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公夫人忙说道:“你和今竹姑侄情深,现在今竹出事,你即使一天来中正院十趟探消息,我也不会厌烦的,这是人之常情嘛,你我妯娌这么多年,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
沈佩兰要丫鬟把一篮子夹竹桃提进来,说在路上瞧见的,觉得好看,就掐了一篮子送给大嫂赏花,魏国公夫人果然也喜欢,观赏了一会,问道:“这是什么花?夏天园子里那么多花花朵朵的,乍一看还真不知是什么花呢。”
沈佩兰轻摇着纨扇,说道:“夹竹桃。”
魏国公夫人先是一愣,而后笑赞道:“竹报平安?果然是好花,不仅长的漂亮,这口彩寓意也十分吉利,今竹定会平安归来的。”
第44章 汪福海敲诈国公府,太夫人点唱将相和
且说徐松在族学门口被老乞丐堵着门送一个木头盒子,在徐家族学上学的半大小子们,除了徐氏本家的孩子,还有些亲戚朋友托付送来外姓孩子,甚至有些以前是徐家的世仆,后来脱了奴籍离开本家成了良民,将后代子孙送到徐氏族学附学的,所谓鱼龙混杂,良莠不齐,老乞丐在族学门口的一幕闹剧,也着实吸引了一些下学的族学弟子们围观,这其中就有魏国公夫人的幺儿、今年才八岁多的八少爷徐枫。
这徐枫是国公爷的老来子,瞻园从上到下没有不宠他的,自然惯成了一个比沈今竹还要熊的熊孩子,天生喜武厌文,要他来族学读书,就像逼着沈今竹吃鱼丸一样,简直是如鲠在喉,不爱听夫子讲“天书”,便整日想法折腾逃学玩耍,徐氏族学里,学生的地位拼的不是学问,都是拼爹,谁的爹官大,有钱、有权。其次就是拼谁比谁更横、更纨绔,靠着拳头和荷包的银子征服同伴。
这徐枫年纪虽小,但是人家亲爹是魏国公,又冲动易怒喜欢舞刀弄枪,闹腾起来的时候,无人敢管,他能把族学捅破天去,去年满了七岁入族学读书第一天开始,便成了族学一霸,这霸当然不是学霸,而是学渣横行霸道的意思。
徐枫去年被他老子魏国公狠狠打了一顿,稍微消停了些,魏国公见儿子在家被家人宠成熊孩子,在族学又成了“霸王”,心想幺儿也就在自己手里能老实些,便允许他每日跟随自己去军营,叫军营的幕僚教他读书识字,跟随军士一起在校场操练,这一招因材施教颇有成效,徐枫在军营快一年了,居然没出了什么大纰漏,这熊孩子似乎有浪子回头,洗心革面的意思。
只是这两日魏国公一心追查金书铁卷的下落,无心当差事、管束儿子,留在家里游荡担心他“旧病复发”,将本来是一池浑水的瞻园搅和的更乱了,便干脆命他去族学上学去,“祸水东引”,祸害别人总比留在家里祸害自己好些。
徐枫中午下学,恰好看见徐柏的小厮紫霄将木头匣子扔在地上,从里头落下一只夹竹桃花来,觉得很是奇怪:若是有人想戏弄七哥,为什么不放一条蛇或者王八青蛙什么的,再不济放几只蜘蛛蟑螂甚至狗屎也挺好玩的,怎么巴巴的放一支夹竹桃花进去。
难道——熊孩子脑洞大开,想起在族学无聊时看的那些杂书:是那家的小娘看中了七哥,借机表明心迹?回到瞻园,在摆饭前,徐枫将这个当笑话讲给母亲魏国公夫人听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魏国公夫人心中一震:夹竹桃?是说沈今竹已经逃走吗?连我们都不知道沈今竹的下落,这是谁传的信?
再联想刚才宋校尉的飞鸽传书,说大鱼迟迟不上钩,金钗一家三口已经处理了。
金钗一家三口毙命,绑架沈今竹要挟的同伙八成会撕票的,魏国公夫人觉得沈今竹应该活不过今日——一个孩子,如何能逃得出绑匪的手掌心呢?可这个夹竹桃是什么意思?难道绑匪大发慈悲,放了沈今竹?早不送晚不送,一定等着金钗一家三口被处决了才送,这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
不行!若沈今竹活着回来,将真相告诉沈佩兰,我们瞒天过海的计策不就成空了?沈佩兰那里如何解释?如何向乌衣巷沈家交代?
如果是这样——魏国公夫人目光一冷,沈今竹也不能活着,必须把沈今竹的死栽赃在金大一家身上,才能一家团圆,皆大欢喜。
一顿午饭下来,魏国公夫人有心事,吃的索然无味,徐枫习惯在军营狼吞虎咽的吃相,被二姐徐壁若讽刺“饿死鬼投胎”,而徐枫对姐姐毫不退让,反讽徐壁若牙尖嘴利,“难怪十六七都嫁不出去”。
徐壁若扑过去要撕开弟弟那张“狗嘴吐不出象牙”的嘴,徐枫不敢对姐姐动手,赶紧往外跑到东厢房,脱衣解带大声说我要洗澡歇午觉,二姐姐是要帮我搓背吗?
徐碧若守在外面不让丫鬟抬水进去,说你有本事干洗得了!魏国公夫人听了,压抑许久的怒火顿时火烧连营,教训道:“你们两个真是我前世的孽障!都是当姑姑、当舅舅的人了,两个亲外甥吴敏吴讷比你们都懂事,我都替你们羞死!”
“中元节,你这个当姐姐的好说自己亲弟弟是‘饿死鬼投胎’?”
“你姐姐正在说亲,你当弟弟的讽刺姐姐十六七嫁不出,这话合适嘛?几天不打不教训,两个孽障是要把我气死吗!”
这徐碧若听母亲大发雷霆,不仅不跪地求母亲息怒,反而挺直了腰杆说道:“又要说亲相看了?这次又是谁家的纨绔子?我早就说了,今年没这个心情出门见不相干的人,咱们这样的人家,嫁人的事情不能再缓缓吗?为何那么急把我嫁出去?我在瞻园过的好好的,现在不想嫁人。我就奇了怪了,嫁人有什么好?大姐当年嫁给大姐夫,十里红妆,多么风光富贵,岂料十年之后——靖海侯世子和爹爹在船上隔海互相开炮,如今吴敏吴讷两个外甥都还住在瞻园呢,我不想走大姐的老路,活生生把自己憋屈死了——”
啪!魏国公夫人白着脸,一巴掌打断了徐碧若的话语,颤抖着说道:“不许这样说你姐姐!”
听见外头的动静,徐枫赶紧开门劝架,徐碧若捂着被打红的左脸,居然也没哭,呵呵冷笑道:“我说与不说,大姐是怎么死的,母亲心知肚明,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再嫁给类似靖海侯世子这样的男子,姐姐那样高贵出尘的人,居然被这种畜生玷污,我虽远不如姐姐,想想要叫这种人为夫君,为他生儿育女,凑合过一辈子,想想就觉得恶心之极!”
“你——”魏国公夫人气的要晕过去,徐枫半拉半扶着二姐徐碧若往外走去,说道:“天热,姐姐火气大,赶紧去里院里泡个澡去,莫要和母亲怄气了。”
两个孽障出了院子,魏国公夫人又是伤心又是生气,那股气堵在胸口,欲哭无泪,更是难受,心腹陪房原管事安慰道:“夫人,二小姐心性小,不懂事,您别往心里去,今天中元节,您和国公爷下午还要主持家祭呢,洗洗脸歇个午觉,待会才有精神,您是一家之主,瞻园的当家主母,可不能在那种场合露了疲态。”
说起“一家之主”,魏国公夫人开始抖擞起精神,当家主母的地位和大儿子徐栋是她两大精神支柱,二姑娘徐碧若和老来子徐枫是前世欠下的孽障,而早逝的长女徐碧兰是她心中永远的痛。她揩了揩泪,叹道:“白发人送黑发人,只有国公爷能理解我的痛苦,我何尝不恨靖海侯府?这几年,我扛着那么大的压力,不放敏儿和讷儿回123言情,就是为了保护碧兰的骨肉,不让两个孩子受煎熬,碧兰她——都是我的错,那执拗骄傲的性子,实在不适合做世子夫人,成亲没几年,就把心气都熬干了。如今壁若也要说婆家,你知道这孩子的脾气,这次我给她挑婆家,都不是什么家世复杂、人口众多、聚族而居的大家族,选的也是名声好、性格温和的少年郎,这才能容忍壁若的火爆脾气呢。”
“壁若这孩子却误会我也要送她走她姐姐的老路,活了半辈子,为儿女操碎了心,没想到我在孩子眼里,居然是不顾及儿女幸福的母亲!你叫我怎么不伤心,怎么不难过!”
原管事安慰说:“这女人呐,只有做了娘了,才知道娘的辛苦呢,二小姐就是这个脾气,短时间也改不了,您且忍这几年,等二小姐为人妻,为人母就好了。夫人也说二小姐性子烈了些,其实您想想,这也不是坏事啊,起码无论在娘家,还是以后在婆家都不会受委屈,比起大小姐——唉,如今您两个儿子都渐渐大了,五少爷和八少爷将来都是二小姐的依仗,谁要是敢委屈我们家二小姐啊,也得先掂量这两个小舅子答应不答应。”
魏国公夫人暗想:也是,徐栋今年十六了,文韬武略,甚至长相都说他有老祖宗徐达的风采,再过些年成了亲,行事更加稳重了,国公爷便上表请封栋儿为魏国公世子,徐栋很是懂得保护家人,两年前敏儿带着讷儿从123言情跑到南京,在海上,那杀千刀的女婿要两个孩子随他回去,还对国公爷出言不逊,就是栋儿亲手开炮,震慑那个蠢姐夫的。而徐枫这孩子更不用说了,吴讷今年刚刚进了族学,入学第一天,枫儿那天破例没跟着国公爷去军营,他带着吴讷一起进了族学学堂,逢人就说这是我亲外甥,谁敢背后说坏话、捉弄他,就洗干净狗头等着挨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