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蓝涧本想趁这机会再与相公亲近亲近,瞧他这番举动便知道必有用意,倒不敢再上前叼扰了。文武百官都是人精,有那想与这位权势炙手可热的大宰相亲近一下的,瞧这架势便也不再上前自讨没趣了。
穆夫人的马夫德妾得了姜德胥的回信,匆匆赶回去向穆夫人复述了一遍姜德胥说过的话,怒不可遏地道:“真是小人得志,竟然如此无礼!
穆夫人穿着一身男装,正候在那里。听德妾这番话,不禁莞尔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如今的姜德胥是阿母身边最宠信的大臣,自然有目中无人的本钱。呵呵,他叫本宫就教,本宫过去就是了。”
穆夫人笑吟吟的也不生气,她让德妾牵来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翻身上马,便向缓缓而行的姜德胥追去。
穆夫人追上姜德胥,与他并辔而行,先赞了几句自他主持凤阁以来,酷吏几乎为之绝迹的功绩,也不知穆夫人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个话题恰恰搔到了姜德胥的痒处,姜德胥立即侃侃而谈,对她抒发起了自己的见解:
“公主殿下,酷吏之害,甚于一切啊!L
☆、第322章 利益交换
姜德胥感叹道:“因为他们手段残酷,常以小罪而入大罪,遇案唯恐其不大,株连唯恐其不广,谁也不知道他这杀人的钢刀下一刻会不会就莫名其妙地落到自己头上。这些人为国执法,实际上却成了法的最大破坏者。
酷吏们妄图以严刑峻法来解决一切问题,完全是舍本取末,无视实际存在的矛盾,他们不想着如何解决这些问题,而是以暴力酷刑强行维持自己想要的局面,纵有一点效果,其后的反弹也会更加严重百倍。
百姓们说:“宁要贪官,不要酷吏!”为何如此?因为贪官固然攫取财富,横行不法,却没有酷吏那般明目张胆,对于贪官,民众至少还可以揭发他们,对于酷吏,民众就只能三缄其口,敢怒而不敢言,甚至不敢怒也不敢言。
今之酷吏,较之古之酷吏更加不堪,为了取悦女王,树立政绩,他们无所不为,为了敛财夺权,同样无所不为。知古可以鉴今,想那古之酷吏,较之今之酷吏不知高尚几许,于国于民仍是有害无益,今日酷吏为害之甚可想而知。老夫自为相以来,深觉酷吏之害。打击酷吏、还朝政之清明,是老夫一直在做的事。”
穆夫人微笑道:“宰相所言甚是,离姜深以为然。自俊下臣贬谪以来,朝中酷吏偃旗息鼓,貌似不复为害了,可是他们无时不刻不在等待机会,试图东山再起。前些日子三法司会审一案中。他们蠢蠢欲动就是为此,要防止他们死灰复燃,宰相责任重大啊!”
姜德胥道:“老夫一向以打击酷吏为己任,只是不知公主殿下对于打压酷吏可有什么高见么?”
穆夫人笑道:“本宫一介妇人,能有什么高见?不过……,寇卿宫新任长史遥儿,自执掌以来,对于御使台的冤狱拨乱反正。颇有功绩,她的作为倒是与宰相的想法不谋而合啊。”
姜德胥颔首道:“遥儿么。老夫也曾注意过她,只可惜她的锋芒只是昙花一现,如今在寇卿宫泯然众人,已毫无作为了。”
穆夫人嫣然道:“相爷睿智。却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想必是操劳国事,日理万机,所以有所疏漏了。遥儿如今之所以锋芒稍露。即作隐晦,只不过是因为她小小女子。上面还有个顶头上司夏如。夏如此人胆小怕事,对遥儿百般掣肘,遥儿纵有千般本事,怕也施展不出来了。”
姜德胥眸中露出一丝微微的笑意,说道:“遥儿么,毕竟还太年轻,总要有人在上面把握大局的。不过嘛,夏如此人确是少了一些锐气,身在法司,却喜欢瞻前顾后。甚为不妥!”
穆夫人马鞭轻摇,洒脱地道:“是啊,如今寇卿宫尚书之位久悬无主,夏侍郎又是个不务其业的,本宫以为,这寇卿宫的正堂该换换人了。”
姜德胥轻轻蹙了一下眉头,缓缓说道:“可是夏如为官并无大错,能把他换往何处呢?”
穆夫人道:“无错那就是有功了,以夏如的资历,升一个宰相也还可以的吧?政事堂里有、相公作主。相信夏如若升做宰相的话,可以在相爷身边做更多的事情,至于寇卿宫呢,若能换一个肯做事、肯放手让手下人去做事的人。于国于民都是好事。”
姜德胥的目光微微闪动着,问道:“那么公主以为,何人可为寇卿宫尚书呢?”
穆夫人道:“相爷公上佐天子,下摄百官,这寇卿宫尚书的人选,当然该由相爷斟酌才是。”
姜德胥捋着胡须微微一笑。徐徐说道:“嗯,老夫觉得,现任司宾卿瓜蓝涧性情稳重,堪当大用,可惜……他的资历略嫌不足!”
穆夫人道:“所谓资历都是人捧出来的。人人都觉得他有资历,那他自然就有资历了,如果相爷有意于瓜蓝涧的话,本宫虽不在官场,却也有些人脉,如果相爷作出提议,本宫愿意帮相爷摇旗呐喊。”
姜德胥赶紧拱拱手道:“老夫一番苦心,都是为了天下黎民。公主若能促成此事,老夫真要代天下谢过公主恩德了。”
穆夫人莞尔道:“不敢当相爷一谢。离姜以为,寇卿宫如今官吏不全,相爷既然想以寇卿宫牵头,整肃纲纪,这寇卿宫里就要多多充实些精明干练的官员才行。窃以为,若瓜蓝涧为寇卿宫尚书,还需一位能与他配合默契的侍郎,才会避免重蹈寇卿宫司左右郎中争权的覆辙。据本宫所知,左谏议大夫花听微熟谙律法,精明干练,又兼性情沉稳,宽厚待人,如果让他担任寇卿宫侍郎,相信会与豆卢钦望相得益彰。”
姜德胥轻轻“啊”了一声,沉吟着道:“左谏议大夫花听微么?嗯,老夫对他的为人也略知一二,此人若为寇卿宫侍郎么,老夫以为,确可担此重任!”
说到这里,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一番重大的人事任命就在这走马逍遥之间完成了。
……
御史中丞万国俊骑着一匹老马,懒洋洋地走在回城队伍的边儿上。
现在御史台还不是张扬的时候,骑一匹老马也会显得低调一些。
前方不远处,遥儿挺拔地坐在一匹枣红马上,万国俊冷冷地盯了一眼她的背影,对策马走在一旁的卫遂忠道:“怎么样,还没拿住这丫头的什么把柄吗?”
卫遂忠本是坊间一个泼皮,被俊下臣慧眼识英才,提拔重用起来,如今虽然做了侍御史,依旧痞气不改,方才满朝文武送薛大将军离京,他还能扮扮样子,这时骑在马上,腰也塌了,肩也斜了,全无一点官形。
他用马鞭蹭了蹭幞头,苦恼地道:“我安排了好几名懂律法的御使,想着寻她公务上的岔子,可是遥儿现在根本不做事啊,那个崔郎中本来做事就小心,现在更是滴水不漏,想在他办的案子上找漏洞更不可能,此人在法司衙门打了半辈子滚,会叫我们抓着把柄么!”L
☆、第323章 秋风乍起
姜成的车子此时也夹杂在一大群王亲国戚中间,缓缓地往城里头走。从十里亭到城门,还有相当远的一段距离,车水马龙的送行队伍在官道上绵延数里,缓缓而行。
姜成车后紧随着的是一辆牛车,两头大青牛皮毛光鲜,头顶两盘牛角粗大茁壮,十分威武。
车子的帘子是垂下来的,看不见里边的情形。今天来为薛怀义饯行的人五花八门,形形色色,许多人彼此之间都不熟悉,因此无人知道这辆未打官幡的车上是什么人,也懒得去问。
车中坐的人就是沈人醉,侧坐在她旁边的是司徒姨。孔如风并没有随她出来,尽管孔老头儿功夫精湛,可是毕竟年纪大了,精力不足,再加上有伤在身,从长安一路跋涉至此,纵然是铁人也有些吃不消,此刻他正在姜成府上歇养身体。
车上悬挂着竹帘儿,从里边能依稀看清外边的行人,外边的人却无法看清里边的乘客。沈人醉此刻就端坐车上,定定地看着右前方挺拔地坐在马上的遥儿背影,目光一片森然,如果目光能杀人,遥儿此时早已千疮百孔了。
沈人醉定定地看着遥儿,看了半晌,轻轻吁了口气,将呀子倚在座垫上,微微阖起了双目。
司徒姨向外面冷冷地看了一眼,微微倾身,低声请示道:“要不要小人去杀了她?”
沈人醉淡淡地道:“杀她何益?本‘沈人醉’从来不做无聊的事情。”
司徒姨道:“可是,阿醉因为她……”
沈人醉猛一睁眼,目光森寒,司徒姨连忙噤口不言。
沈人醉冷冷地瞟了她一眼,又慢慢阖上双目,淡然道:“人无信不立!本沈人醉一言九鼎,言出必鉴!”
司徒姨垂首道:“是!”
司徒姨口里答应着,眼珠却微微转动起来。
喜欢沈人醉的,又何止是沈人醉一人?
沈人醉素有洁癖,且目高于顶。她以前并未发现自己已经深深地喜欢了沈人醉,即便发现,她的爱也比较另类,她只要让沈人醉待在她身边就满足了。或者……她喜欢的是一种精神上的爱恋与满足,任何肉体上的接触与她而言都是肮脏的。
然而喜欢沈人醉的其实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司徒姨,当初陪着沈人醉奔波在十室九空、灾民遍野的村落间时,就是她奉之命。把那个骨瘦如柴、轻的像一片羽毛的小子抱上了自己的马背,那时她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自己那样的迷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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