安抚使的人选,年老体衰的固然不合适,可太年轻资历不够者,怕也不行,西南离盛京千里之遥,交通不便,以致地方官吏为非作歹朝廷却一丝风声也不闻的先例并不是没有,此番之乱更是因此而起,所以臣以为,这安抚使至少也得三品以上,德高望重,又善处事,以便届时能因地制宜,便宜行事才是。”
吴阁老出列接道:“白大人此言甚是,安抚使本身的品秩太低了,或是德才稍微欠缺些,只怕都不能让西南苗夷的各部土司信服,既不能信服,自然更不可能臣服了,最好皇上还能赐下一柄尚方宝剑,先斩后奏。”
几位阁老你一言我一语的,已将这安抚使的模样儿大概凑了出来,宇文承川在一旁听着,心里早已有了合适的人选,事实上,早在方才他提出自己的意见时,他心里便有个模糊的影子了,只不若此时这般确定罢了,如今总算可以彻底确定了,可他又禁不住生出几分犹豫来。
论理,大舅舅的确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本身是从二品的户部侍郎,出了名的能吏不说,因乃正经的两榜进士,出身清流,声望品行人脉也都没有可指摘之处,关键他还是自己东宫太子妃的亲舅父,又多了一重无形的身份,不管在别人看来如何,在西南各部苗夷看来,却是应当说话能算数之人。
而且有了此番的功劳,回头白阁老致仕后,大舅舅要入阁,便是顺理成章,真正的众望所归了,便是大舅舅,心里也未必就肯放过这个大好机会的。
只是蕴蕴那里,他回头要怎么与她交代,“两国交战,不杀来使”是征对礼仪之邦的,西南的苗夷不是他看不起他们,实在是一个全民族都数不出百十人能识字读过书的民族,他不能不防着他们做些有悖常理之事,届时他还有什么脸面回崇庆殿见蕴蕴,又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平家的老老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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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五回 自荐(打滚求票)
宇文承川深知平大老爷之于平家上下,乃至平氏整个家族的重要性,也深知顾蕴对这个大舅舅有多敬重,可以说在她心里,平大老爷才真正是父亲,当然,平二老爷与顾准也给了她缺失的父爱,所以他实在没法不犹豫,万一平大老爷此番有个什么好歹,甚至……回不来了,他该怎么与蕴蕴交代?
不想他正犹豫不决呢,平大老爷已忽然出列向皇上道:“启禀皇上,臣虽不才,方才听了太子殿下和几位阁老的意见,倒是觉得臣还勉强够条件做这个安抚使,所以毛遂自荐,以期能为国分忧,为皇上分忧,还请皇上恩准。”
平大老爷这话一出,吴阁老白阁老等人不必说,都是眼前一亮,心里一松,宇文承川能想来平大老爷是最合适的人选,吴阁老白阁老又岂能想不来?关键这事儿得平大老爷自己愿意,别人通逼迫不得,如此纵太子妃要阻拦,也未必能拦得住了,如今他能毛遂自荐,真是再好不过了。
便是皇上,眉头也稍稍舒展开了些,点头道:“平爱卿有此心,朕心甚慰,也断无阻拦之意,只是平爱卿要想好了,此行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拖延日久,或是安抚不下,必定只能开战,所以此去必定艰险重重,甚至,有去无回,所以朕希望你是心甘情愿请去,而非碍于情势,不得已为之。”
朝堂上风平浪静表象下的暗潮汹涌,皇上居高临下又岂能看不到感知不到,只不过皇上需要平衡各方势力,所以能不计较的,一般都没有计较,但此番兹事体大,皇上可不想因为各方势力的勾心斗角互不退让,而影响到整个大邺的大局。
且在皇上心里,平大老爷自来是个能干实事的,品行才德也是没话说,如今又才四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之际,纵观满朝,倒真找不到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这样的人才,万一不慎折了,于东宫的损失且不说了,便于他自己和大邺来说,也是不小的损失,他还打算内阁下次再洗牌时,便酌情擢他入阁呢……但西南那边的局势,同样也是刻不容缓哪!
平大老爷闻言,忙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臣自然是心甘情愿请去,至于艰险重重,若事情轻易就能解决了,也不至让皇上和满朝文武这般着急了,臣自请之前,便已做好最坏的打算了,惟愿皇上恩准!”
一面看向满脸惊急懊恼之色的宇文承川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示意太子殿下安心。
方才便宇文承川不想到自己身上,平大老爷也会出列毛遂自荐的,如今是大局未定,太子殿下还未登基,自然无条件的信任倚重他,但将来太子殿下御极以后,便说不好了,纵他们君臣仍一如既往的相得,也架不住其他臣工对外戚弄权的忌惮,他也不能不为宫里的太子妃乃至将来的皇太孙考虑,届时他再想做点什么实事来实现自己的抱负,或是如今他入不了阁,届时再入阁,只怕就免不得要被人诟病了。
他才不要眼睁睁看着那样的事情发生,他要让世人都看到,平家之所以成为一流世家,不是靠的外孙女做了皇后,而是他这个当家人,是有真本事,是众望所归的!
皇上的眉头就越发舒展开来,点头道:“既然爱卿心意已决,那此事便这么定了,传旨……”
当即加封了平大老爷为西南安抚使,赐尚方宝剑,准其先斩后奏,又着吏部与户部尽快为其配齐随行的副使、随员等,还特意拨了金吾卫和腾骥卫各五十随行护卫,御医药材金帛之类,就更是少不了了,考虑得十分周全,可见皇上也是一心希望能抚平西南之乱的。
一时下了朝,宇文承川也顾不得避嫌了,直接将平大老爷叫住,一道去了东宫说话儿。
其他亲贵臣工看在眼里,倒也不至于有什么二话,谁不知道平侍郎是太子妃的嫡亲舅父,只怕在太子妃心目中,外家比自己娘家还要更亲近几分呢,如今平侍郎要出使那蛮夷烟瘴之地了,太子殿下有话要叮嘱,甚至想让太子妃趁机见他一面,也无可厚非不是吗?
惟独柯阁老暗暗叹气,怎么自己手下就找不到这么合适的人选呢?难道真让东宫渐渐将一切都尽掌手中,己方只能白白看着,等待将来太子登基以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吗?
彼时宇文承川与平大老爷已进了东宫,在崇政殿分主宾落座后,宇文承川便要叫冬至请顾蕴去:“趁如今事情还有回圜的余地,且先听听蕴蕴怎么说,若蕴蕴反对,大舅舅放心,孤一定会设法让皇上收回成命,改派他人的。”
冬至便应声往外退去,却被平大老爷给叫住了:“且慢!”
看向宇文承川道:“殿下,圣旨既已下了,哪还能有回圜的余地,这不是逼着皇上朝令夕改吗,皇上岂能不龙颜大怒?臣也免不得落一个临阵脱逃,贪生怕死的名声,还会带累殿下被文武百官诟病,臣实在承受不起那样的后果,何况臣是心甘情愿请去,便殿下没想到臣身上,臣也会向皇上毛遂自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