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娘娘。”韶光应声,而后弯腰抱着朝阳出去。
待得闺女走了之后,林琬见丈夫突然间抱住了自己,似是有些疲惫的样子,他沉重的脑袋搭在自己肩头上,林琬惊得呆住。她还从来没有瞧见过丈夫这般无助的样子,有些可怜,此刻的样子,就像是一个被父母遗弃了的孩子。
林琬内心母性大发,倒是也不问他缘由也不说话,只缓缓抬手轻轻拍着他后背。
心中思忖着,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才会叫他崩溃成这样。一位战场杀敌不畏生死的大帅,一个办什么事情都能够思虑周全又游刃有余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才会叫他这样。
“你们都下去吧。”林琬命令一声,一屋子伺候着的一头都应声退了出去,林琬这才玩笑着道,“你也不嫌丢人,当着这么多丫头的面,你就这样,往后还怎么立王爷的威严。”她一边说,一边笑着推他脑袋,“好了,别闹了,到底怎么了。”
赵邕也没有跟她闹,只紧紧抱住她,半饷才道:“今天去了母后那里请安。”
林琬稍稍怔愣住,继而笑着说:“怪道呢,今儿怎生回来的这么迟,原来是去母后那里了。那母后有说什么吗?皇祖母寿诞在即,想必母后也很忙,不过好在有四妃帮忙。”稍稍顿了一顿,歪着头看他道,“到底怎么了?”
赵邕脸色沉了沉,半饷才说:“母后今天倒是也没有说别的,只说了一件事情,她说如今天下安定了,父皇这个江山也坐得稳了,希望我能够主动跟父皇提出……”他又沉默了会儿子,黑眸望向妻子,薄唇紧紧抿着道,“她希望我能够尽早去封地。”
林琬唏嘘,随即心也跟着凉了一截,不过却没有表现出来。
“母后这是心疼你,不希望你操劳政事,也不想你再过那种厮杀疆场的日子了。”林琬笑着,温柔地紧握住他粗糙的大手,将他大手贴着自己脸颊,“子都,其实我明白,你不是不愿意放弃所有权利,你只是觉得母后过于偏心太子了。两个都是儿子,母后却一心只为着太子考虑,甚至当初送质子进京,原该是送太子,可她舍不得,最后送了你。”她也心疼丈夫,又将他抱住,“其实做父母的,偏心也很正常,就像我爹,以前总是偏心林玥。你想想,皇祖母可是最疼爱你的,你还有我跟三个孩子,我们一家五口人快快乐乐的就好。”
赵邕却是突然低低笑出声来,黑眸定在妻子脸上道:“是啊,有你跟孩子们就够了。”又说,“做一辈子闲王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只要父皇跟太子能够开创盛世,让天下百姓都过上好日子,我自当愿意躲在他们羽翼下。既然母后这样说了,明天早朝,我便向父皇提。”
“你的封地在洛阳,听说那里牡丹花开得最好。”林琬倒是开心,“待得明年五月,我就可以看到盛开的牡丹花了,最主要的是,有你陪在身边一起看。”
赵邕亲了亲妻子侧脸,大手紧紧攥住她一双柔胰,给了无声的承诺。
*
待得第二日早朝,赵邕果然如皇后所愿,以如今天下已然一统为由,自请前去封地。
朝中大臣没有想到晋王殿下会突然这样说,都惊住了,便是今上与太子,都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朝中众臣,其实有不少对晋王的期待要比对太子的期待高,之所以目前一直未有明显站队,不过是因为今上正值盛年,过早结党营私就相当于自取灭亡。
当年京城中的公子邕,翩翩少年郎,文成武就,一身的骑射好本事,连当时候的太皇太后刘氏都不得不对其赞不绝口……到如今英姿勃发的举国唯一亲王晋王殿下,不但战胜了三王联军,还成功说服近一半民间起义军归顺在他麾下,这等军事才能,天下几人能有。
这样的人,若是一辈子当闲王,实在是百姓无福。
更何况,如今天下虽则看起来已经安定,但是却并不强大,这个时候朝中最需要的就是如晋王殿下这样的良将,若是晋王真就去了封地,于朝廷于江山社稷不利。很快,就有人反对,有人带了头,渐渐的,满朝文武,近一半,都跪下求陛下三思,请晋王殿下三思。
赵乾不是昏聩至极的人,他此刻心中清楚得很,没有晋王,天下难以安稳。
他的确是颇为忌惮晋王,可就目前而言,与他的功高震主相比,显然是国泰民安更为重要。且先不说三王如今仍旧有异心,就是因着晋王这次立了大功,在这个时候,就不能放晋王走。赏罚分明,重用贤能人士,这样才能安抚朝臣之心。
赵庭看着跪了近乎一半的文武官员,只怔愣片刻,随即也跪下道:“父皇,晋王劳苦功高,父皇该是对其厚赏才是,儿臣也请父皇三思。”言罢,赵庭撩起袍子,跪了下来,“更何况,如今天下也并未如二弟所说的那样,四周蛮夷蠢蠢欲动,民间起义军仍未能一举歼灭,如今的天下离父皇所希望的盛世,还有些差距,儿臣希望父皇能够留下晋王重用。”
赵邕黑眸缓缓掠过跪着的每一张脸,继而有瞬间的失神,然后想着,也跪了下来道:“父皇,只要朝廷用得着儿臣的地方,儿臣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只是,如今天下太平,儿臣又已经封了王,合该前去封地才是。”
“好了,晋王,你不必再说了。”赵乾一番思量,笑了起来道,“你与太子乃是朕的左膀右臂,既是立了大功,就该得赏,朕又怎么会让你去洛阳呢?”又道,“再说,太后素来疼你,你若是走了,叫她老人家怎么活?好了,朕心意已决,晋王留下,勿要多说。”
“可是父皇……”赵邕还欲多说,但见有臣子悄悄给他递了眼色,他到底没再说下去。
晋王不必再去洛阳这件事情解决后,便有臣子提到:“陛下,晋王劳苦功高,该是对其行赏才是。赏罚分明,重用贤能,才能够安朝臣,安民心。”那臣子稍稍一顿,继而又道,“只是,如今晋王殿下已然是亲王,往上也是再无可封了,倒是有些为难。”
赵乾道:“朕想好了,即刻册封晋王嫡长女赵谨言为朝阳郡主,圣旨已经让中书拟好了。晋王,虽然你是封无可封了,不过,朕可以加赏给你的子女。”
赵邕连忙谢恩道:“儿臣谢父皇隆恩。”至于前往封地的事情,他明白,怕是此刻再也提不得了。
而此刻,曹皇后在正阳宫一直踱来踱去,心中只祈祷着,希望晋王能够将自己的话听进去。好不易等到下了早朝,她差去打听消息的嬷嬷回来了,曹皇后连忙问道:“怎么样?晋王殿下可在朝中提了那件事情。”
那老嬷嬷道:“娘娘,这个老奴不知,不过,老奴听说,陛下拟发了旨意,此番已经差人送到晋王府去了,说是册封晋王府大姑娘为郡主的旨意。”
曹皇后一惊,立即一屁股跌坐下来,心中认定是晋王不但没有自请去封地,反倒邀功了。
莫非他真是有不安分守己的心?占着打了一场胜仗,就想觊觎太子之位?曹皇后有些生气,觉得晋王昨儿明明答应得好好的,母子两人也都说清楚了,今儿倒是好,转过头来,不但忘了自己说的话,还让陛下册封了朝阳为郡主。
要知道,宗顺作为太子长子,可是还什么都没有呢。
越想心中越是有些生气,曹皇后一直在正阳宫内来回徘徊,想了想,觉得这件事情,既然晋王自己不愿意说,那总得有人去说。可是自己虽然贵为皇后,但是明显不得陛下宠爱,就算吹枕边风,怕是也吹不动了。
如此一番思量,曹皇后便想到了一个人,到底犹豫一番,才决心去瞧瞧她。
☆、192|192
第233章
三王被押送回京城后,今上虽则还保留三位王爷的爵位,不过,都是降为郡王,幽闭在深宫中。一应好吃好喝地供着,只要是不过分的,只要三王开口想要,今上都会应承。只是,出入肯定不自由,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
女眷分开关押,三位王妃还有几位姑娘,都关押在整个皇宫的西侧。
到了晚上,曹皇后确定陛下今天留宿在了景阳宫后,便带着贴身的嬷嬷去了西边。还是很多年前的一件事情了,如今细细算来,也有三十年了。那个时候,她还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笑容明媚灿烂,总喜欢穿颜色艳丽的裙装,她似乎总是很高兴的样子,与谁说话都是笑嘻嘻的,她性子活泼开朗,模样又长得甜美俊俏,又正是风华之年,叫人不喜欢都不行。
当年,太祖皇帝尚在弥留之际,那个时候刘后已经渐渐掌握住朝政,但四位王爷还没有前去封地,四位太妃也都尚还健在。那个时候的京城十分热闹,她总喜欢扮作男装去街上四处玩儿,抓小贼,逛青楼,她一一都尝试过,觉得新鲜得很。
她的名字叫秦馥儿,是当年镇守边关的一员大将的女儿,当年能来京城,也是破例跟着父亲进京述职的。生长在边疆的姑娘,自当与娇滴滴养在京城里的姑娘不同,她既有男孩子的英姿勃发,又有女孩子娇羞的一面,当年还是少年的四位王爷,没有不喜欢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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