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珊珊的死,在失去能起的作用之后,犹如一颗小小的石子投入到大湖里,只起了一个小小的涟漪之后就消失了。长兴侯府关起大门过日子,忍气吞声,连门都不敢出。
病得奄奄一息的宇文佑在纷飞的大雪中终于被放了出来。他的病和宇文初的病不一样,那天被迫狂泻千里之后,大理寺真的立即给他请了大夫,但不知为什么,每每才好了一点,就又开始拉。他知道他的饮食里有问题,但每次对方都能当着他的面吃给他看,试食的人全都强壮无比,只有他无休止的拉。
不吃吧,他没宇文初那个本事,能让手底下的人越过傅明正的耳目偷偷给他运送干粮饮水,不想饿死就只能吃。大理寺其实给他优待了,没冷着没饿着,完全符合他临安王的身份,就是太摧残人。
好几次他都以为他要死了,可是他又顽强地靠着意淫征服了江珊珊,得到江珊珊的那些宝贝,再把宇文初和傅明珠等人踩在脚下而活了过来。
大理寺卿钱穆仪亲自来送他,摇着头叹息:“殿下的身体真是太差了啊!话说来咱们大理寺喝茶的贵人不算少,唯有您一个人这样啊。药都吃不好的,回去后您得让王妃给您好好补一补。”
宇文佑瘦得和鬼似的,冷冰冰地看了钱穆仪一眼,钱穆仪却并不怎么怕他,只当没看懂,含着笑和他挥手:“殿下慢走,得闲来玩。”
乌孙郡主担忧地观察着宇文佑的神色,深怕他会忍不住和大理寺卿发生冲突,谁知宇文佑就和没听见似的,慢吞吞地由人扶上了马车,一头躺倒在被子里,闭上眼不发一言。
乌孙郡主试图和他说两句话散散心,表示一下关心:“家里请了大夫,殿下一到就可以让他们给您诊脉。”
宇文佑不说话。
乌孙郡主只好又道:“您想吃什么?我让人熬了粥,备了面,您想吃的都准备了。”
“我累了,不想说话。”宇文佑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心里的仇恨之火熊熊燃烧。
乌孙郡主十分尴尬,低下头在一旁委屈地摆弄衣角。虽然她没有傅明珠那么凶悍有办法,但她这些天也没有停着,但凡是能想到的办法都去试过了。
比如说让侍卫出来定罪的法子就是她求林先生帮她想的,具体是她亲手操作的,这需要一大笔钱;还有被烧了的书房和被弄得乱七八糟的荷花池也需要一大笔钱;她还登门求见长兴侯夫人,想让他们松口不要再咬着宇文佑不放;又去宫里求见两宫太后为宇文佑说情,上上下下打点了不少;也千方百计往大理寺里送了不少东西。
临安王府里的钱财她摸不着,花的全都是她的嫁妆。
她这些天也是过得十分不容易,担惊受怕,低声下气,四处奔波,本以为宇文佑出来之后她就能有了依靠,可以放松,得到安慰,却没有想到会得到冷冰冰的这么一句话和一个背影。
乌孙郡主不再打扰宇文佑,沉默地看着窗外,大片的雪花盘旋着飞落下来,让她想起了家乡。她很想回去,但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回去的那一天。
宇文佑一直睡到临安王府门前才睁了眼睛,他朝乌孙郡主露出一个温柔且虚弱的笑容:“对不住,我刚才实在是太累了。你不知道,我这些天过的都是什么日子。”他把他枯瘦的手递给乌孙郡主看,让她拉他手背上的皮。
乌孙郡主抱着试试看的心情随便一拉,就看到指间拈起松松垮垮一层皮,她吓得花容失色,失声道:“这是……”
“泄得太厉害了。”宇文佑轻描淡写地把袖子放下去盖住手背,示意她扶他下车:“这些天你辛苦了,想必花了你不少钱吧,等会儿还你。”
乌孙郡主立刻不好意思了,好像刚才她那点小心思都给宇文佑知道了似的,这么看重钱,不像是想要好好和人过日子的样子啊。怎么还能指望人家真心对她呢?她低下头去,轻声道:“不用了,你们不是有句话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吗?我已经嫁给了你,还分什么你的我的?只要你心里有我,就比什么都要强。”
宇文佑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想说什么,终究又没说出来,他垂下眼,默默地反手抓住她的手,牵着她进了临安王府。
乌孙郡主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态度,又怕他看到乱七八糟的王府会嫌自己没有傅明珠能干,十分忐忑地道:“我让人抬肩舆过来。”
宇文佑摇头:“没到那个地步,本王要走着进去。”只是这么一点花样,就想把他打倒?做梦!
大夫开过了药,宇文佑终于吃上了干净放心的饮食,他往大红的喜床上躺倒就呼呼大睡过去。乌孙郡主默默地在一旁守了他很久,见他丝毫没有醒过来的意思,只好默默地洗洗也跟着躺下了。
半夜时分,宇文佑醒了过来,他轻轻翻身坐起,静听乌孙郡主的呼吸声。直到确认乌孙郡主是熟睡着的,他才悄悄出了卧房,进了厢房。
值夜的丫头被惊醒,正想问他要不要伺候,就被他瞪了一眼,吓得退了出去。
第471章 人肉花肥
宇文佑仔细地把厢房的门窗关紧,走到屏风后按了几下,墙上便露出了一个漆黑的洞口,他回头看看,迅速走了进去。
穿过漆黑狭窄的过道,他在一道门边停了下来,轻轻推开了门,一条半人高的恶犬疯狂地朝他扑了过来,又在嗅到他的气息之后乖顺地蹲坐下去。
宇文佑摸摸恶犬硕大的脑袋,塞了点肉干给它,继续往里走,直到黑暗中传来水滴的声音,他才停下来轻声道:“盖叔。”
一点火光亮起,照亮了小小的斗室,一个身形高大的中年男人微微佝偻着背,掌着灯朝他点点头。因其哑,所以不说话,只比划手势。
宇文佑从他的手势中看出,断了双腿的江珊珊已经渡过了危险期,活下来了并且正在康复之中。
“开门吧,我看看她。”宇文佑深吸一口气,挺挺胸膛,漂亮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骄傲的笑容。
熟铁铸成的门有几百斤重,只有盖叔这样天生巨力的人才能打开,门开后,一股潮湿腐败的味道迎面扑来,呛得宇文佑往后连退了两步又调整了几次呼吸才算缓过来。
室内传出一阵类似于某种小动物爬过的悉悉索索的声音,宇文佑微微一笑,接过盖叔手里的灯,弯腰进了小小的底下囚室,语气欢快地道:“江二姑娘,听说你恢复得挺好的。怎么样,想通没有?”
江珊珊双手被拷在铁铐中,半倚半靠在角落里,由于重伤失血和高热疼痛的折磨,她已经完全变了形状。头发纠结在一起,脸色苍白如鬼,两颊深陷下去,一双眼睛在灯光下闪着鬼火一样的幽光,下半身被一床还算干净的被子盖着,乍一看,和个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但是她和宇文佑都明白,她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名满京城的才女、长兴侯府的二姑娘了。
江珊珊仇恨地看着宇文佑,呲牙一笑,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你怎么还没死!我看你的模样,也是离死不远了!”
“想要得到你,总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没什么,值得。”宇文佑微笑着掀起她的被子,检查了一下她包扎着的双腿,笑道:“盖叔把你照顾得很好。你也比我以为的更强悍,只是可惜了,命没有傅明珠生得好。”
听到他提起傅明珠这个名字,江珊珊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两下,咬牙切齿地道:“贱人,你这样对我,我死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宇文佑在她面前席地而坐,微笑着和她侃侃而谈:“你确定么?我曾经以为我们俩的某些利益是一致的,我们都共同痛恨着有两个人,见不得他们好过,可惜你总是不肯听我的话,非要自以为是,自作主张。若不然,现在你还有腿,还是风风光光的江二姑娘,可以站在阳光下,可以参加宫宴,可以跟我一起笑看那两个贱人的窘态。但你总是不听,我该拿你怎么办?”
江珊珊心中恨意滔天,阴冷地上下打量着宇文佑的身形,计算他哪个地方最脆弱,最能一击致命。
宇文佑压根不惧怕她,慢悠悠地道:“我种了几盆君子兰,一直都长得不太好,听人给了一个偏方,说是需要用人肉人血沤肥,如此便可花叶两茂,一年到头都有花。但我是有良知的人,虽然很想要君子兰长得好,却不可能也不忍心虐杀无辜的人去沤花肥。”
江珊珊听到这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她闭紧了嘴,警惕地看着宇文佑。
阴暗的灯光下,宇文佑的侧脸线条犹如精心雕琢过的艺术品一般,十分耐看好看,他漫不经心地朝着她微微一笑:“不过这次总算是有机会了,我把你的那两条腿拿去沤了花肥,你是美人,从小娇养大的,人又聪明能干,想必沤出来的肥料也很不一般。明年春天,君子兰一定会开出很好的花,到时候我送你一盆。”
江珊珊差点没吐出来。虽然从前她执行任务时见过更多比这个更恶心残忍的事,她自己也做过此类的事,但别人的躯体被制作成花肥或者标本,跟自己的躯体被人制成花肥始终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宇文佑拉起了她的手,凑在灯光下仔细打量,然后喟叹一声:“你这双手,比傅明珠的美丽多了。做花肥或者喂狗什么的,实在是太过可惜了,但愿你能尽早想通,用它绘制出剩下的半幅床弩图,如此,方不算辱没了这样美丽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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