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太阳穴多了两只手,不轻不重按着太阳穴,她的手细腻柔软,指尖带着暖意,秦牧隐即将出口的话也变成了“今日老夫人没来?”
“老夫人说宫里热闹了她不习惯……”黎婉回答他的话,手上的力道不减。
秦牧隐知道老夫人喜静,她不来更多是为了他,悠悠吐出两个字,“也好!”阖上眼,想着事,这些日子忙,没时间去静安院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不知道他是为黎忠卿奔波被皇上奴役的事,在他看来黎忠卿是受了牵连,皇上要彻查的事一而再再而三被人阻拦,心底不痛快,要发问长公主没有证据,只好罚刑部的人监管不力来发泄心中怒气。
长公主包庇驸马纵容其行凶,犯了皇上的大忌,加之,皇上与长公主本就不对付,要抓到长公主犯错的证据,第一个高兴的就是皇上了,可是如今,证据都没了。
不过,他帮黎忠卿求情,在皇上跟前说的是实话,马上过年了,刑部的事堆在一起收拾烂摊子的还是他,既然如此,不如把黎忠卿叫回刑部有个帮手。
至于长公主,失了皇上的信任,以后,在宫里,太后也不敢纵着她了。
仁和帝是明君,皇子皇孙犯了错都会依法处治,何况是本就与仁和帝关系不好的长公主呢!
“待会你遇着长公主,躲着些,她怕是会给你难堪!”秦牧隐思忖一番,还是提醒了黎婉比较好。
太阳穴上的手停了,秦牧隐眉色一动,那双手又开始慢慢按压。
“妾身明白了!”黎婉心里也装着事,她不知道秦牧隐对刘晋元留京的事知道多少,不过,她不曾帮过刘晋元,不怕他误会了。
欲言又止,黎婉全身心放在手指上,慢慢揉着,然后顺着往下,手落在他的肩头,他肩膀的肉紧实,黎婉用很大的力气才能捏到骨头,秦牧隐起初不自在,后随着她去了。
结果,又睡着了、
黎婉不敢停,秦牧隐浅眠,她想他多睡一会,两只手看见酸软无力,黎婉咬咬牙,坚持。
她不会按摩,不过是在家时,黎忠卿忙起来回到家整宿整宿睡不着,刘氏不知从哪儿学了按摩的法子就给她按摩,那时候,黎忠卿总是笑着赞叹,“玉娘,还好有你不然我就和尚书大人一样了,尚书大人也是在外忙得回家累得睡不着,眼底的黑眼圈没有消失过!”
黎婉当时不屑一顾,以为黎忠卿说甜言蜜语逗刘氏开心,在她看来,哪有累了会睡不着的人,可是后来她才清楚黎忠卿他们整理档案,审问犯人,一忙就是一整天,脖子,肩膀,腰落下了毛病,睡不着是常有的事。
为此,刑部尚书的夫人还找刘氏学过按摩,当时,刘氏把她叫去,让她坐着,手放在她肩膀上给尚书夫人讲解,她好奇得很,就学了一些,没想到,此时派上用场了。
天已经大亮了,黎婉担心有丫鬟来,抽回手,然后,立马秦牧隐就睁开了眼。
黎婉的手垂在两侧,不自主打颤,她左右晃了两下,见他起身,视线落在她两侧的手上,黎婉颔首,转移了话题,“侯爷,待会忙完了可要一起回府?”
秦牧隐收回目光,点了点头,果真,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两人拐过回廊,遇见宫女们在扫雪,这一处的雪堆积了厚厚的一层,估计是德妃以为没人来这种地方才让她们拖到今日来打扫。
黎婉心底还有一件事,“皇上,请柬上说卯时到三宫门,是不是把时辰弄错了?”
早早的被紫兰叫醒起来穿衣打扮,黎婉的眼睛肿得不成样子了,用鸡蛋敷了好一会才有所缓解,请柬该是内务府发出来的,冬日天亮得晚,德妃要求的时间太早了。
“皇上命人打造了许多样式的宫灯,德妃让你们早些来,也有赏宫灯的意思!”秦牧隐顺了顺因为坐久了起了褶子的衣衫,与黎婉一起去了文宁宫。
他们去的晚了,宫灯里的火被熄灭了大半,各种款式的宫灯沿着走廊,植株摆放,看得人眼花缭乱,有五角星状的,有梅花状的,有碗状的,还有枝干状的,和园里光洁的枝干十分映衬,黎婉见着也喜欢,走廊上,有宫女们正踮着脚,手抬着宫灯,掀开灯罩,熄灭里边的火,黎婉和秦牧隐到了文宁宫的正殿,里边谈笑风生,和乐融融,黎婉心虚气短,不想进去了,秦牧隐顿足,“你进去吧,我还有事忙!”
德妃邀请的是女眷,秦牧隐还要带人查询一番梅花园,以防出了什么岔子,完了要去给皇上复命,之后才能做点其他事。
黎婉点了点头,想起要检查妆容,低头,细细打量衣衫,秦牧隐语声轻柔,黎婉挥手与他道别,在宫女们的注视下不由得红了脸。
今日德妃是主人,皇后和她坐在上首,殿里安置了许多桌子,黎婉垂着头,尽量减小存在感,在离大门最近的一张桌子坐了下来。
这张桌子离主桌最远,人很少,黎婉朝两人笑笑,桌上放了许多精致的糕点,皆是梅花状的,看颜色,有桂花味,有玫瑰味,葡萄味……
黎婉下意识往里一瞅,大家都在聊天,一老妇人握着筷子夹糕点满嘴不空,格外引人注目,黎婉鄙夷,林氏贪婪爱占小便宜,入宫了这种性子也不改改。
目光移到浅绿色衣衫的方氏身上,她正和旁边的妇人说着什么,半是喜悦半是紧张,黎婉猜测方氏估计要开始露出本性了,想得远了,发现对面一位夫人目光炯炯的盯着她,她嘴角微微一挑,回以一个笑。
两人相识一笑,随即转开了视线。
黎婉记得秦牧隐的话,避着长公主,她发现,之前与她同桌的妇人貌似也是如此。
黎婉慢悠悠在园里转着,她不想遇见林氏和方氏,走到一颗梅花树下,旁边安置了石桌石凳,黎婉过去坐下,抬头看着黄灿灿的梅花,不由得想起秦牧隐送她的梅花,当时,回到侯府,她就在屋里的床沿安置了两个花瓶,将秦牧隐摘的腊梅放在床头,又摘了一株红色的梅花插在床尾的花瓶里,腊梅已经焉了,秦牧隐说换一株,她舍不得,由着干掉的枝桠结着发霉的腊梅干瘪的搁在花瓶里。
远远见长公主被一群人簇拥着而来,黎婉急忙走到不起眼的地方避着,她要是没看错,长公主身边跟着的其中两人就是林氏和方氏,满脸巴结讨好的谄媚模样,尤其林氏脸上厚厚的脂米分掉了一层,深邃的皱纹挂在眼角,不像方氏的婆婆更像是方氏身后伺候的老婆子,黎婉转去了另一边,见着永平侯府的二房周氏,正和身侧的小姑娘嘀嘀咕咕神情愤懑,黎婉嘴角闪过意味不明的笑,走上前,主动开口,“乔二夫人,没想着是你们!”
周沁转身,脸上的恼意微微敛去了些,语气仍不太好,“什么事儿?”
黎婉装作熟络的模样,没回答周沁,而是夸奖了身边周沁的女儿,周沁身为二房不讨乔老夫人喜欢最重要的缘由就是生不出儿子,侯府受欢迎的少爷小姐都是大房世子夫人肚里出来的,周沁是个明白人,乔二爷膝下有两个儿子,抱养了一个在身下,如今也到了说亲的年龄了,上辈子,温顺了一辈子的乔二夫人怂恿乔二爷分家就是为了长子的亲事。
周沁是周家的长女,周家在京里极有声望,周老爷子已经致仕了,可是在朝堂余威还在,周沁的大哥做过当今圣上的侍读,如今官职不高,黎婉却有印象,之后,他会入内阁,成为内阁最年轻的天子近臣。
周沁比老夫人小几岁,三十五六岁模样,因为常年被乔老夫人敲打责罚,周沁眉梢间隐露着皱纹,好似有化不开的愁绪,连带着头也极少抬起来,一瞧就是个懦弱温顺听话的主,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生起气来能把整座府都拆了。
周沁和乔老夫人闹开的原因很简单,周家一位小姐到了说亲的年龄,老侯爷貌似看出周家会平步青云,给乔老夫人通了气,想给乔二少爷说周家的女儿,周沁是乔二少爷的母亲又是周家女,回娘家说几句好话,这门亲事就定了。谁知,周沁不答应,她心里有自己的打算,她膝下亲生女儿十岁了,周家三少爷与她差不多年纪,周沁疼爱女儿,担心女儿以后被欺负,想把女儿嫁进周家,二人青梅竹马,她大嫂和她关系好,自然对她女儿也会好,周沁和周大夫人已经商量好了,等周三少爷科举后就上门提亲。
为何不直接定下,周沁对乔老夫人性子还是多少了解些,什么都想揽权她做主,长孙的亲事她也是越过世子夫人指了门亲,世子夫人不说什么,心里不舒坦就是了,她不想和世子夫人一样,自己生的孩子做主亲事的权利都没有。
周沁膝下就一个女儿,什么都想给她最好的,要是儿子娶了周家的闺女,周双双的亲事就黄了,周沁当然不同意,当年她抱养孩子也是乔老夫人的意思,可以说,周沁对乔老夫人怨恨着呢,只不过还没到她的底线罢了,不过……
黎婉看着周沁旁边身穿淡米分纱衫的少女,她今年十岁已经看得出以后是个美人胚子了,芙蓉秀脸像极了周沁,双颊羞红,清理秀雅,眼珠灵动,俏皮动人,她才是周沁的底线,乔老夫人以为周沁会顺从,谁知道却忤逆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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