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群蚊聚集在出头鸟处享受难得的人血盛宴,出头鸟挣扎着流了汗,这汗水更是招蚊子,不到一盏茶时间,出头鸟清秀的面容被活活咬肿了,成了大饼脸,疼痒难耐,喉咙里呜呜发声,祈求的看着流苏。
冰糖心善,有些可怜这个出头鸟,也顺便给流苏一个台阶下,于是走出一步问出头鸟:“你可知错了?”
出头鸟玩命的点头,冰糖又问:“还胡说八道不?”
出头鸟先是惯性的点头,而后意识到错了,又筛糠似的摇头。冰糖试探的看着流苏,说道:“您看——”
流苏接着下台阶,说道:“放了她,上点药膏,没得又说我蛇蝎心肠。”
不一会,出头鸟手脚松绑,头脸手臂都涂满了清凉的膏药,奇痒难当,要伸出去挠,冰糖警告道:“这膏药虽然消肿止痒,但是一旦挠破了,药物渗透道伤口,就要留疤了,你是想要顶着一脸疤痕吗?”
容颜就是命,脸上有疤痕,根本别想进瞻园伺候了。出头鸟不敢再碰,痒又不敢挠,手刚碰着脸,又着火似的跳开,实在太折磨了,出头鸟乞求道:“你们还是把我绑起来吧,我挠不到还能舒服点。”
一会要放,一会要绑,简直作茧自缚嘛,众人看着出头鸟狼狈的样子,着实觉得好笑,有那憋不住的还真笑出声来,看流苏平静如水的样子,又后悔了,恨不得把刚才的笑声回收。
这时一个婆子走过来,对着流苏耳语了几句,流苏脸色一变,缓缓站起来,朝着众人走来,有了出头鸟的先例,众人不知觉后退了几步,只是这次不知流苏要发作的是谁。
流苏走到缨络面前停下,缨络先是一愣,而后浑身颤抖起来,“不是,不是奴婢,奴婢没有——”
啪!
“不是什么?你若问心无愧,还怕我看你一眼!”流苏狠狠扇了缨络一巴掌,如鞭炮似的炸响!众人听到声时都闭了眼睛,觉得脸颊僵硬火辣,好像这巴掌打在自己脸上似的。
缨络吐出一小口血来,顾不得呼痛捂脸,跪地哭道:“不是奴婢——奴婢没有偷东西!奴婢刚升了二等,前途似锦,怎么可能做这等偷金盗银的下作事?齐三家的明鉴,不是奴婢做的啊!”
“谁说丢失的是金银?你箱子里怎么私藏着那种东西?”流苏说道:“四夫人这几年待你不薄,你怎能如此背叛夫人、去害表小姐?表小姐还是个孩子,你何等恶毒的心肠去伤害一个孩子!”
“什么背叛?什么害表小姐?奴婢实在不知,奴婢是冤枉的啊!”缨络伏地抱着流苏的脚踝哭道:“奴婢是被陷害的,肯定有栽赃陷害奴婢。”
流苏一脚将缨络踢开,说道:“你的房门、箱子、柜子都上着锁,钥匙都在你裤腰上别着,日夜都不离身,你一个二等丫鬟独自住一个屋子,谁能混进去、开了柜子又开了箱子把那东西塞进去?还想狡辩,你这张嘴太硬了,不打是不服软,来人啦,先打三十板子,看她说不说!”
四个婆子拖起缨络的手脚,流苏冷冷道:“看在她服侍四夫人的份上,留些体面,不用脱裤子。”
围观众人各个噤若寒蝉不敢动,也不敢看,唯有青霞瞪着眼睛迫切的看着婆子们举起的板子,眼神疯狂而执着,好像她就是板子。果然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这么快就现世报了,姐姐!你在天之灵可以瞑目了!这缨络比你死的还惨!
板子飞舞,缨络先是尖叫呼痛,十板子下去,叫声渐渐虚弱,殷红的血透过裤子和裙子流出来,婆子停了板子,用指尖试了试鼻息,说道:“齐三家的,人已经晕过去了。”
流苏说道:“关进去,等醒了先补上五板子再审问。”
“是。”四个婆子正待拖着缨络下去,冷不防菜籽儿跑了出来,抱着缨络不放,哭喊道:“求求你们,不能再打缨络姐姐了,再打下去她会死的!她到底偷了些什么东西?多少银子?我去求我娘,我娘一直在给我攒嫁妆,我把嫁妆卖了凑银子还,若还是不够,我在瞻园做牛做马一辈子,替缨络姐姐还钱,求你们留缨络姐姐一条命,她是个好人啊!”
婆子们挥着板子训斥道:“那里来的不懂事小丫鬟!还不快滚开,再不走,连你一块打了!”
菜籽儿吓的浑身发抖,抱着缨络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闭着眼睛还是抱着缨络不放,嘴里不停的哭求。
流苏眉头深锁,说道:“一起拖到牢房里关着,叫大厨房柳嫂子明日一早过来领她的傻闺女!你们值夜仔细些,莫要让她们寻了短见,明日还要严审。”
“是。”婆子们掰着菜籽儿的手指将她拉开,刚掰开一个,另一个又抓上了,死不放手,婆子无法,只得取了刚才捆出头鸟的绳子,将菜籽儿和缨络裹粽子似的缠在一起,扔到竹板上抬走了。众人暗暗叹息:这菜籽儿是个情意重的,只是太傻了,铁证如山,缨络是逃不过了,别人都远远躲开巴不得撇清自己,她倒好,巴巴的贴过去把自己也拖下水,齐三家的叫她老子娘领回去也好,这种傻姑娘不适合在园里生存,还是回去过安稳日子吧。
抬走了缨络和菜籽儿,流苏冷冷看了众人一圈,说道:“若再有手脚心思不干净的,缨络就是你们的下场!”
言罢,流苏回到东次间休息,留下金钗和冰糖指挥丫鬟婆子们清洗庭院的血迹,一桶桶的清水冲刷着,青石板连血腥味都消失了,众人退散,冰糖呆呆的看着青石板,对同样静默的金钗说道:“平日觉得缨络还好,虽太急功近利了些——这园子若想上进,又没有背景后台,不钻营讨好,如何得以高升?好端端的,被富贵迷了眼,做出这等丑事来,夫人和齐三家的肯定不能忍的,唉。”
金钗落了几滴泪,取了帕子擦了擦,说道:“事已至此,再怎么说也无济于事了。我那里有上好的伤药,明日派人偷偷送给缨络抹上,估摸能救她一条命,只是她若还嘴硬不肯老实交代,神仙也救不了了,你也是园子的老人,想想以前出了这等事的,个个非死即残,即使活下来,也挨过不了几天,连家里人也不敢收,扔在外头等死罢了。”
冰糖说道:“你把伤药交给我吧,我认识牢里的几个婆子,待会等齐三家的睡了,我偷偷去牢里看看缨络,劝劝她招了,救命要紧。”
冰糖到了快子夜时方回,见金钗屋里还亮着灯,便过去敲敲门,金钗开门让冰糖进来,说道:“我放心不下,一直在等你的消息——缨络伤势如何了?她听劝吗?”
冰糖叹道:“牢房的婆子让进,但是今晚打板子的婆子守在那里,怕缨络自尽,我不能进关着缨络的牢房,只能隔着铁窗和她说话,板子打的太狠了,缨络歪在床上,说腰部以下都没有知觉,动不了,我送了些米粥给她吃下,又把藏的一些参片给她含着,总算脸色不那么吓人。都打成那样了,她也没继续犟下去,一个劲的哭,说再也敢了,都是她做的,唉,早知如此,何必受这个罪呢,这人哪,都有些心存侥幸,以为只要死咬着不认,主人家就没法定罪,就还有一丝生机,殊不知有几人能熬过那几十板子呢。这会子夫人和流苏都睡了,也不会听她解释,只能熬到明早再说。就像你说的,以后非死即残啊。”
两人唏嘘短叹约一刻钟时间,冰糖才回自己房躺下,那里睡的着?闭着眼睛等天亮罢了。冰糖走后,金钗吹熄了灯,上床睡觉,初始也是睡不着的,后来也是累了,慢慢进入梦乡,梦中缨络七窍流血走到床边,哭喊她是冤枉的,死的好惨。
啊!金钗猛地起身,见卧房月光清影,方知刚才是做噩梦了。长舒一口气复又躺下时,一个披头散发的无脸素衣人形从春夏秋冬四折屏处慢慢走来,金钗赶紧下了床,仰首对着无脸鬼低声喝道:“怎么还来?我不是放出消息,说表小姐今晚去了鸡鸣寺吗?八成是昨晚露馅了,幸亏我觉察到情况不对,把东西塞出去,给自己找了个替死鬼,暂时怀疑不到我头上。你赶紧传话给主人,要另想对策,以前计划把她吓出去怕是不能够了,这表小姐胆子太大,鬼都敢啃一口,装神弄鬼估计已经被她识破,好在四夫人不相信她,你——”
突然金钗听到隔壁房间冰糖发出一声尖叫:“有鬼啊!救命!”
这无脸鬼应该只有一个,怎么冰糖房里也有?难道——金钗蓦地觉得不对劲,从床头的暗格处拿着一柄匕首在手,无脸鬼突然扑过来,一手抓着金钗的拿着匕首的右手,一手摁着她的肩膀,往下一拽,嘎吱,胳膊顿时脱臼了,匕首也坠落在地。
金钗蹲在地上欲用左手捡起匕首,却被无脸鬼照着刚才的法子也将左胳膊扭的脱臼了。这金钗困兽犹斗,也学着沈今竹的样子用嘴撕咬无脸鬼,只是没咬着脸,咬了一把头发,那无脸鬼呲牙呼痛,干脆捡起匕首将被金钗咬住的头发割断,叫道:“还不快进来!”
门被推开,晚上打缨络板子的几个婆子一起冲进来,将金钗摁倒在地。一个婆子扶着无脸鬼说道:“缨络姑娘,我做了一辈子的行刑人了,这拆骨扭筋都没有你下手的利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