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琰打量着她,一时没有回答。孙绮罗是很典型的江南女子。面容婉约骨架纤细,可惜造此重创,整个人就像失了水的花儿一样,不复往日的光彩。
顾琰冷冷地道:“首先,你要将自己拾掇好,二叔怀念的喜欢的,是娇媚婉约的你,而不是个癫婆子。其次,要让二叔宠你!二叔越是宠你,连氏就越痛苦……最让连氏痛苦的,莫过于二叔为了你而动了她的名分。”
名分,当然是连氏这妻子的名分。如果顾重庭真的对孙绮罗爱到入心入骨,动了连氏这个妻子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宠妾灭妻,京兆男人多的是!
“名分,动了连氏的名分……那的确比杀了她还要解恨,我要将刀子日日插在连氏心窝上,让她像我一样,只能喊痛什么都做不了!”孙绮罗咬着牙说道,明明是凶狠至极的语气,说得却簌簌落泪。
这个软弱的女人,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终于成长为顾琰期望的样子了。如此一来,自己就有能力给连氏和顾重庭致命一击了!——顾琰心头这样想着,心情有些矛盾。
说到底,孙绮罗是个可怜人,以阴私对阴私,终非正道,而是无奈的办法。这个无奈的办法,却是一把利刃,顾琰不得不用,她再难以容忍连氏和顾重庭再下毒手了!
顾琰由水绿陪伴着回到尺璧院的时候,月白等人尚未歇息,尺璧院内的灯火同样不洞明,却让顾琰感到温暖,而不像在锦缎院那样,让人感到无边的阴冷。
“陈三娘那里的事,已经办妥了吗?”就寝之时,顾琰支起了身子这样问着水绿。
“已经办妥了。驿站的印戳、书信的用纸,都有邺城的痕迹,朝官都知道他是去了那里的。老太爷应该很快就会收到书信。”水绿这样回答道。
顾琰点点头,沉着的心才觉得有一点点轻松。这事,本来早就应该办妥的了,中途却出了差错,一直拖到现在,幸好陈通记是办妥了,她期待着事情的进展。
孙氏落胎的事,果然是不了了之。俗话都说两耳不聋难做家翁,这样的内宅阴私事,顾霑吩咐老仆顾忠查探着,多半暂时不会有所得。
除夕过后,就在初七上朝之前,顾霑却收到了一封书信,这封信来自邺城,还有驿站的印戳,看完心中内容之后,顾霑便脸色剧变。
☆、第129章 破!
这封信,是原秋官灵台郎卫衍寄来的,作为吏部尚书,顾霑当然知道卫衍已经辞官,也曾听朝官说起过他归隐在邺城。
像卫衍这种六品以下的小官,顾霑原本是不会关注的,但因为当时孙女顾琰卷进妖孽事中,他便将目光放在了司天台,且特别对五官灵台郎上心。
顾霑记得,卫衍似乎是在妖孽事后就辞官了,那时他还很奇怪,须知以灵台郎入仕,这是大定对道士们的恩遇。大定千山百岳中,有万千道士,能被授予官职的,却很少很少。自然,辞官归隐的,也很少很少。
卫衍辞官的原因,顾霑也了解过,知道是归隐山林求问道心。像卫衍这样的人,厌倦了官场仕途,想着辞官归山,就是瞬间念动的事情,很难有原因。
那时,顾霑没有多想什么,可是如今收到这封书信,却不想卫衍辞官还有这一个原因在里面。
这封信很简短,除了卫衍的印鉴之外,就只有几句话,上面写着:“尚书大人顿首:昔日妖孽事,殿中丞顾大人曾贿草民,以坐实令孙女妖孽一事。古训曰:受鱼失禄,无以食鱼。不得受禄,终身食鱼。’鱼禄之事,草民心中有愧。忽而对官场仕途兴致尽失。今天修书一封,以告实情。草民:卫衍拜上。”
顾霑逐字逐句地看着这几行字,生怕自己看错或者看漏,浑然不觉自己双手已经颤抖,手中拿着的信纸都是飘飘的,幸好他是坐着。若是站着的话,恐怕早已站不稳。
“老太爷……”一旁的老仆顾忠见此,担忧地唤道,猜测着这书信上面写的是什么,缘何老太爷的神色如此难看。
“我没事,我没事……”顾霑反复地说道,不知是回答顾忠。还是在劝慰自己。纵如此说着。顾霑仍觉得心一下子就被寒冰冻住了,简直难以呼吸。
顾大人曾贿草民,以坐实令孙女妖孽一事……这样的字句在顾霑脑中萦绕。这封书信的意思让他心惊胆战。如果卫衍所说是真的,那么……那么就是这第二子自破家,其心当杀!
可是,这怎么可能?这是他的嫡次子。不可能做这种破家灭族之事!顾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手忍不住按住心胸。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立刻去查这封书信的来历,派人去邺城驿站核对,看是否有这样一封书信寄出!”很快,顾霑就这样下令道。第一时间去核实这书信的来历!
“备轿,我立刻回府衙一趟!”顾霑继续说道,他要回吏部府衙找卫衍的印鉴来比对。官员辞官的时候。通用的私印会在吏部记录,同样是个人身份的有效凭证。
明日才是初七回府衙的日子。老太爷这么急着回府衙是为何?顾忠疑虑地想道,却立刻领了吩咐,交代前院的管事去办事。
“驿站那里,拿着我的印鉴去,道吏部有要事!不可有片刻耽搁!”临出门前,顾霑又强调了一句。
顾忠知道事态紧急,也将此话原封不动地告诉管事,让他们一定要从重从急应对此事。
且说顾霑回到吏部官衙之后,急忙找出了去年请辞官员的卷宗,找到了司天台灵台郎那一属。
这一属之中,上面第一个就是秋官灵台郎卫衍的资料,私印存录则是在第二页。
顾霑伸出颤抖的手想翻开第二页,只觉得这薄薄的一页纸有千斤重,他须得用尽全身力气才能翻开,甚至觉得额头都有汗了。
卫衍的私印一出现,顾霑就觉得眼前一黑,眼睛似乎被什么蒙住一样。他堪堪扶住桌子,好不一会儿才觉得自己恢复正常。
这上面的印纹,和他收到的那封书信一样!“衍”这个字防冒的流水断点,都一模一样!显然,这两个印纹同出一枚印鉴,就是卫衍所独有的那枚私印!
顾霑死死盯着这两个印纹,宽敞的礼部档房里,只听得见顾霑极力压抑的呼吸声,仿似风暴雨来之前的雷电蕴藏,让人心生惊惧。
良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手中青筋暴涨,连手背上的老人斑都浮起来一样。
初十大朝会过去之后,顾霑就借着由头去找了司天丞古清臣说话。古清臣与顾霑有旧,虽然两个人官阶相差很大,但司天台官职本就不能以常论,两个人倒有两句话可说。
顾霑杂七杂八地说着话,问起了秋官灵台郎的接替人选,最后就将话题说到了卫衍这里。
“说起来,卫衍当时是为何辞官?”顾霑这样问道,旁敲侧击他暗想知道的事情。
“这事,想必是为了当时妖孽一事。卫衍辞官之后,几个五官灵台郎似乎都有些不妥,前段时间才回复正常。”古清臣说道,想到了当时妖孽一事,语气多少有些不自然。
先后有两件妖孽事,令得古清臣的心境大为改变,他本不欲再说这些事了,但见是顾霑,就回了这些话。
“说到当时的妖孽事,我尚有好奇的地方。我记得那段时日你都在司天台观星,都不怎么理会台外事的,怎么会那么快就知道妖孽事了?”顾霑继续问道,神色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心却紧紧提了起来。
“想想……好像当时殿中丞谢登来司天台问事,就说了这件事。此后,事情便是那样了。”古清臣半眯着眼,仔细回想着当时的事情。
因为这事乃他心境转变之因,后来他都一一捡拾,这些细节只要凝神一想,便能记起来。
殿中丞谢登!殿中丞,殿中省……顾霑记得,二子顾重庭与谢登的交情,一向很好。
他听到“砰”的一声,自己的心跌落在地,化为粉榧。他闭了闭眼,强自镇定下来,略干巴地应道:“原来是这样,我最近总想起这事……”
想起这事后呢,怎么接下去?顾霑觉得自己语气艰涩,一时什么话都不想说。这些他求证的事情,所证实的是他最不愿意承认的结果,顾霑霎时没有了直面的勇气。
有些事情没有露出来,是因为人心有不及处。当年的妖孽事,顾霑压根就想不到顾重庭会有什么歹心,待看到卫衍书信的时候,他才顺着这个方向来查,结果竟让他如此震惊,及难过。
这些都表明,他一直爱信的二子,在阿璧被指为妖孽事上,有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居心!
可是,为什么呢?有人会覆自己巢毁自己家的吗?一向优秀的儿子,一向倚重的儿子,竟然有这当灭之心?顾霑怎么都无法接受这一点,一时也不知道拿这些事怎么办。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宣平大街,却在顾家大门外遇上了一个人,一个不可能在顾家等门的人,中书舍人沈度!
顾霑整了整神情,挤出一丝笑容,往沈度所站立的地方行去。
“下官见过顾大人,下官要事找顾大人,随从正在递帖子,不想就见到了顾大人,可巧了。”沈度迎上前,这样说道。
“沈大人多礼了,请进,请进。”顾霑这样说道,将沈度请进顾家,领着他往书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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