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染春秋 (菜小小)

遥儿一袭紧身黑衣，衬托出娇小玲珑的身形，刚刚一动，如一条黑色游鱼融入夜色之中。
后院的门开了，清光泻入，将一道人影映在地上，如窗上疏影，玲珑浮凸，遥儿正待出发，前方一个重重的人影突然挡住了她的去路，陡然出现的状况，让遥儿一惊，不觉间手已握紧那解耳刀柄。
借着一层浅浅月色，一张坏坏的笑脸，嘴角轻轻上翘，泛起柔柔的涟漪，好像一直都带着琢磨不透的笑意，弯弯的唇边，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
正在遥儿呆怔之间，这厮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出一壶浊酒，对月浅饮起来。一丝酒渍从淡淡桃红色的嘴唇溢出，给夜色之中的黑影加入了一丝不羁……
见到来人面容，遥儿吁了口气，松开了握刀的手，缓缓走了过去。
此时遥儿背着月光而站，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清冷的月光自后照来，衬得她腰如约素，体态极美，更有一股说不出的雅致秀丽。遥儿嫣然而来，让那黑影不觉也是看得呆住。
“又要去打秋风？”
“啊！对对……打秋风。”
“上次没见你这么正式的啊，这次一袭黑衣，还带有尖刀，咂咂……”
“哪有怎样”
“不怎样”
……
“你是要去杀人？杀掉那个姓陈的？”
遥儿默然，算是承认了。
那黑影来人，也算是姜遥儿的熟人，就是那沈人醉。
沈人醉轻轻叹了口气，道：“一个甘为青梅竹马去以命相搏，一个竟不惜为萍水相逢去杀人，市井之间，果然多义气之辈。”
见这沈人醉了解如此之深，遥儿无法再遮掩了，岔开了话题，轻叹道：“沈人醉，你是如何逃走的？怎么还敢出现啊？”
“本公子自有手段？”沈人醉盈盈笑意而道。
只见在遥儿的注视之下，刚刚沈人醉还是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一转眼就变得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似一个多情才子；再一眨眼，又变得神色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有万夫难敌的将军威风……
短短瞬间，沈人醉就像变戏法一样，不断的变换着神情、面容和气质，这种手法犹如神技一般，看得遥儿目瞪口呆。
“难道是易容？变脸？人皮面具？”遥儿喃喃而问。
“嘿嘿，这是古穷易骨术！是本公子的拿手绝技，‘千面醉仙’的称号可不是浪得虚名！”沈人醉有些自傲的道。
遥儿一撇嘴，道：“什么‘千面醉仙’，‘千面醉虾’还差不多！不过你有此手段，官府要在临安这百万人中，把你找出来，确是不易，难怪你敢如此逍遥。”
“那是当然，我沈人醉的大名在游侠儿之中可是响当当的！不然怎敢去行刺那田氏母虎。”
遥儿此时定了定神，问道：“醉人，我们的事情你怎么了如指掌，难道这几日你都在跟踪我们！”
“不是跟踪你们，我就是闲来无事，多多关注了你一下！谁叫你是我的救命恩人，遥儿姑娘……”
遥儿微微扬起唇角，蛾眉淡扫，道：“哼，我的事，你不用管，本姑娘自由办法！”
“我并不想管，可是不能眼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走上绝路！你那偷东西都嫌三脚猫的功夫，半夜三更的去杀人，真能成功？”“我三脚猫功法，那要不咱们先练练手，本姑娘也感受一下‘千面醉仙’大侠的风采！”
见这遥儿姑娘懒懒一笑，拢了拢一头青丝，嘴角含着丝丝笑意，沈人醉赶紧讨饶，忙不迭的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遥儿一摊手，道：“或许有，但我想不出！”顿了一顿，她又说道：“如非得已，我也并不想如此。其实，我本想用你赠我的珠宝，换回宁小灼自由之身的……”
沈人醉微微侧了身子，有些意外地看着遥儿，那些珠宝的价值，足可够一个普通人安稳过上大半辈子。这遥儿姑娘还去做过小贼，这么一笔财富，她竟可以为了一个非亲亦非故之人而轻易舍弃？
他微微地一剔剑眉，道：“遥儿姑娘，我赠你的那些珠宝，虽非极其贵重，却足以让你过上殷实生活，甚至于可以嫁个称心如意的相公，你……舍得就这样送出去？”
遥儿轻启朱唇，略带殇然：“醉人，或许庸庸碌碌、忙于生计的小民，在你们这些能高来高去的豪侠眼中，是一些蝼蚁般的存在。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就不重友情、不知义气！明珠一斛，在我心中，比不上亲友一笑宝贵！”
遥儿的此番话，让沈人眸光一亮，一个女儿扮作男装，隐于无名坊丁之中，本就叫人生疑，而如今其所言所行更是让人不易捉摸，这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儿？沈人醉好奇之心陡增。
他微微一笑，道：“说的是，在下受教。”
“那就请醉人公子你不要阻拦，遥儿自可以一刀了解了那陈氏薄情之人。”
正待遥儿分开道路，沈人醉幽幽而道：“你也知道那李氏夫人的身份，若是姓陈的不明就里死了，李夫人会怎么想？如果她知会官府，你说官府会查到谁的头上？”
遥儿咬牙道：“那……我就连她一起杀了！”
沈人醉轻轻摇头：“你们吵着和离，双方闹得已然不可开交，知**除了姓陈的，是否只有李夫人一个？如果还有别人，你大动干戈之下，想帮助那位宁姑娘，结果反而要害了她了。”
遥儿怔住，她实未想到这么做竟然还有如此麻烦的结局。
沈人醉一方游侠，行走江湖经验颇丰，他凝视着遥儿，勾了勾唇角，如若在说“你求我啊，你求我我就告诉你办法”。
遥儿见这醉人自得模样，恨得是牙痒痒，她一个福身，轻言道：“请醉人大侠指点！”
沈人醉一幅高人模样，缓缓说道：“杀人，就要利用你想杀的人精神最松懈的时候出手，动手时要找出他的破绽，才能一击得手。对付一个人也是一样，也要找出他的弱点，你要杀那姓陈的容易，却无法避免后来的诸多麻烦。”
遥儿缺江湖历练，沈人醉这番话犹如醍醐灌顶，让她一时陷入沉思。
只听这沈人醉接着道：“这姓陈的好逸恶劳，要不也不会委身于那黄脸贵妇，想来此人应该是极其贪财，要想让他改变主意，还是得从‘财’字上着手，如果再诱之以‘色’，那更是十拿九稳……你先前本打算动用那些珠宝，这个想法没有错，只是，你用错了办法，直接贿之以利，那是行不通的。”
遥儿目光一亮，脱口问道：“莫非……你有妙计？”
那该死的沈人醉殷殷笑着看着遥儿，不言不语。

☆、第21章 春秋传奇

四坐行盘堆白玉，纤手自和匀。
恰似蟾宫妙丽人，将月出浮云。
月下看美人，更增三分颜色。
遥儿的半边面容映在月下，晶莹似蛋清，几绺秀发轻轻垂在颊上，一身黑衣劲装的她，似乎比平时的清冷多了几分妩媚的味道。遥儿本就是一个令人心动的小美人儿。
此时遥儿盯着沈人醉的目光很热切，反倒让他一怔，有些莫名的怔住。见遥儿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沈人醉喃喃吟道：“常见则不疑，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
“你说的可是瞒天过海计？”
“遥儿姑娘，也知道那三十六计？”沈人醉一惊，反问道。
“金玉檀公策，借以擒劫贼，鱼蛇海间笑，羊虎桃桑隔，树暗走痴故，釜空苦远客，屋梁有美尸，击魏连伐虢。”遥儿不禁吟道，这三十六计是继承发展于“谋圣”鬼谷子的战争谋略思想，名为檀公策，深邃如海，延绵不断不绝。遥儿的祖爷那等绝世豪侠，对此极为推崇，赞其为“笔落惊风雨，计成泣鬼神”，三十六计的每一计都可谓是“谋天之计”。
在祖爷的影响之下，遥儿对这三十六计也略知一二。
“真是失敬失敬，本公子对姑娘可是越来越好奇了！”
遥儿对沈人醉的话自动忽略，她自言自语的道：“按照你刚才的话说，我们从一个“财”字入手，但眼下的问题是，那个陈世美，虽然无赖贪财好利，但是他傍上了李氏贵妇，吃穿用度皆是不愁，那笔珠宝虽能令他心动，但他未必就肯为此得罪李夫人……这“财”字到底如何做文章……醉人大侠，你的瞒天过海计具体为何啊？”
沈人醉懒懒一笑，面上潺潺笑意似要融入轻和的夜风，他诱导道：“如果有一个比李氏夫人更有钱、更有势力、也更美貌的女子垂青与那个陈氏无赖，甚至愿意嫁给他，你说他会不会迫不及待地与宁小灼划清界线，甚至不惜得罪李夫人？
遥儿颦眉微皱，紧咬银牙，有些泄气道：“那陈世美如此卑鄙下作，我上到哪儿找这么一位瞎了眼的大家女子，愿意下嫁与他？”
“遥儿姑娘啊遥儿，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我赠予你的珠宝拿去换取宁小灼的自由之身不得，那么我们可以换一种做法，用这些珠宝造出一个豪富千金……”
遥儿目光一亮，欣然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错！这个主意似乎可行，你让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