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随着搜索范围的扩大,侍卫们悄悄地与同伴拉开了距离,各自向不同的方向搜索开来,每个人都相信运气会属于他。
站住!什么人?
已经过了宵禁的时间,两个巡街的公人提着灯笼老远走过来,忽然瞧见遥儿手提一口钢刀,不禁紧张地去摸腰刀,等他们看清遥儿一身禁军侍卫的装束,不禁又怔了怔。遥儿向他们扬了扬腰牌,两人小心翼翼地靠近,辩认清楚遥儿的腰牌之后,忙点头哈腰地离开了。
奇怪!今天出了什么事情,一路上碰到三个禁军侍卫了。
碰到禁军有啥希罕的,方才刘四儿他们两个还碰到了内卫的人呢,怕是又出大事了,巡逻时提着点小心。
两个巡街的公人悄悄耳语着离去,遥儿锁着眉在长街上站定,扫视着夜色下静悄悄的长街,暗暗思索着那两个突厥探子可能的去向。
军力部署、武器配备,这等重要的情报一旦被敌人掌握,其后果当真不堪设想。而且这些东西如果被敌人掌握了,也不可能轻易变更。
部署的军队能全部调动改变么?哪里驻扎多少人马,是与它的战略意图密切相关的,与地形地理也是密切相关的,不是想变就能变的。
军队的武器配备,与他们平时的训练也是密切相关的,能想换就换么,换了之后还能发挥多大战力?
多年营建出来的堡垒是根据它需要驻扎的兵力、在战争中所起的作用、军事上的地理位置而设置的,一旦军队和武器配备改变。它们就将失去大部分作用,而重新修建新的堡垒,且不提财力物力的巨大消耗,即便想建,也非一时一日之功。
燕国在边陲的兵力与战斗力并不比大齐弱,因为大齐政局的动荡,目前来说甚至还高于大齐,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这份情报真的落在燕国人手中,让他们对大齐在孤竹的军事部署了如指掌,结果可想而知。
所以,遥儿也是竭尽所能,想要找出这两个燕国奸细。尤其是一旦抓到两个奸细,立升旅帅,这个诱惑对遥儿来说同样意义重大。
她站在街头,苦苦地思索着:这两个探子,究竟能逃到哪儿去呢?L
☆、第119章 母亲母亲!
仓城的一座粮窖里,朵朵提着灯笼在春妞儿面前团团乱转,惶急得满面汗水,带着哭音儿道:夫人,你怎么样了?这可怎么办呐!
春妞儿躺在地上,额头脸颊上都是黄豆大的汗珠,她抚着高高隆起的肚子,痛苦地道:我不行了,怕是要生了。
这仓城位于王城东北角,是临安的大型粮仓,仓城内分为粮窖区和管理区两部分。她们此刻就在粮窖区的一座地下粮窖里。这里粮窖纵横,排列有序,每一座粮窖都呈倒梯形,口大底小,墙壁光滑。经烘烤后质地坚硬,底部铺着木板,距地面有一定距离以防潮。
她们所在的这座粮仓是空的,因为西域战事频繁,再加上有几处地方发生旱涝灾害需要赈济。调拨了大批粮食运去,所以有几座粮仓已空。如今正是春末,新粮未收,这几座空仓就闲置了,连看守的人都没有。
她们能逃脱内卫的追查实属偶然,内卫分头查探她们下落的时候,朵朵与听到丈夫死讯悲痛欲绝的春妞儿抱头痛哭,好不容易收了哭声,安抚住春妞儿的情绪,朵朵擦干眼泪到外面来买些吃食。
这时内卫正好向一位街坊出示腰牌,探问与朵朵一般特征的女子消息,朵朵在隔壁小食摊里面听得一清二楚。她看到这个女人身穿官服,腰佩利刃,就觉得情形有些不对。
亏得她没追上去继续察探,否则必被察觉,而问话的时候,内卫之人也实未想到她要找的人居然就在身后另一家店铺里面,阴差阳错的。让朵朵逃过一劫。
朵朵赶回去与春妞儿一说,春妞儿马上感到了危险。她本就是一个狄人大族家的女儿,又跟了李欢寻几年,见识阅历远非朵朵可比,她马上要朵朵收拾行装,搀着她逃离了住所,等内卫打听到她们住处。赶来查看时。两人已然逃走。
主仆二人仓惶走避,因为时逢傍晚,各处坊门纷纷开始关闭。二人见了人就觉得危险,慌不择路地走避到了仓城边上,这里本就偏僻,又因宵禁时间快到了。街上没有行人,这时再想逃到哪个坊里就太扎眼了。可是若留在大街上,必然会被巡夜的人发现。
二人沿着仓城一路逃去,发现一处危墙,外面斜斜砌了一道三角形的竖墙抵着。万般无奈之下,这位即将临盆的妇人竟然顺着那墙爬上去,躲到了仓城里边。这一来二人暂时安全了。可本就快要生产的春妞儿经过这一番折腾动了胎气,竟然早产。此时她的胯下已经淌出许多羊水。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毫无接生经验的朵朵急得团团乱转。
她从仓库上面的守仓老军的房间里找到了灯笼,还找着一套破旧的军衣,想着仓中有些阴冷,拿来给夫人御寒,可她一个闺女家,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眼看着夫人痛苦不堪,她只能在旁边团团乱转,束手无策。
不料到了下面发现夫人快要生产了,这可急坏了她。
春妞儿到底是草原部落里长大的姑娘,不但给牛马接过生,长大后还因为好奇,给部落里的稳婆充当过几次助手,她自己也曾有过孩子。虽然小产了,这方面的经验却远比朵朵更多,她知道自己长途跋涉之下,又经情绪大起大落,方才翻墙又复震动了身子,此时已然临盆,不过却不如朵朵着慌。
朵朵,你……去弄些水。要烧些热水。孩子生下来要用的,快去,不用管我。你在这儿也帮不上我什么忙,快去,自己小心一些。
哦!
朵朵擦擦眼泪。失措地看看春妞儿,握紧腰间短刀,急急冲了出去。
春妞儿倚在墙壁上,看了看自己胯间,羊水已经润滑了地面,腹中痛疼难忍,但是孩子还没有要出生的迹象,只怕是要难产。她咬着牙,撕下一块衣襟咬在嘴里。以族中稳婆曾经告诉其他产妇的方法短而急促地呼吸着,忍住巨痛,腰腹用力,想要把孩子生下来。
她的部落遭受了很大的创伤,战乱中她也与族人失散,一路流落到了齐人统治的孤竹城。
是李欢寻收留了她,给了她新生,并对她宠爱有加。他让她结束了颠沛流离的日子,他给了她男人宽厚温暖的怀抱。虽然李欢寻已是近六旬的老人,比她岁数要大得多。但他是草原上的雄鹰,是真正的大英雄,驰骋沙场,威震四方。
草原儿女最崇拜的就是英雄,她爱自己的丈夫,更无比地崇敬他,视他为天。如果可能,她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的生命,只要能护得他的周全。而今,她的丈夫蒙受不白之冤,已经含恨死去,她现在只想为丈夫洗清冤屈并报仇,她还要为丈夫生下属于他们两人的骨血,她绝不能让这个孩子出事。
可是,生不出……
春妞儿痛苦地捶打着地面,忍受着那撕裂般的痛苦。朵朵还没有回来,寂静的仓窖里空空荡荡的,只有她粗重的呼吸和偶尔发出的一声呻吟。灯光只照亮了她身前三尺处,远处都藏在一片黑暗之中。
她有一种感觉,仿佛她已被整个世界遗弃,只留下她一个人在这里。
不,不是一个人,她还有孩子,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可是她明明感觉到孩子坠的厉害,应该快要生出来了,可是始终无法迎来那突然轻松的感觉,听到孩子那哇哇的哭叫声。
羊水和着血水已经淌了一地,她就坐在血泊里,满头汗水,满眼泪水,苦苦地挣扎着……
春妞儿挣扎着坐起来,把手伸向裙底。没有人接生,她要自己把孩子生出来,让她的孩子平平安安地降生在这个世界上,丈夫的死已经令她绝望,孩子现在就是她唯一的希望。她宁可自己死。也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出一点事。
但是,她颤抖的手摸索着探到自己的下体时,不禁发出一声绝望的哀鸣,她摸到了孩子的一只脚,一只小小的脚丫,已经探出了宫口,孩子不是顺生的。偏偏在这样的环境下。她的孩子不是顺生的。
她记得很清楚,族中的稳婆说过,如果孩子逆生。最大的可能,就是母子双亡。最有经验的稳婆,让母亲承受莫大的痛苦,用尽所有的办法。才有可能以很小的机率保住其中一个,而她现在正是孤立无援的时候。
羊水已经快淌光了。再这样下去,一定会胎死腹中,孩子会窒息的。
朵朵!
春妞儿绝望地叫了一声,她再也不怕了。再不担心声音会被任何人听到,她只要看到她的孩子,哪怕是把他抱在怀里。听着他的心跳,看看他的样子。然后让她立刻就死,她也心甘情愿。
朵朵~~~,朵朵~~~,朵朵~~~
回音在空旷的粮仓中回荡,朵朵还没有回来。
春妞儿泪眼模糊,她哭泣着,绝望地哭泣着,手指忽然触到了腰间的刀柄……
遥儿谨慎地搜过几条街,最后用禁军腰牌叫开了道政坊的坊门,由坊正陪着,搜了些家中有房舍出租的人家,当走出道政坊的时候,满天星辰闪烁,已是四更时分。
遥儿提着灯笼,想要放弃夜间的搜索。两个异族女人,这个目标的确很明显,但城也实在太大,幸好那两个女人逃离的时候城门已关,连接南北两城的几座桥也加强了监管,她们不大可能逃到南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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