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拖出去埋了。”陈氏走过来安慰颜倾:“别理会那种人的话。那姓赵的婆娘死有余辜。”
颜倾并没有如释重负,反而觉得心情沉重,倒不是惧怕赵氏临死前说的话,而是担心赵氏死亡的消息流到那奸夫的耳朵里,也不知那人什么来路,颜倾就怕给颜家带来什么额外的麻烦,于是立刻封锁了消息。
颜倾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过了一段日子,意外还是来了。
姐姐的婚期临近,颜倾陪着她一起去挑选首饰、采办布匹,归来的路上不知从哪个方向冒出来一批人,强行将两个丫头丢到一边,把她和姐姐一起绑了,丢进了麻袋里。跟前世的情景很像,她们一起被投进了河水中,奇怪的是,跟前世一样,麻袋也没有沉下去,顺着水流一路飘荡,颜倾有了前世的逃生经验,不再那么惊慌了,慢慢挣脱了困住自己的绳索,又去帮姐姐解开绳子,这时的姐姐已经陷入了昏迷。颜倾很是焦急,奋力将麻袋撕开了一个洞口,把两人的脸露出去。
远远望去,水波浩浩荡荡,无边无际,并不见有路过的船只。颜倾有些焦急,为避免强大的水流冲开麻袋,冲散二人,一直用臂膀拖着姐姐,不敢消耗太多体力,一直顺着水流飘荡。也不知坚持了多久,颜倾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又咬了咬牙继续硬撑着。
终于,远处的水面上出现了一条船,船行得越来越近,颜倾看清那条船的甲板上站着人,赶紧腾出一只手腕,举起来对着船上的人挥舞。
那人看见了,站在船舷上对她们大喊:“喂——你们是落水了吗?”
颜倾吃力地点头,连喊一声救命的力气也没有了。就在她满怀期待之时,那人走进了舱内。
绝望……
又过了片刻,那条船开始向她们驶来。大船行驶至她们身侧时,扑通扑通地响了几声,有人跳下了水,颜倾看清了一个侍卫模样的人,那人从她怀中接过姐姐,向甲板上托举。
有气无力地对他道了一声谢后,颜倾在水中挣扎了两下,再也坚持不住,意识开始迷离,体力几乎消耗殆尽,仰面往身后倒去,没有栽入水中,整个身子却被胸膛一样结实的东西挡住,她靠在那里,晕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颜倾发现自己浑身湿漉漉的躺在一张舒适的大床上,身下的被褥全被自己身上浸了水的衣服给濡湿了。她赶紧坐起了身子准备下床,刚迈出一条腿,一侧首瞥见了坐在床前扶额入睡的男人。
惊慌地不知所措,她悄悄提起鞋子穿上,刚穿完了一只,身边的男人醒了,睁开眼睛盯着她看。她有些局促,提着另一只还没穿上的鞋子问他:“多谢相救。我,我姐姐——”话未说完,打了个喷嚏。
男人也不回答,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忽然起身去了一边翻找自己的行李。
颜倾赶紧趁此机会穿鞋下床,男人转过了身子,拿着一堆衣服走过来,扔给她,用低沉厚重的嗓音说道:“没有女婢,救你的时候没给你换衣服,你自己先换上吧,虽然不合适。”说完就出去了。
颜倾低头看了看,都是男人的衣服,她不想换,可是浑身止不住寒噤。没办法,跑去一角换上了那个男人的衣服,衣服很宽大很不合身。
心里想着姐姐,颜倾也不敢再耽误了,赶紧跑了出去,一出去,又看到了那男人高大的背影,他一直站在外面。
听到了动静,他转过身来,上前几步,上上下下地打量起她,徐徐勾起唇角,盯着她的双目说道:“姑娘,你太瘦了。”
“啊?我……我姐姐呢?”
男人道:“还没醒,不过没有生命危险。我带你过去。”
颜倾过去看了姐姐,看到她平稳地呼吸,放心了许多。再次回头跟他致谢。
他拿食指按住嘴唇,轻声说道:“我们出去说话。”
颜倾点点头,跟着他出去了。
他站在甲板上,望着水天相接处红彤彤的夕阳,问她:“你们是哪里的,怎么会落水?”
颜倾简略地告诉了他。
他点了点头,又转过脸来问了她一些其他的事。
谈话时,颜倾稍稍打量了他,高大英武,浓眉大眼,眼神有些犀利,皮肤黝黑了些,周身透着成熟男人的沉稳之气。风猎猎地刮,吹得她的身子晃了晃,他挺立如松,岿然不动,只被风吹动了衣角,让颜倾印象最深的,还是从侧边望去,他睥睨夕阳的倨傲之态。
“刚刚救起你们的时候,发现你一直携着你姐姐,淮南离这里有一段距离,怎么坚持这么久的?”
颜倾没有回答,观察着他华贵的衣料和他腰间垂悬的宝剑,看来他是个出身不凡的习武之人。
“那谋害你们的人简直愚蠢,这条河本来浮力就强,淹不死人。”他说。
“难怪。”
他还想问她什么,忽然被走过来的一个侍卫模样的人打断。
那人立在他身后,微低下头,唤道:“郡——”看见他的手势,立马改口换了一声:“主子。”
“有事?”
那人附在他耳边说了一通,他看了颜倾一眼,说道:“你去我房间找件衣服给你姐姐也换上,我房间内有炉子,换下的湿衣服自己去烤吧,一会儿我让人把饭给你们送去。”说完匆匆离开了。
颜倾不好意思随便乱翻他的东西,但想起姐姐,什么也顾不上了,便去找了他的衣服给姐姐换上,姐姐那时刚刚醒来,颜倾叮嘱她好好休息,自己拿了湿衣服去了他的房内,点了炉子烤干了,又匆匆把衣服换了回来,把他的衣服给洗了。
这时,他的仆人把饭送了进来。她想起他的被褥也是湿的,便询问仆人:“有没有多余的被褥。”
仆人想了想,说道:“有几床呢,我去找来。”
不一会儿,仆人拿来了被褥给她,颜倾开始帮他换湿掉的被褥。刚卷起来,背后就传来了他低沉的嗓音:“你在做什么?”
吓了一跳,颜倾忙转过脸道:“我帮你换被褥呢。”
“那你继续吧。”他点燃了屋内的灯烛,在一边坐下,看着她换。影影绰绰的烛光勾勒出了她纤瘦窈窕的影子。他想起刚刚把她救起来的样子,水洗过的皮肤干净白皙,如出水的芙蓉,醒来后的一双美目中,似有如水的清光闪烁,越看越美不胜收。唯独脸上有一块影响美貌的胎记。
他想,如果这是在家中该多好啊,这种场景里,她就像自己的妻子。于是,他开口问道:“你多大了?及笄了没?”
作者有话要说: 这男人是谁,估计大家都知道哈O(∩_∩)O我想,他一出来,离江洲的出现也不远了,要不然......
☆、发噬心
颜倾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不回答他,继续换起被褥来。
他一直盯着她的身影,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她的脚步在床边来回移动,一身绿纱罗裙也跟着轻盈地晃动,随着她的俯身,乌亮的头发像波浪一样在她身后荡来荡去,还有她绿纱裙的摆动,像极了一池碧波,而她飘逸的乌发就像是穿梭在绿波间的游鱼……
那一刻,他的灵魂仿佛出了窍,也跑去跟那游鱼一起在绿波间穿梭......
她垂着发,还没及笄。
他此前从来没有留意过女人的头发。不知道为什么,他第一次会有这种感触:原来女人的头发竟有一种让男人迷恋的神秘力量,那细细秀垂的发丝可以化成一条条游动的蛇,不知不觉就已深深潜入男人心底了。
原来女人的头发可以化成蛇来噬心!
忙碌了半天,颜倾终于铺好了床,抱着湿掉的被褥转身,一下子对上他注视的目光,颜倾怔了一下,没有惊慌,扬唇对他微笑。
他立刻收回目光,忽然觉得此情此景有些尴尬,低头咳了咳,又清了清嗓子说道:“原来还是个没及笄的丫头。”
颜倾低头看了自己手中抱着的湿被褥,对他说道:“我明天拿去外面晒。”
他嗯了一声。颜倾抱着被褥往外走,忽然被他叫住,“你去哪儿?”
“我还要去帮姐姐换。”
“哦。”
颜倾转身欲走,又被他叫住。
“换完回来这里吧。”
颜倾疑惑地看着他。
他磨蹭了半天,说道:“没有多的被褥了,也没有多出的床位了。我去跟侍从挤一挤,你晚上就睡在这里吧。”
“啊?”颜倾呆住,“我和我姐姐睡一张床就可以了啊。”
“哦。”
有些尴尬,颜倾呵呵的笑了两声,转身疾步往外走,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遂又止住脚步,回首问他:“请问,你们的船什么时候靠岸,在哪里靠岸呢?”
他走去床边,往床上舒适一躺,枕着胳膊、闭上眼睛敷衍道:“时候不早了,我困了,你有什么问题明天再来找我说。”说完就打起了呼噜。
颜倾无语,瞥了他一眼,转身去找姐姐。
夜晚和姐姐一起躺在床上,姐姐问她救她们性命的人是谁,颜倾也说不上来。姐姐又问她她们什么时候可以上岸离开,颜倾也答不上来。家里人尤其是琥珀和妙儿肯定担心死了,姐姐的婚事也临近了,还要早些回去筹备,明天一定要去问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