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君臣的关系,四年前他就算是没有尽到一个做臣子的责任又如何?
揽光低垂着头后涩然的笑了一笑,四年前他也不过是因为是皇兄陪读的缘故才能频繁的出入皇宫。其实除了她的身份,她也没有其他的资格来指责他为何不赶回来救自己。
他们原本……也就没有旁的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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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绡楼那条巷子尽头有间闹中取静的院子,院子不大,也不显眼。只是推门入内就会发现这其中处处别致,可见是花了心思在上头的。
院中的空地上,二十出头的年轻公子躺在摇椅上仰面朝上,翘着腿,很是怯意的模样。
这几日都是阴雨绵绵,难得放晴,暖烘烘的阳光罩在他的脸上,透出几分如玉的莹润。
姿容绝艳,仪态风流。
他抬起手抓了一把手边上搁着的花生,连眼都不抬就熟练的扔入到了自己的口中。“哭,怎么不哭了?”这话是对着跪在他身边的一个年轻美貌女子说的。
那女子脸上犹自带着泪痕,听到林沉衍说了这话,随即又低垂下头抽抽噎噎了起来。“林公子,芳儿真的知道错了。”
“我真的不是……不是自愿的。”
“不是自愿的?”林沉衍偏转过头,终于肯回应她一声。
那美貌女子急忙摇头,在他那狐疑的目光中硬了头皮说道:“是闵公子逼芳儿的!”她说话时,口气中已带着几分委屈,好像林沉衍被下了天牢的这几日,她转投入闵杭岫的怀中,当真是迫不得已。
林沉衍看着,一面又去伸手捏了两颗花生抛入自己口中,一面竟然抬手去抹了抹那女子脸上纵横的清泪。
“好了,好了。”
女子见他语气有所松动,总是暗中舒了一口气,用自己的帕子一点点擦着脸上的泪痕,乖乖巧巧的说道:“林公子肯相信芳儿就好。”
“相信?”林沉衍笑了一笑,收回了那只动作温柔的手。
那女子心中当即凉了下来,但她却不敢表露出来,勉强笑了一笑,装作不知,继续柔顺的说道:“芳儿为了庆祝公子平安归来,特地做了许多小点心。”
林沉衍仍旧是闭合着双眼,懒洋洋的撇嘴笑了声,“去拿来我尝尝……”
“孽畜!”忽然一声暴喝打破了眼前的看似怯意悠闲的氛围。
林沉衍尚且没来得及睁开双眼,一物就已经是飞掷了过来,正好结结实实的落在了他的脸上。
一声不轻的闷响,显然力气不小。
林沉衍缓缓的皱了皱眉头,将甩在自己脸上的一只鞋拍了下去,才睁开的眼睛望向来人,然而他也不起身。“什么事情能叫林相挪动尊驾来这?”
林相同长子林缜思站在不远处,他脸色铁青,几乎就要冲上去一把掐死这个孽畜!
掐死了他,才断断不会再给他招惹出这样大的是非来!
尚公主?这位大长公主能轻易去尚的?
不知死活!当真是不知死活!
林沉衍却不然,他不愠不怒,面色温和友善,戏谑道:“难道是因为砚芳来的?”
林相的脸当即黑了起来,可他手中再没有第二只鞋子,纵然是气极也只能压低声音的质问:“孽畜,你看看你做下的好事情!”
砚芳怔在原地,茫然无措,见了站在那处林缜思的手势才慌忙的下去,此等情况,她实在是不应该在此处蹚浑水。
坐在摇椅上的年轻公子低沉着头,半晌才继续沉吟道:“好事,自然是极好的事情!”他抬起头来,好像是遇到了一件极为风光的事情,反诘着问道:“能尚大长公主,难道不是我林沉衍的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你……!”林相被噎得不轻,抬起指着林沉衍的那只手都在发着抖!
“二弟!”林缜思看不下去,终于是皱着眉开口,他虽然年纪比林沉衍年长不了几岁,但也是要比他正气许多,刚正不阿的模样。“爹是担心你才……”
“让他自生自灭好了!”林相被气得再不愿意提及来时的初衷,不待自己长子的话说完,就发狠似的撂下重话。
林沉衍神情泰然,他竟然还一副认真模样的点了点头,将指尖轻轻触在唇上,若有所思,“林相当日在相府前也说过这话!”
林相怒极,双袖而去,林缜思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林沉衍,显得苦心孤诣,“二弟,你又何必……哎。”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也当即转身跟了上去。
他们二人才出那院子,外面早有林府的人搓着手焦急的候在车马前。
见他们出来,那人立即迎了上去,口气沉重的说道:“相爷,闵杭岫今早被人发现死了……”
“闵杭岫?闵老头子嫡长孙?”林相走开了几步才猝然回过神来。
那人踌躇几番,倒还是吞吞吐吐的开口:“有人传,昨夜二……二少爷和闵杭岫有起了争执……”
林相原本正要上车,闻言身形一晃。
“不用管那个孽畜!”他气得发抖,几乎从喉咙里生硬挤出这几个字绝情的字眼。
作者有话要说:建议男女主不是处嘛?我就是随便问问哒( ﹁ ﹁ ) ~→ 真的是随便问问!
☆、结
闵杭岫死了,死在红绡楼那条街巷中。那条巷子无论是白日还是黑夜都有人往来,所以尽管是在破晓时分,还是被流连于烟花柳巷的嫖客瞧见了。
这死状可怖,叫人谈之色变。
闵杭岫是大膺四大世家之首闵家的嫡长孙,平日在京都也都是嚣张惯了的。花天酒地,声色犬马,但闵家的老太爷宠着,也没有人敢说半个“不”字。
然而他却死了,死的这样脸面无光。
身上的衣物被尽除,满身都是刀剑伤痕,从远处看过去,整个尸身都是银红色。可偏偏那张脸上却没有半点伤痕,可那张嘴却是微微张开着。
那口中灌满了暗黄秽物,恶臭熏天。
尸体被送到闵府的时候,闵老太爷看了一眼,当即双眼一翻昏厥了过去。闵家大大小小的女眷顿时掩面痛哭,更是惊怒到底是何人这样胆大妄为,敢这样叫板闵家。
闵家的老太爷闵琨半日后才虚弱的重新睁开眼睛,立即悲怆的开口问道:“杭儿之死,我决不罢休!”说着,他眼角渗出一颗伤心悲绝的泪,那布满皱纹的手在床沿上锤了两下。
官任二品中书省参知政事的闵孝霄深深一拜,“父亲,您千万节哀,是杭儿没福分……”
“没福分?”闵老太爷骤然目光如炬的瞪了他一眼,“我闵家的儿孙哪个会是没有福分的?不过是有人蓄意谋害杭儿!”
“你这做父亲,不思着如何查儿子为何被害、被何人所害?反倒是说这些!”
这一声怒责,底下一众子孙媳妇都噤言,唯恐多说了一句也会遭到这样一声骂。
“老太爷,你要给杭儿做主!”忽然有一妇人嚎啕大哭了起来,膝行着到了闵老太爷的床边。她正是闵杭岫的母亲、闵孝霄的夫人贺氏。“杭儿生时老太爷最疼他,媳妇只盼着不要叫这孩子死不瞑目。”
“你……你有话直说!”闵老太爷目中聚着精光,一时着急有些气喘着说。
“媳妇听行儿那帮交好的朋友说,说……”她语气哽咽,又好像带着些许胆怯,但终究是敌不过心中恨意,“昨日,林沉衍和杭儿有过口角。”
口角?
这话一出,原本还围在闵老太爷床前哭哭噎噎的众人瞬时末了声息。闵孝霄没料到自己夫人未和自己预先提及此事,就将这事情讲了出来,一时有些怔愣。
闵杭岫的口中被人灌入了屎粪,如此一提,倒是有几分像是口角之争的遗祸了。而林沉衍这的名号,大膺老老小小都如雷贯耳,和闵杭岫的有争端也不是一两次了。
“林家那个不成器的混账?”闵老太爷语气沉静的问了一声。
贺氏知晓这不是不小的指控,可是她一想到杭儿……“是,父亲大可喊那几个人过来问话!”
“林家,林家!林易知果然是养了个好儿子!好得很!”闵老太爷气势逼人,“闵家绝不罢休。”将这话撂下之时,已经是结下了嫌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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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侍郎崔道匆匆赶到明月宫的时候回禀完消息,刚要退去,又想到了今日来时路上遇见的事情。犹豫了一番,他才将所见都讲述了出来。
“当真?”揽光听后沉默了一会,才听见她带着诧异的问话。
崔道小心谨慎点了点头,这事情是来时亲眼所见,如何会有错假之处? “臣的来时正巧遇见闵杭岫的尸身被人抬了出去”顿了顿,他又小心地说道:“……臣听闻,这事情和林家二公子有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