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婉心思有些沉重,果真,去江南,秦牧隐另有打算。
“后日岳母来你与她说说,二弟要是愿意,亲事等上两年,那时候,二弟的亲事该会容易很多。”秦牧隐说完这一句拿起筷子,碗里的排骨有些凉了,他咬了一口,将骨头扔进碗里,缓缓道,“之后几日你怕是忙一些,和走得近的几处人家道别,收拾行李的事吩咐紫兰几个来就好。”
“我知道的。”
翌日一早,秦牧隐早早地就醒了,黎婉睁开眼,床畔已经空了,听到外边秦牧隐吩咐紫兰几人将偏房收拾一番,她脸色一红,秦牧隐说今日会帮她处理伤口,原来不是逗她的。
她拉开帷帐,窗外的天雾蒙蒙的,黎婉晃了眼沙漏,还早得很,走神间,秦牧隐进了屋子。
“你醒了?吃了饭,我们去偏房…….”
黎婉张了张嘴,仍有些撇不开脸。
秦牧隐将她的扭捏看在眼里,上前,小心翼翼的扶她坐起来,“还很痛?”
黎婉摇头,感觉好很多了,不过还痒得很,和秦牧隐商量“侯爷,要不让紫兰来伺候吧。”
这几日她没洗过头,身上全是药膏,头发也脏了,总之,她心里别扭。
秦牧隐挑了挑眉,没吭声,转身去了偏房,不一会儿,拧了张巾子出来,她唇上的疤掉了一小块,流出了黄水,他轻轻将她嘴唇上的伤口擦干,“是不是天气太干燥了,嘴唇裂开了?”
黎婉不觉得伸出舌头,才感觉到疤裂了些。
“待会让张大夫拿些药,明日岳母来你尽量少说些话。”
黎婉一直待在屋子里,伤口好得快些,他与张大夫说了她的情况,张大夫说黎婉恢复得不错,她没有发烧是万幸。
偏房,备了一盆黄稠的冒着热气的汤,她穿的是秦牧隐的衣衫,解开时,她闭上眼,呼吸深重,不敢与秦牧隐对视。
“你里边还裹着纱布,况且,你身上哪儿我没看过?身子放松,待会将你身上的药膏取下来要用药抹一遍……”秦牧隐动作轻柔,将衣衫放好,找到纱布的结,轻轻拿剪刀剪开,然后一层一层取下来,药膏有些黏在了纱布上,随着纱布有些脱落下来,露出星星点点的伤疤,秦牧隐目光一滞,他想过无数次她身上会是怎样的惨状,心里有所准备,亲眼看见了,心还是不受控制的颤抖了一下。
黎婉下意识的想拿手挡在身前,秦牧隐冷冷道,“别动。”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黎婉忍不住扭头,他低着头,目光一片沉寂,嘴角紧紧抿着,黎婉看不清身后的情况,楚楚可怜地看着他,“侯爷,是不是很难看?”
不用秦牧隐回答光是想也想象得到了,全身上下密密麻麻的针眼,怎么会好看,突然,她心底蔓延过恐惧,要是,秦牧隐嫌弃她的身子了……黎婉眉头紧蹙,潮红的脸瞬间苍白。
秦牧隐对上她忐忑的眼神,心里自责,“不难看,心震动了下,婉儿,你,以后,别这样了。”
他难受。
张大夫评价黎婉和他都是对自己狠的人,秦牧隐感受不深,他对自己狠是为了将自己置于有利的位子,一切皆是心甘情愿不觉得痛苦,见着黎婉这般才明白,他错了,心甘情愿也会觉得痛,不过,那种痛苦只能压在心底,旁人不知罢了。
不成想秦牧隐会突然夸奖她,黎婉受宠若惊,脸上红白交换,秦牧隐下手一走神,碰到了她伤口,感觉她身子一颤,闷哼了一声,秦牧隐松开手,懊恼道,“我会注意点的,你背过身去。”
她望着他,秦牧隐专注不了。
黎婉挺直身子,平缓下呼吸,正要开口打破沉默,他的手又碰触到她的伤口,黎婉往前一缠,秦牧隐轻声道,“你站直了,我小心着些。”
黎婉点了点头,可是,这种状况接二连三的出现,黎婉疼得快承受不住了,秦牧隐大步走到门口,不知为何,他的手颤抖得厉害。
原来,他冷静不了。
黎婉扭头,他站在门口,背对着她,身形落寞,想了想,黎婉安慰道,“侯爷,妾身不觉得疼,就是,就是有点冷。”
偏房烧着热炉,黎婉哪会觉得冷,秦牧隐却信以为真了,转过身,脸上的情绪复杂,她的伤口太过狰狞,他控制不住的颤抖,当初,黎婉给他上药时也是这种情况,是不是相爱的人对着彼此手上的心灵,动作不由自己控制了?
秦牧隐缓了缓呼吸,走回来,抬起泛白的手,问黎婉,“要不要让紫兰来?”完了否定了,“还是我来吧。”
这一次,秦牧隐没再出错,手指没再刮到她的背,处理了后面,秦牧隐转向她跟前,黎婉双手环胸,手臂上的纱布已经取下来了,相较而言,的确伤口要轻些。
黎婉红着脸,“侯爷,要不换紫兰来?”
秦牧隐一本正经,表情凝重,“不用,我速度快些……”
胸口的伤比背后稍微好些,唯独胸前,秦牧隐目光灼灼,黎婉不敢睁开眼,身子烫得厉害。
“婉儿,开始上药了。”
秦牧隐拿着巾子,伸进盆里,瞬间,白色的巾子变得暗黄,他将巾子盖在黎婉的伤口上,小心的清洗,药膏用不着了,之后抹了要,传宽松的衣服注意不着凉就好,秦牧隐屏气凝神,一点一点擦拭着,背上因着伤口流血,有些伤口连成了一片,而且,脊背两边的伤口明显要深一些,黎婉在针锥上翻身时,针锥刺入刚才受过上的位子会越来越深,他的手贴着巾子细细感受着。
一个时辰,秦牧隐才将黎婉身上的伤口处理好了,穿的是这几日绣房赶制出来的衣衫,担心绣花膈应着她的肌肤,只将布料裁成了简单的样式,桃红色的杭绸裙衫,黎婉皱了皱眉,“这是新做的?”
秦牧隐将衣衫理顺,“怎么了?”以为她是嫌弃没有绣花,正要解释两句就听她不高兴道,“这个颜色俗艳。”
秦牧隐动作一顿,她肤色白皙,穿红色的衣衫衬得桃面粉腮,楚楚动人,当时绣房问他的意思他当即选了这个颜色。
黎婉不知道他选的颜色,心里不太满意,桃花色的衣衫她算是喜欢,可是这种,她不太情愿的穿上身,毫无款式可言,抬眼看秦牧隐,“侯爷,明日我娘来,我也穿这一身?”
“你要是不喜欢,待会再选两个颜色的布料出来,明日外边套一件袄子,岳母看不出里边穿的什么。”秦牧隐将她把衣绳系好,问她,“现在感觉怎样了?”
黎婉伸了伸腿,前几日身子笨重,现在轻松了许多,脸上露出高兴的表情,秦牧隐蹙了蹙眉,“痛不痛?”
“不痛,没什么感觉。”她弯了弯腿,黄色盆里的药变得暗红起来,全是她身上的血,张大夫该是往药里加了什么,她伸手挽着秦牧隐的手臂,轻松道,“一点都不疼。”
秦牧隐了然,出去吩咐紫兰将纱布以及黎婉穿过的衣衫拿去烧了。
一整日,黎婉身子利落许多,老夫人来的时候,黎婉正靠在床上做针线,秦牧隐的衣衫已经缝制出来了,她觉得腰间少了一个搭配的荷包,故而趁着现在将荷包做出来。
老夫人一脸不愉,夺了黎婉手上的针线,瞪了旁边的秦牧隐一眼,“婉儿现在什么情形你又不是不清楚,还让她动针线,我今日不过来你是不是就由着她了?”
老夫人神情严肃,黎婉第一次见她发火,张嘴想解释,是她央着秦牧隐让她找点事情做,想起来做一个荷包,秦牧隐拗不过她才同意了,也是他在旁边看着,如果,她感觉不对劲就立马停下来。
秦牧隐面色不动,老夫人生气极了,他缓缓道,“是我思虑不周,你陪婉儿说说话,我将针线收了。”
老夫人如何不知秦牧隐的性子,瞥见黎婉欲哭的脸,狠下心没搭理,黎婉心疼秦牧隐,以后要再是这般由着她,伤口反反复复,得等多久才能痊愈?
黎婉小声地解释,“老夫人,是我让侯爷给我的,我的手臂伤得不重,张大夫开的药膏管用,好很多了。”
“好很多也没有全好,你好生养着,绣房好几位绣娘,哪用得着你亲自动手?”老夫人说完,淡淡得瞥了眼秦牧隐,板着脸道,“将针线拿到绣房去,请了那么多绣娘回来,整日没事做侯府白养她们的吗?”
黎婉噤若寒蝉,还想留下针线等她好了之后再做的,可老夫人生气了,她也不忤逆老夫人。
不一会儿,秦牧隐回来了,黎婉见他两手空空,心里有些失落,老夫人叹了口气,她啊,在家里性子还是太软了,声音缓和了许多,“你在屋里要是无聊了,你先忍几日,身子好得差不多了,我们回江南,边走边玩,路上有趣得紧。”
黎婉点头,她的衣裳宽大,老夫人撩起她的袖子,手腕以上的伤口恢复得极好,饶是如此,老夫人想着给黎婉抹药膏的那一幕,心里仍是难受,“以后遇着事情和我商量商量,外边的事情我再怎么不过问,也有法子护住你和牧隐,你啊,以后可不许再胡来了,我年纪大了,可经不住你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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