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明尘淡淡地只说了一句:“此行太冒险了。”
楚骏一怔。宁明尘突然停住脚步,微弯下腰,随之而来一阵剧烈的咳嗽。
楚骏一惊上前:“少主,您……”
宁明尘摇摇头,苍白的脸上因咳嗽泛起红晕:“无事。”
无月的夜晚。他望着前方一望无际的仿佛被黑夜吞没的树林。而在那不远的黑夜的尽头,应该会有一盏烛火正在悄然为他而明。
她应该会听从他的话,安然等待他回来的吧?
但愿这场即将到来的呼啸的风雨,永远不会波及到她的身边。
浓云遮月,扑面而来的风中渐渐夹带了些许湿气。飞白踮起脚眺望着远方。天已渐渐入夜,狂风呼啸,天□□雨,却仍然不见宁明尘归来的身影。
半个时辰以前,宁明尘带着她来到这树林附近的一个废弃的土地庙里暂时休整,告诉她说自己要去与即将前来救援的属下传信联系。飞白提出要陪着他一起去,而宁明尘却不肯,并说他很快就会回来。
而后他便一去不返,杳然不知所踪。
一阵幽幽凉风吹过她的面颊,飞白一个激灵,心下突然明白过来。宁明尘定又是出了一招险棋,独自一人前去单挑那些匪人了。
飞白暗暗咬牙。自己被宁明尘一贯淡定自如的外表所迷惑,怎么就忘了他这个从不按常理出牌的性子?
飞白跺跺脚,马上便冲进了树林之中。
暗夜愈浓,树林中伸手不见五指。飞白慌慌张张地走了一会儿,竟不知不觉迷失了方向。树被风吹得呜呜作响,倏然狂风突起,吹起数片枯叶,打在她的脸上和头发上。
飞白手忙脚乱地将树叶摘走,却又听到“轰隆”一声,天际传来一声闷雷,随即又是一阵凄厉的鸦鸣,似是一群乌鸦被惊扰了睡眠,从萧疏的树林之中穿插飞过。
飞白有点发怵,但想到不明下落的宁明尘与楚骏,她还是下定了决心快步继续前进。
树林阴暗而悠长,呼啸的风夹杂着雨点吹来,天际雷鸣不断,并且声音愈发强烈。飞白走着走着,风声亦是愈来愈大,忽然吹来了一些雷声之外的奇怪的声音。
似乎是人声。
飞白停了脚步,仔细竖耳听去,便听到远方传来的只言片语。
“……掌门……钦差……小鬼……王爷……”
飞白一凛。马上辨明方向,悄悄向声音来源走了过去。
那些声音似乎也在向她的方向走来。飞白闪身藏在一棵大树之后,那些话音夹着杂乱的脚步,愈来愈近,亦是愈来愈清晰。
“掌门为何会怕那个所谓钦差的黄口小儿?要我说,咱们才不怕什么朝廷王爷的,那个侍卫虽然身手厉害,还不是被掌门一招擒了,朝廷就算派人来找事,咱们打回去不就成了?就这么放了他两个,七绝冥功谱的线索岂不就没了?”一个洪亮粗粝的声音大声说道。
另一人说道:“孙大年,你就少说两句。要我说,这事儿掌门真没做岔,朝廷是非,可不是咱们惹得起的。”
又有一人说道:“就是,有那个空闲,还不如多寻那些富绅干上几票,多去找几个天香楼的姑娘玩玩……”
一个冷冷的不耐烦的声音说道:“废话,都给我闭嘴!”
其他人立即噤若寒蝉,一群人默不作声地走着,很快就来到了飞白跟前。
飞白屈身躲在大树之后。月黑风高,一行二十几人就这样从她面前走过,并没有发现丝毫异样。
果然是那些江湖匪人!飞白暗道。看来他们已经与宁明尘打过照面,并且似乎主动放弃了对他们的追击……宁明尘不会武功,楚骏又落入人手,不知他是怎样让这些亡命之徒自愿收手的?
宁明尘到底是宁明尘,自己对他的担心是永远排不上用场的。
飞白想到这里不由的好笑。
不过,既然宁明尘与楚骏已全身而退,自己还是赶快回去寻他们的好。
飞白静静躲在树后,等待这一群人走得远了,她便悄悄从树后抽身,向回程走去。
就在这时,远处那人群之中的一人又说话了。那人声音洪亮,语气激动,虽是相隔甚远,却一字不落地传入飞白耳中。
只听那人忿忿说道:“说到底,还是都怪贤王那个老奸巨猾的老贼!本以为咱们五年前一把火烧了那坎离庄,算是最终得了他的信任,没想到他还是准备过河拆桥,视我派为弃子,竟然还想赶尽杀绝……”
飞白猛地停住了脚步。
她回头,望着渐渐走远的一干人等。
天际又是轰隆一声闷雷,如同将整个黑暗的天幕震开,狂风呼啸,树林如发狂般摇动。
而飞白犹如被这一声惊雷震住,浑身发抖,呆立无话。
?
☆、夜下谁晓风雨事(四)
? 风声愈来愈大,却盖不住那人唠唠叨叨的声音。他愤愤地一句句回忆起当年的事情,似要将心中不忿一吐为快。
旁边的人赶紧拉了拉他的衣袖,让他闭嘴,那人却梗起脖子,一脸不服。
“怎么了钱师兄,难道我还说错了不成?”那人大声说道:“贤王早预备毁了坎离派,只是怕授人以柄,时机又不好下手罢了。当年的沈师弟,现今咱们的掌门当年就是看准这点,待贤王派亲信来将坎离庄搬空,立即带着几个手下前去将那坎离庄一把火烧成了灰。武林皆知我千暝与坎离乃是世仇,此番算成报仇,江湖上也只道是坎离庄什么时候又惹到了我们,那些自诩正道的门派也不会来多管闲事。若不是掌门走了这步棋,正好合了贤王的心意,贤王又怎会同意收留我们当成羽翼?”
这番话虽是不错,而现今听来,却有相当的讽刺感。
沈玉朔沉下脸,阴鸷地看了那说话之人一眼。
那人却没看到沈玉朔的脸色,越说越是激动:“哼,我现下才知道,其实那老鬼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信任过我们!我就搞不懂了,我孙大年入派三十年,当年入派之初,我千衡派也是曾经能与少林武当比肩的大派,纵然今不如昔,江湖上谁不会给几分面子,偏生那老鬼全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嘘!悄声!前面有人!”忽然一人说道。
一群人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待得看得清楚,立即鸦雀无声。
只见黑夜之中,一个身影悄然立在他们前方。
那黑影身材纤细,似一尊石刻的雕像,直直立在那里,看不清面目,却让所有人心头升起了不祥之感。
那孙大年心中发毛,立即大声喝道:“你是什么人?!”
正在此时,一道闪电倏然划过夜幕,照亮那人惨白的脸。
她正在缓缓打量着他们,眸子中映出了闪电的影子,如同利刃划破黑色的天幕,刺目而冰冷。
孙大年吓了一跳,退后两步,惊道:“今晚这是怎么回事,总是撞到小鬼?”
沈玉朔盯着那黑影,过得片刻,方才问道:“阁下是何人,为何挡住我等的去路?”
飞白不答。
她依旧直直地立在那里,头发与衣衫被风吹得摆动。过了片刻,她眼珠微转,盯住了沈玉朔。
“五年前坎离庄被火焚之事,你参与了没有?”突然之间,飞白轻轻开口问道。
沈玉朔双眼微眯,扬起眉毛:“我为什么要回答你?”
飞白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没有参与当年之事的人,我可以让他们活着离开。”
天际又是一声重雷,阴风呼啸,犹如幽冥。而眼前之人不知是人是鬼,竟说出如此森然的话来,饶是千衡派众人平日里凶神恶煞,此时也僵了手脚。
唯有那孙大年性情急燥,不管不顾地吼道:“你大爷的,我偏偏不怕你这小鬼,快快让道,别挡着爷们的路了!”
话音刚落,他倏地欺身上前,寒光一闪,拔剑便向飞白砍去。
这一招凶光毕露,若是换了旁人,此刻恐怕已然无幸。
孙大年虽然性情凶恶鲁莽,但武功在千衡派中算得上上等。他此等杀招一出,其余众人刚想松一口气,却听得一声惊呼,孙大年突然摔倒在地,再看到寒光一闪,那剑竟然已到了飞白手中,剑尖抵在了孙大年的喉咙之上。
黑暗之中,没有人看清她是怎么出手的。
飞白低头望着孙大年,目光比她手中的长剑更加犀利。
“我方才听到你说话了。只为确认一句,当年坎离庄被焚之事,你参与了没有?”她又是这样轻轻问道。
孙大年惊得发抖,说不出话来。
飞白目光一凛:“有没有?”
孙大年牙齿打战,结结巴巴,慌忙看了沈玉朔一眼:“跟我没关系!都是,都是掌门,是掌门他的主意……”
沈玉朔冷冷地看向孙大年,孙大年浑身发抖,再也说不出话来。
飞白抬头看着沈玉朔。
彼时天际冷光一闪,飞白的双眼中又一次映出了闪电的影子。在这夜如白昼的一瞬间,她惨白如雪的脸上依旧毫无表情。
“原来如此。看来你就是那带头纵火的掌门了?”飞白轻声道。
沈玉朔既没有承认,亦没有否认。他盯着飞白,眉头慢慢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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