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德胥看在眼里,冷冷一笑,对宫卫副将徐如水道:本相眼里从来不揉沙子。如今既奉命监刑,你们若不用心着些,只怕今日不好向本相交待!
徐如水与田氏友好,因此对为田氏摇旗呐喊的柳河未敢下重手,但是姜德胥既然这样说了,他就不好手下留情了,这位宰相同样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他心道:反正这是相爷的吩咐,回头若是怪罪下来,我只管推到他身上就是了!我只是奉命行事,也怪不到我的头上!
想到这里,徐如水便对两个等待施刑的羽林卫士兵递了个眼色,手抬起来,捋了一把胡须。然后向下重重一放,这是用大刑的意思,那两个膀大腰圆的军士把他的动作看在眼里。用几不可察的动作轻轻点了点头。
头两个军士打了二十杖便退下歇息了,刚刚得了示意的这两人把大杖一顿,便大踏步走上去。
柳河被打了二十杖,伤虽不重,业已屁股开花,一见他们退下,还以为用刑已毕,他忍着痛扬起头来,刚想喊几句场面话。就见两个满脸横肉的军士提着大棒又向他走来,不禁惊叫道:你们干什么?你们干什么?
柳河奋力挣扎起来,奈何头和双手都被枷住。根本动弹不得。那两个军士在他身边一左一右站定。左边的军士呼地一棒打下来,顺势一拖。嗤啦一声,柳河的袍子裤子就被棍上倒勾撕开,原来只是被血迹渍湿处皮肉绽开,立即血如泉涌。
啊!
柳河痛得一声嘶吼,五官都扭曲起来,他咬牙切齿的刚想对姜德胥大骂一声,右边那名军士又是一棒下来,嗤啦一声,柳河的两瓣屁股就被划了个稀烂。
这两名军士你一棒我一棒,二十棍下去,柳河的下身已经看不得了,他的衣袍已经全被撕烂,露出血肉模糊的下体,那两片屁股被廷杖刮成了一条条的肉丝,髋处依稀可见白骨露出,柳河已疼得人事不省。L
☆、第211章 柳河之死
徐如水走到姜德胥面前,低声道:相爷,柳河已经昏厥!
姜德胥微眯双眼,冷冷地看着那两三千早已停止鼓噪,只是呆呆发怔的所谓民意代表,对他的请示视若无睹,徐如水低咳一声,又道:相爷,柳河……已经残了!
姜德胥一言不发,只是背转了身去,徐如水把牙一咬,用力一挥手,第三队施刑军士又冲了上去。
噗噗噗……
大棒打在柳河身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柳河的身子僵硬,只是随着棍棒打下去的动作,才会发出一下颤动,他的眼耳口鼻都沁出了血丝,二目圆睁着,却已没有一丝活气。
噗!
又是一杖下去,那军士使力一拖,柳河的一条腿竟然跟他的身子分了家,被他一棒勾了下来,那军士立足不稳,向后抢出几步,险些跌倒。围观群众发出一声惊呼,忽啦一下向后闪退出一丈多远。
徐如水长长吸了口气,转身向姜德胥抱拳道:相爷,受刑人……已气绝身亡!
嗯!
姜德胥缓缓转向那些面无人色的请愿民众,一指柳河残尸,厉声道:此贼欲废我齐嗣,立田承乾为王子!今本相奉圣谕,将他活活打死,以正王法!你们还有哪个甘为田承乾请命的,站出来!
众百姓唬得连连后退,那些花钱雇来的人一看雇主死了,这钱是一定拿不到的,转身便走,其他人一看生怕自己留下有个什么好歹,赶紧也跟在他们后面散去,一时间树倒猢狲散。午门前再无一个闲人。
姜德胥仰天大笑道:所谓天心民意,就是连个收尸人都没有么?
姜德胥大笑着向宫中走去,那些羽林卫士对徐如水道:将军,这尸首怎么办?
费晟轩懊恼地道:寻一领凉席裹了,等他家人认尸来吧。去,提些水来,把地面洗刷干净!
穆上玄带着玄一和玄六两个弟子大摇大摆地向宫门处走来。
玄一是他的大弟子。玄六则是因为机灵乖巧。最称他的心意,因此成了他身边最得宠的弟子,穆上玄各处行走时最喜欢带着他们两个。快到宫门时。穆上玄便要拐向东面的宫墙了。前面这道门户进去也可以面圣,不过从这道门进去,需要先经过中书省。
所以宰相们入朝当值,都是走这道门户。这座宫门几乎成了宰相们的专用通道,当年穆上玄也曾走过这道宫门。结果却因为迎面碰上宰相苏良嗣,倨傲不敬,被苏良嗣命人狠狠地打了一顿。
穆上玄跑去向田七娘告状,田七娘却告诉他。以后进宫从北门进来就是,不要与宰相们争道,如今虽已时过境迁。他的权势远非昔日可比,任何一个宰相也不可能再像当年一样对他喝叱打骂。但是这道宫门他是再也不肯走了。
穆上玄正想沿着宫墙拐去北门,迎面就见一群人满面惧色地逃来。看他们穿着打扮俱是寻常百姓。寻常百姓轻易不会到午门前来,再看他们神色慌张更显诡异,穆上玄不禁站住了脚步。
太可怕了!柳河那简直就是被活活分了尸啊!
是啊是啊,这简直比五马分尸还惨!就算是五马分尸,也就嘎蹦那么一下,再就不觉得痛了,这可是一杖一杖活活打死的!
你看到了么,柳河七窍流血的模样真是连鬼见了都怕,我的头皮现在还冷嗖嗖的,你们先回家吧,我得去观里拜拜,我胆子小!
柳河?
穆上玄摸摸光头,顿起疑心。他当然知道柳河是谁,这人三番五次为田承乾请命,早就闹得朝野皆知了,他今天入宫也是为田承乾去做说客的,一听柳河被人打死,如何不生疑窦。
六,你去打听一下,看看出了什么事?
穆上玄一声吩咐,玄六赶紧追了上去,揽住一个急急逃走的人肩膀,那人刚一扭头,弘六一把铜钱就塞到了他手里,然后两人就跟认识多少年的老朋友似的一起向外走去。
不一会儿,玄六快步如飞地跑回来,对穆上玄道:师傅,弟子打听清楚了,那柳河进宫面圣,促请大王废嗣,大王大怒,叫人把他架出宫门活活打死,听说是宰相姜德胥监刑,把柳河整个人都打得骨肉离散,惨不忍睹啊!
啊?
穆上玄一听这话,脸色便是一变。
这两年,田七娘召他入宫侍寝的次数比前几年要少多了,穆上玄并不知道田七娘在宫中有了新宠,还以为是田七娘年纪大了,对于床第之事不像以前一般热衷,可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对他的宠爱已经不如从前却是实情,因此穆上玄的底气已经不是那么足了。
柳河进言劝进竟被打死?莫非皇帝决心已定,根本不想立田氏子侄为储君?那我这一遭来……
穆上玄一路思索着,越走越慢,他倒不信因为他进言一番,田七娘就能把他处死,不过触犯天颜,惹得田七娘生厌,碰一鼻子灰怕是在所难免了。若是不为田承乾进言呢?人家的礼都收了,而且还转手做了人情,退也退不得了,这可如何是好?
师傅,你有心事?
玄六头前走着,忽然觉得师傅脚步慢下来,扭头一看,见穆上玄正用手掌一圈一圈地摩着光头,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玄六一见,便知穆上玄必有难决之事,赶紧停下来问道。穆上玄喃喃自语道:他娘的,老子中了田承乾的算计了。
玄一也赶紧凑过来,问道:师傅,怎么了?
穆上玄道:田承乾对我说,大王早有易储之心,只是苦于无过,又不知百官心意,所以叫我替他在大王面前美言几句,老子怎知他所言是真是假,就满口答应下来了,今日大王把柳河杖刑而死,这分明是要告诉天下人,绝无易储之心了,老子若不知好歹,继续为田承乾进言,必然惹得大王不悦!可若不为他进言,我礼都收了,如何反悔?
玄六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满不在乎地笑道:师傅,这有什么啊,师傅每次入宫,都是大王单独召见,反正四下无人,谁知道师傅你说过什么,没说过什么,咱们回来只说已经替他美言过了,我就不信他田承乾敢去找大王印证!
这个……穆上玄捏着下巴道:这样做,貌似有些不厚道啊……
玄一道:师傅,要说不厚道,那也是田承乾算计在先,咱们有什么过意不去的?
穆上玄憬然道:嗯,不错!是他不厚道,所以老子才不厚道!
玄一和玄六连声道:对呀,师傅英明!
穆上玄哈哈大笑,把大袖一挥道:走!跟老子进宫!
……
凤阁宰相韦无知卧在榻上,颤巍巍地扬声道:老夫有疾在身不能远送,侯爷慢走啊!咳、咳咳……
田承乾脸色铁青,寒声道:不敢有劳相送,田某告辞了!他把大袖一拂,便风一般卷出门去,韦无知望着田承乾大步离开的背影淡淡一笑,病恹恹的模样一扫而空,一翻身就坐了起来。
老管家一挥手,两个侍婢赶紧取来衣袍,韦无知站起身来,张开双臂,叫她们给自己穿戴束袍。忠心耿耿的老管家担心地道:未央侯权势熏天,一时无俩。老奴以为,阿郎纵不屑与之为伍,也不该称病高卧叫他难堪,这等人睚眦必报,恐怕会为阿郎惹来祸端。
韦无知解下额头土黄色的抹额往榻上一扔,沉声道:吉凶,命也!大丈夫顶天立地,岂能折节曲事以取媚于这些王亲国戚?田承乾登门看望,必然是有求而来,老夫就算大摆筵宴款待于他,只要不与之同谋,依旧是要得罪他的,又何必患得患失,自伤羽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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