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
忽然有人喊了一声,外面的人见许久都没有人应又继续喊了一声,“小姑娘,你在哭什么?”
她这才意识到外面的人是在同自己说话,她起了身不吭声,径直往里头走,但后背却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不高的矮墙上,一个人趴在上面,手中不知从何处取了一把松果抓着。“你这小姑娘……怎么同你说话不回?”
揽光顿了顿,不敢偏转过身去,只快步朝着里面去。
“有个小娃病了?”
这次声音才真正敲入了她的心中,仍带着疑虑,她慢腾腾的侧转过身来,“你是御……”才蹦出一个字她倏然住口,转口说道:“你会看病?”
那趴在墙头之人甫一看见了她的容貌震了一震,吸了一口气啧啧称奇的赞道:“好美的一张脸!”
揽光微恼,不作停留要继续要离开。
“嗌!我是大夫!我真是大夫!”那人见了她要走,立即咋咋呼呼的叫了起来。
揽光唯恐他引来官兵,只能转过身来。
“你要干什么?”她这才正经去看墙头上之人,一看之下不由得大吃了一惊,这人……这人的容貌哪算得上是……一个人呢?
硕大的眼珠子,皱褶的皮肤,咧着嘴不知道是在乐呵呵些什么,他头上蜷曲着的稀疏头发都随之在轻轻晃动。
“小姑娘,是不是真有人病了?”
她紧紧的抿着唇,戒备的看着他。
那人扯起斜跨在身上的布袋子,从里头迫不及待的掏出了一瓶药丸子,伸手递了出去。“那,快拿去!”那神情,只盼着揽光伸手去接一样。
可是她心中戒备,又怎么肯轻易相信这样的好意?
那人摇了摇头,“我不要你的银子。”他露出舌头舔了舔自己干枯的唇,嘿嘿一笑,“明月公主果真是有整个大膺最好的一张脸。”
揽光猛然抬起凶恶的眼眸瞪着他,可她又觉得害怕,浑身都在颤抖。——这人……知道她的身份,他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你……”
“不要害怕!”那人笑嘻嘻起来,他的整张脸的神情都随之动了起来。“喏,这药丸子给你!”
他说到做到,立即将那药瓶脱手扔到了墙里头来,“……等到公主哪日要是是实在支持不下去了,不防来找葛某换一张脸!”
换脸?
她从来都没有听过这样荒唐的话,登时不理会这疯子疾步朝着里面去。
……
“人抓到了?”一道低低的声音迅速将揽光的飘远思绪拉了回来。
她脸上一凛,这低低沉沉的声音她这几年听了许多遍,熟稔的快要吐了,怎么会不知道来人是谁。虽然没有直接对着她发问,但她后背却已经是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义父。”外头,萧淮的话语依然恭恭敬敬的,没有一丝慌乱。
她处在极其静的环境中,想了先前之事,心头一跳,猛然是发现了什么。……萧淮,这样替自己遮掩,他又是知道了什么?从方才的言语来看,他是知自己换脸了……可又为何会知道自己要避开宁邺侯?
揽光一时思绪纷乱,朝着后面退了两步,外面也是极其静,静得悄然无声。
不过片刻,她就听见了有一个脚步声渐渐逼近,似乎就要朝着这大堂而来,要破门而入。
“义父!”萧淮的声音从远处传出,不急不缓,声音平稳。“……难道这女子不是义父要找的那个?”
宁邺侯没有回答,却是不经意的抬起一只手,几乎就要触碰在那扇雕花木门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风微语菇凉的手榴弹!mua! (*╯3╰) ,太感谢了~感谢轩辕菇凉的长评,之前还一直以为新文没戳到你的G点!
☆、解,监视,离时因
揽光盯着那糊着白纸的雕花门上投射下的漆黑影子,几乎是屏住了呼吸。那只手就搁在离门不远的地方,几乎只要轻轻一落,就能轻而易举的将门推开。而只消这门一打开,她就会原原本本的被逮个正着!
这大堂极为普通,一眼便能打量到头,并没有可以藏身或后门可以逃脱。
萧淮,他又凭什么断定宁邺侯一定不会进来呢?
揽光的心悬了起来,四年未见,她都几乎不确定萧淮是不是会真心实意的去帮她护她。
若是被宁邺侯知道她在这里,她该如何为自己辩脱呢?
她尖锐的指甲抠入掌心,是自己太莽撞了!
“义父。”门外,萧淮又发出了一声来,不同于先前,这语调变得僵硬起来。
揽光看见那原本就将要落下的手停在半空顿了顿,而后,门外那人微侧转过身体。“有话要讲?”宁邺侯的嗓音低醇,在外人面前,他惯来都是人人称赞的儒臣。
跪在庭中的萧淮点了点头,他垂着眼帘,似乎是做了很多的思量才能将这件事情袒露出来。
“义父,这几年萧淮在外面……并非没有查到些什么事情。”
宁邺侯轻轻的“喔”了一声,他看起来也比萧淮大不了几岁,却是这样安之若素的应着。状似不经意的朝着大堂紧闭的大门瞥了一眼,他的眸中像是装着不能叫人猜透的心思。“是什么?”
萧淮抬起头来,他跪在地上的身子挺得笔直,“是……关于荀夫人的。”
宁祜南掩在袖中的手不经意的动弹了一下,他将那原先要去的打开门的手彻底收了回来,朝着萧淮的方向走了两步。
“侯爷当年所想不错,夫人在卫家当真是掌着实权的。”萧淮这声音低低的,话中好像带着沉重的秘密。
荀夫人,宁祜南的唯一妻室,是四大氏族之一卫家的嫡出小姐,但她自幼就身体病弱,几乎都是常年流连于病榻的。何况……她一个早已经是嫁了出去的女子,若要说她握着卫家的实权,这样的惊天之话又有几人会相信。
但却被萧淮说得言之凿凿,好似真有其事。
宁祜南没有立即开口,只是踱着步子不疾不徐的靠近了萧淮。他的气度和神情都是平稳的,叫人看不出有一点异常的端倪来。
“当日回来,你怎么没有提到?”他睨着跪在地上的萧淮,口气中有没有呵责的意味。如同是在寻常的问话一样,即便四年前……他让萧淮随着卫愫去养病时候的目的,就是为了监测他这位深不可测、隐匿极深的夫人。
萧淮伏低了身子,沉默了半晌,才勉强着为难开口道:“夫人……大约撑不过几日了。”
揽光身在里面,这院落极小,即便现在是掩着门,她也能听见他们之间的交谈。这些话也犹如是叫她遭了雷击了一样,荀夫人……居然是卫家真正的掌权人!她想起前几日遇见她时候,荀夫人还坐在车中病得几乎随时都可能死了,这样一个孱弱的女子如何能是卫家的掌家人?
曾经的卫家,只是极其寻常的氏族,哪里有如今这样大的势力错杂?但这十数年间,却是发展着迅猛,就算是揽光费尽心机的派遣人去收集,都是查不到半点卫家半点不利的把柄。
然而,这掌家人真的会是一个嫁出去有将近十年的女子?
揽光在细细去想,恍然就通透了起来,原来这宁祜南早就疑心自己夫人了,所以才会在四年前就安排了萧淮去监视。直到了这一刻,她也才知道原来这四年前,萧淮一直避而不谈的离开原因就是这个了。
她绵绵长长的吸了一口气,难道仅仅是因为这个……就是绊住他不回来的理由了?
果然是个“好儿子”!
她忍不住牵扯起嘴唇冷冷的讥讽一笑。
外头,宁祜南点了点头,“她那身子……”说着时候,他抬起头看着远处,蓦然发笑,“拖了十年都没有死掉,难道现在就容易死了?”
这话,虽然说得清清淡淡的,但落到的旁人的耳中就字字刺耳了。言下之意,他竟然是……巴不得她死的,可她偏偏又死不掉。宁邺侯说话,甚少有这样尖锐的时候。
萧淮忍不住动了动身子。
宁祜南垂下眼,看了他一眼,黑幽深邃的眸中似乎还从这细末的反应中捕获到了其他的什么不同东西。但是他却是没有显露出,衣角浮动,竟然是朝着外面走去。
萧淮心中渐渐松懈了下来,那垂在身侧的双手也就自然而然的抵在了地面上。
“这地方……你好好善后!”走到大门处,宁祜南没有回头,意有所指的道了一句,最后几个字也都是咬着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