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鉴虽说犹豫半晌,但最终还是答应了我们,于是便给我们带路上山。到得坎离庄后,我等因不熟地形,便候在庄外放风,而欧阳鉴则独身入庄,行使他的一番计划,听说是先用迷魂烟将所有人迷晕,之后再从内部放火,即可将那庄子烧得干干净净!
“欧阳鉴入庄后不久,我便见那大火从庄子内部烧了起来。又等了一会儿,却一直不见欧阳鉴出来。再到后来,火烧得实在太大,我等怕伤及自身,只好独自返回,从此再没见过他。所以我说……”沈玉朔笑了起来:“你倘若是为欧阳鉴报仇,不如去查查他当年究竟是被什么绊了住;而倘若你是为坎离庄其他的死人而来……呵呵,欧阳鉴说不定还没有死,你还不如自废一身他教的武功,再去寻他报仇罢!”
“你们,你们……”飞白喃喃自语,心神大乱。
她当然不相信,她怎么可能相信!
可是,她又控制不住地回忆起来,五年前的那一个夜晚,那一场如同地狱一般的熊熊大火,她痛入骨髓的悲伤与绝望……后来欧阳鉴毫无征兆地突然出现,强行将她掳走,她尽管深浸在痛苦之中,却仍然没能忽视那一个个难以解释的疑点……
在坎离庄生活的十年之中,欧阳鉴素来与秦婆婆的不睦,她都一一看在眼里。哪怕后来到了无暝谷,欧阳鉴也一口咬定那场大火是秦婆婆无意间失手造成,言语间毫无敬意,更是半点也不肯给她分析解释。
为什么?为什么欧阳鉴从来不肯告诉她坎离庄起火的真相?为什么从来不肯告诉她那日他半途折返的缘由?哪怕,哪怕当初他给她解释一个字,她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无助和痛苦!
而今天,飞白终于听到了坎离庄大火的第一个解释,却是这般的不堪入耳,每一句话都仿佛都如利刃一般,一字一字插中她的心口。
突然之间,一阵针扎般的刺痛从膻中传来,飞白气息骤然一窒,不由得弯下腰去。
内息已经全乱了。真气在她体内突突奔走,如同一团锋利的钢针在体内不停翻滚,刺痛得她几乎停止了呼吸。
在迷茫与伤痛交织折磨的那一刹那,飞白万念俱灰,忽然找不到寻觅下去的意义,甚至……亦寻不到了生存下去的意义。
而这一切都被沈玉朔看在眼里。他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不明意味的光:“然而话说回来,那日我的确存了灭庄之心。哼,我千衡派祖上曾被坎离派设阵所杀,我为我师祖报仇,有何不妥?不过,若阁下依然想寻我报仇,我亦无话可说。怎样?要不要再来与在下比试一场?”
又是一道闪电划破头顶的天空,紧接而来的轰隆声中,豆大的雨点突然间倾盆般落了下来。
汗珠混着雨珠自飞白的额上滚滚而下。
内息愈发杂乱,疼痛愈甚。飞白无力调整,心知自己已受了不轻的内伤。她嘴唇微张,却痛得说不出话来。
沈玉朔看得清楚,嘴角挑起一抹冷笑,喝道:“承让了!”
话音刚落,他倏然欺近前来,袍袖一挥,一剑刺出,攻向飞白。
飞白咬牙抬手还击,双剑相交,却听得“当”的一声,飞白手中之剑竟被沈玉朔手中的玄剑削为两截。
这是内力已失的表现。拼了这最后一下,飞白再无气力,脚下一软,倒在地上。
沈玉朔望着已无招架之力的飞白,面上忍不住浮现满脸的得意。他立在那里,等待了片刻,却不见有人前来相助。沈玉朔回头看时,却见千衡派一众人等却依旧呆呆地立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们。
“没眼色的东西!都给我过来!”沈玉朔吼道。
元辰一惊,与元辉忙抛下了负伤的元灵,一同冲过来将飞白制住。千衡派众人如梦初醒,连忙一拥而上,几人用随身携带着的绳索将已无力挣扎的飞白捆绑起来。
“这,这小鬼竟然是个女的!长得还挺俊俏……”一人惊讶道。
飞白双目紧闭,充耳不闻。大雨已打湿了她的头发,面上不知是泪还是雨滴,如同暴风雨中的白荷花,有一种令人揪心的美丽。
雨下得愈发大了,铺面而来的水帘让人睁不开眼睛。闪电一次又一次撕开夜幕,雷声如同落地一般轰鸣,仿佛要顺着树林的树梢,在这狂风暴雨中燃起逆天的无边的火焰。
沈玉朔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眉头一皱,喝令道:“走,回西山外那个山洞避一避!”
?
☆、徒使旧恨断肠(二)
? 时至深夜,那一场呼啸的暴风雨依然没有停歇。所幸那狂躁的雷电与汹涌的雨水,均被隔绝在淮阴西部的一个阴暗的山洞之外。
山洞地处隐蔽,内部倒是甚为广阔。洞中有一些生活杂物,元辉扶着元灵到一块石头边坐下,其他人也熟练地寻到自己的位置。看来千衡派众人早已在这个山洞住过,这里应是他们为了掩人耳目而寻到的歇脚的地方。
飞白靠在山洞的角落里,全身被点了七处大穴。气息错乱引起的疼痛渐渐变得麻木,然而脑海中依然是一片空白,抗拒一般地不愿去思考任何事情。
沈玉朔俯下身来,盯住飞白。
飞白睁开眼,在洞口燃起的火堆的亮光中,漠然地望着虎视眈眈的坎离派众人。
“你当真是欧阳鉴的徒弟?”沈玉朔慢慢地开口问道。
“是又怎样?”飞白冷然回答。
沈玉朔双眼一眯:“我问你,七绝冥功谱是不是在欧阳鉴手中?”
欧阳鉴年少时是无可争议的神童,这一点沈玉朔无话可说。然而武艺可以一日即成,内力却是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当年欧阳鉴年仅十五岁便能练成如此深厚的功力,沈玉朔深深怀疑那便是千衡派失传神功的功劳。
飞白冷冷回答:“不知道。”
落入自己的手中,她的态度竟还如此强硬。
沈玉朔目中戾气一闪,突然手中多出一柄匕首,明晃晃的刀尖一点点接近飞白的脸。
“你若是不说实话,我就用这个把你的脸划花,你这张如花似玉的脸蛋只怕就没法见人了!”
飞白冷笑:“你以为我有多稀罕么?要划便划,要割便割,少在这里啰里啰嗦!”
沈玉朔沉着脸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飞白丝毫不惧地与他对视:“要杀就杀,要剐便剐,我怕你作甚!”
沈玉朔愣了一愣,不怒反笑:“你师父欧阳鉴为人那般不堪,欺骗你这么久,你竟然还这样维护他?”
飞白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出任何话来。半晌,她闭上了眼睛。
她原本冷傲的表情缓和了许多,似一朵在冰霜之中冻结的花儿,寒不可触的外表之下,藏着被冰封印的感情和痛苦。
红颜如花冷。魂梦隔,不可知。
沈玉朔莫名心中一动。
他望着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手指碰触到她的脸颊。
飞白突然睁开眼睛,冷冷地看着他。
沈玉朔一僵,迅速收回了手。
飞白像是没看到他的举动,过得片刻,她轻声说道:“我维护师父与否,都与你无关。我师徒二人习武有成,乃是每日勤练,修习得法的结果,绝无捷径可循。倘若你想要在我们这里得到什么绝世神功,只怕是打错了算盘。”
她这番话说得平心静气,毫无波澜,像是走出了心魔,又似是心已如死灰。话方说完,飞白微微扬起头,在微弱的火光之中,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瞳涣散,似已穿透这山洞石壁,望向遥远的天空。
沈玉朔望着她,沉默半晌,突然开口说道:“姑娘,你可愿跟着我?”
这话实在是太过突兀。此言一出,不仅是飞白,连千衡派众人都是一怔,纷纷看了过来。
飞白眉头微挑:“什么?”
“跟着我,”沈玉朔目光微闪,“加入千衡派,对于你的门派来说,也算是认祖归宗,况且我……”
飞白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笑了两声,打断了沈玉朔的话,直言道:“不愿意。”
如此直白的拒绝令沈玉朔脸色发青。
一旁的元辰闻言叫嚣起来:“你这女人,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掌门何必对她如此客气,直接斩断了手脚,拖回庄里,扒了她的衣服爽个够,看她还这么胆大包天……”
污言秽语难以入耳,飞白眉头紧皱。
沈玉朔瞪了元辰一眼,元辰方不满地住了口。
沈玉朔回望向飞白:“姑娘为何不愿?难不成……难不成你还是为了欧阳鉴?”
飞白敛眉不答。
“哼!你可知你内息已深入岔道,若我放任你不管,你甚至会从此动弹不得,成为废人一个?”沈玉朔心中无名火起,阴声说道。
“我会不会成为废人,与你又有何干系?”飞白只觉好笑,抬起眼睛反问道。
望着那隐含着几分讥讽的眼神,沈玉朔愣了片刻,不禁放声大笑:“好一名重情重义的女子!只可惜你那师父屈身权贵,滥杀无辜,对你欺瞒,你竟还是如此心系于他,莫不会是你们不顾师徒伦理,孤男寡女已有私情……”
沈玉朔越说越是不堪,飞白忍无可忍,气得发抖:“别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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