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万万不可。”庆帝的话音刚落,林唯棠就抢先一步反对。
众将领都看向他,对于林唯棠其人,他们都深有体会。
别看林唯棠俊美异常,但其手段和见的,的确非凡,而且,他仅靠薄弱兵力硬是守冀东城对抗明王二十万大军半月有余,其能力,不容质疑。
虽然他最后在城破时弃城遁走,此行为稍显失气节,可俗话说的好,留得青山在,方可有柴烧,绝大多数人是赞同林唯棠的做法的。
对于这一点,庆帝心里深处也同样赞同,否则也不会指名再让他随征了。
所以,此时,庆帝虽危险的眯起了眼睛,却并未表示出怒意,只是盯着他。
林唯棠恭敬上前,将自己的理由陈述,顺道请动请战。
庆帝听了他的话后,面色缓和下来,沉吟片刻,采纳了他的建议,由他出征。
这一战,虽只是试水,也是明王的试探,并没有大规模的兵力,但林唯棠用事实证明了他的价值,也越发让庆帝看重。
接下来两个月里,林唯棠也隐隐地成为了亲征大军的军师级人物,由他献的计策和领的兵,虽也有败,但相对而言,明王一方在林唯棠手上讨不到大便宜,庆帝对于林唯棠的话,也都能听得进去,赖以重用。
战况,再一次陷入对峙僵战之势。
如果照此发展下去,也许,对朝廷一方来说,也算是好事,可庆帝急着镇压越来越庞大的反军,回京掌政,在战况稍稍稳定下来后,硬是从乌城再下令抽调了十万兵力,以图一举歼灭明王大军。
当然,一开始,庆帝并非是打算从乌城调兵的,而是强行征丁。
经过林唯棠急力相劝后,他最终还是打消了强行征丁的念头,他也知道不能再触怒百姓!
而且林唯棠说进了他心坎里,强征来的新兵,未受过训练就上战场,白白送死也就罢了,他就担心那些人对他有恨,到时候临阵倒戈,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而乌城虽与楚国边关对立,是国门,但楚国与周国之战,余波未消,楚国想要对大元国动武,心有余而力不足……最终,他还是下令从乌城调兵。
只是,增援兵力还未到,就先收到了乌城急报,楚国北桥关兵力压境,虽无明面上的攻击,可楚兵暗地里,骚扰边沿百姓,虽不至于烧民屋杀百姓,奸、淫妇女这等十恶不赦之事,可却抢劫粮油布匹,大肆敛败,而且行为越来越肆无忌惮,隐隐的有发兵之势。
得到消息的庆帝,气急攻心,差点咬碎一口银牙,饶是他是铁打的铜铸的,这时候也有些抗不住了,病倒了,吓坏了一众随行御医。
初暮降临,已入夏的夜晚还不算太酷热,可也绝对算不上凉爽。
“皇……皇上,药……皇上息怒……”
哐咣一声,本就战战兢兢的内侍太监手里的药盘被庆帝一手挥倒在地上,吓的那太监发抖的跪在地上,吓的面无人色。
“滚出去。”庆帝低吼出声。
“是……是……”捡回一条命的太监连滚带爬的退了出去。
营帐里其余侍候着的太监宫女们都将头埋的低低的,绝不敢乱瞄一眼,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庆帝撑着额头闭眼,冷硬的面部线条这时候有着说不出来的疲累和虚弱。
夜,一点点加深,站立在一旁的众侍从们不敢上前催促他上榻休息,全都硬着头皮保持着站姿。
“宣林唯棠。”
好在,庆帝终于出声。
一旁早就站僵了的太监恭敬领命退了出去,片刻后,林唯棠进来了,对空气里残留的药味就当作没闻到,恭敬的上前:“臣参见皇上,万岁……”
“好了,朕这时候不想听到这些话。”庆帝坐起身,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
林唯棠低下头,恭敬的退至一旁。
“朕宣你来,是想听听你如今局势的看法。”
林唯棠迟疑的出声:“臣认为,楚国最多是想趁火打劫,并不是真的要发动攻击。”
“朕也这样认为。”庆帝淡淡的说道,顿了顿,他的目光扫到桌案上成堆的奏章上时沉了沉。
“若朕将晋州领兵权交给你,你可敢接?”
林唯棠一惊抬头:“这……”
庆帝揉了揉眉心,脸上的倦意难以掩饰,京北是他的心脏腹地,不容有失。
“如今京北百姓流离失所,京城也民心不稳,稳定京北,刻不容缓。”他原本是想以最快的速度镇压叛军,现在看来,这个可能性已经破灭,他只能从长计议了。
这些日子,林唯棠的能力他也看在眼里,晋州若有他坐镇,局势必将受到一定控制,只是,林唯棠毕竟不得他信任,将如今重任职交给他,他实在是放心不下,所以左右为难。
林唯棠抿紧唇,跪地道:“臣恐难当大任,请皇上三思。”皇帝这是既想用他,又不信任他,所以将这个问题摆到他面前来试探他?
其实庆帝,他也算是个枭龙,踏着手足的血登上皇位,有野心又有隐忍力,手段强横冷酷,的确令人望而生畏,却也望而却步,再加上他除了自己,他不相信任何人,疑心重却又刚愎自用。
这样的皇帝,是令上至朝臣下至子民都感觉不到安全和安心的帝王。
如今眼看着他被自己的女儿一寸寸逼入绝境,而至今他的女儿还躲在暗处,翻手云,覆手雨。
庆帝此生,最大的成就,不是他在十九年前将所有的对手置之死地君临天下,也不是在九年前,他以铁血手腕诛除掉助他登基为帝的刘氏满族。
而是……在十六年前,他让刘后生下了元无忧。
突然间,他无比期待,当那一日到来,眼前的男人,将会是怎样的神情?
庆帝对于他的拒绝,微微蹙眉,林唯棠的反应让他有些意外。
林唯棠其人,林唯棠其能其才,他不怀疑,但是此人不比平睿,此人看似急功利义,实际上却并薄情的很,从他在冀东城破时弃城,回到京城一事上就可看得出来。
这样的人,不好用,更何况,他公然表明他是为了无忧……想起无忧,庆帝深沉的目光微微闪了闪。
淮平保住,在他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有欣慰也有失望。
他原以为,三皇子会让他欣慰,但没想到让他欣慰的却是无忧。
对这个女儿,他感情最复杂。
而对无忧倾心的林唯棠,不能掌晋州的兵,若是无忧有二心,三皇子受伤只是个晃子,若两人联盟……到时候他面临的将是什么,不言而喻。他绝不会将自己落到被子女逼宫的地步。
“朕再想想,你先下去吧。”想到这里,庆帝又觉得,晋州的确是不能交给林唯棠。
“是,臣告退。”林唯棠垂下的眸子里有着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讥诮。
庆帝蹙紧的眉头不松反倒越紧,他揉着眉心,看着案桌上堆满的奏章,心里一阵烦燥,一挥手,将其通通扫到了地上。
☆、232无题无题
楚国北桥关兵力蠢蠢欲动,隔三岔五的搔扰大元国边境百姓,小动作不断,大动作却一直未出现,似是在观望大元国的战争,静待时机,毕竟楚国绝大部份兵力都在与周国对峙,根本不敢抽摧调出来,就连楚绝也不敢离开潼关。
尽管有以上认知,庆帝还是有不少顾忌,最终还是打消了将晋州的兵权交于林唯棠手中,自己回京掌政的念头,如今局势对他已经不利,若不将兵权紧紧的掌在手中,他寝食难安。
就这样,夏去秋来,晋州战役也随着时间的推进,规模越来越大,每一次战役后果也越来越惨烈。
大元国的风似乎都染上了血腥味。
秋末时分,气候已近寒,天刚蒙蒙亮,庭院里的花草树木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本该是最安静的时刻,可静心菀走进走出的婢女太监仆妇们,无端的打破了这份静谧。
小李子过来了,他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淡声问道守在那里的太监:“还没有动静?”
“回公公,还没有。”
小李子点点头,在一旁较偏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垂眉敛目静等着。
小李子足足等了两个时辰,才终于听到紧闭的房间里传来一声婴孩的啼哭声。
小李子双眼一睁,倏地站起身,又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失态,轻咳了一声,掩饰性的摸了摸鼻子,又坐了回去。
片刻后,派来侍候的两名侍女其中一人怀抱着锦衾襁褓出来,恭敬的朝小李子行礼:“禀李公公,是位小公子。”
小李子眼神微亮,深吸一口气后才小心翼翼的接过,问都未问项清尘一句,转身就走,却眼前一花,一条人影快速的闪到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来人是项清尘,此时的她,不仅虚弱,而且狼狈。
面色苍白似鬼,那双往日明亮妍丽的双眸也因为柔弱而黯淡了不少,无血色的唇更是紧紧的抿着,湿腻的秀发紧贴在额头上,中衣外只胡乱披了一件外袍,裙袂下摆处甚至还沾染着鲜艳的血迹。
她不顾刚刚生完孩子,身虚体弱硬是强行挣脱了侍女的看护,追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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