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之下,浑身湿透的叶初雪心头惊怒交集。他的怒气和他折辱她的手段同样令她心惊。她不肯就范,不停地挣扎要将手从他的钳制中抽出来:“你放手,我自己会走。”
“放手?!”平宗冷笑,“叶初雪,我不会对你放手,永远不会!”
他不容她再说出任何能够激化怒气的话来,拽着她大步走过天津桥来到碧台宫中。
碧台宫中的一群内官、宫女早就得到消息,纷纷出迎,却被平宗一句话给喝了回去“不许出来,别让我看见你们!”
顷刻之间,众人各归宫室,偌大的碧台宫中空荡荡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平宗咬着牙问叶初雪:“这样可以了?你不想有人看见,我满足你。你想要什么我都能满足你。”
她抬起头看着他,目中满是被他激发的怒意:“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去南方,你能满足我吗?”
“除了离开我。”他捉着她的手腕,把她拉近到自己身前。两个人浑身上下都已经透湿,各自从里到外散发着寒气:“我可以给你我所有的任何东西,唯独不许你离开我。”
“你能给我什么?”她冷笑,“你的江山?”
“我的命怎么样?”他咬着牙将一把匕首塞进她的手中,“你只有一个办法可以离开,我以前就给过你这个权力。”
叶初雪低头看着手中的匕首,刀刃泛着寒光,就像他此时的面色,有着令人不安的寒意。她的手微微颤抖,像是因为寒冷而握不住刀柄一样。“有一天夜里你在梦中问我会不会离开,”她摇了摇头苦笑,“我也不想。我经历了这么多,终究和你生儿育女,这样的生活是我以前连做梦都不敢去奢望的,你给了我。你给了我一切我想要的,”她抬起头看着他,不复之前的激愤,神情中却有着一丝更加令人心惊的沉静,“却也给了我最不堪承受的屈辱。”
平宗被她那样的目光吓住,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你什么意思?”
“罗邂。”她轻声说出这个名字,将所有的恨意和不甘都深深隐藏在心底。但那恨意太强大,令平宗不由自主地想起之前在水中所见,宛如万古长夜一般幽深不可测的湖心。那样的深沉和黑暗,让所有平静的表面都看上去令人不寒而栗。
“罗邂?”他仿佛明白了些什么,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明白,疑惑地问,“你是因为罗邂要离开我?”
“你自找的。”叶初雪的冷笑仿佛匕首的刃光,“是你扶持他在南朝称帝。”
仿佛被一只大锤重重击中了胸口,平宗只觉胸前一痛:“你……”
“我问过你,可你说了假话。”她掩饰不住伤感,“我多希望那时候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样我就可以安心守在你的身边,指望你能像你说的那样,满足我的任何要求。我想让你出兵去剿灭罗邂,或者动用你的势力杀了罗邂,甚至只是袖手旁观,坐看落霞关我的伯父们去收拾他。”她苦涩地笑了笑:“你曾经说我消磨了你的壮志,你又何尝不磨钝了我的锐气?让我一度相信你会去替我做这一切的谎言。”
“不是谎言。”他忍不住开口为自己辩解,“只要你说出来我都会为你去做。”
“我让你杀罗邂你肯吗?”她冷笑起来,“你能说罗邂称帝与你无关吗?”
“我……”平宗语塞,无法说出任何话。
“我知道你的想法。你是报复我谋划了平宸迁都。如今北国分裂,你一时没有余裕去攻打南朝,所以便扶持了罗邂称帝。如此一来,虽然你不能把江南并入你的版图,却可以通过罗邂的手实际上统治江南。任何人若处在你的位置上,无疑都会这样做。”
她丝丝入扣地分析着,语气渐渐沉痛,“只是你不能。可你竟然不懂这个道理。”
“我……”平宗恍然大悟,终于明白问题出在了什么地方,“因为你,所以我不能利用罗邂?”他有些不解,“可是罗邂只是一个工具,我今日可以扶助他称帝,明日便可以将他踩在脚下让他碎尸万段。叶初雪,我知道你恨罗邂,但我不能因为你的私怨而不顾天下……”
她冷笑地截断他的话:“你的天下?”
平宗一愣,终于明白症结所在:“叶初雪,你不会忘了我说过的话吧?我说过要让你和我并肩共享这世间一切荣耀。”
“我记得你说的每一句话。”平宗的话并未能安抚叶初雪,反倒更加激怒了她,“只是你所说的荣耀是你的荣耀,你可以将这荣耀当作赏赐让我分享,却不肯让我保住我自己最低的一线自尊。”
“我怎么赏赐了?”他觉得简直没有办法跟她好好说明白,“我的荣耀不就是你的荣耀吗?我把我所有的都与你分享,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你把从我这里抢夺走的一切与我分享,还真是大方。”
平宗一句一句被她噎回来,也无法不心头火起:“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我为了你放弃了我的一切坚持,你却还要扶持罗邂窃取我家江山,将我经历过的羞辱再十倍羞辱我一次。即便这样我都打算隐忍,你却还要斩断我家最后一丝希望。”
“我斩断你家什么希望了?”
“为什么我两位伯父自相残杀?真的不是你从中捣鬼吗?你为了确保罗邂能够坐稳江山为你所用,不惜让姜家彻底灭亡,却还留下我为你生儿育女,这就是你所说的分享一切荣耀吗?”
平宗也气得脑中一片混乱:“你家那两位伯父什么样的货色,也配让我去用计谋?你说我羞辱你,叶初雪,你给我弄明白,这天底下人人都在羞辱你,唯有我敬你、爱你,愿意用我的天下陪你玩你那些把戏。你说你为我放弃坚持,我倒想知道你那些所谓的坚持除了用来与我作对还有什么意义?姜家早就灭亡了,早在你父皇临终前托你守护时起就灭亡了。早在你那个侍女假先帝之名生下别人的孩子时就已经灭亡了。你,还有你的那些伯父、妹妹、亲人,都不过是陪着姜家的江山苟延残喘。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只有你不肯去相信,除了无休止地自欺欺人,你还会什么?你如今为了那所谓的江山与我恶语相向,却不知道你真正的敌人正是那些将你驱离家国的亲人。叶初雪,你真是我所见过最不知好歹、不辨是非的人。真正捧着一腔赤诚对你的人,你却当作仇敌对待。”
叶初雪气得浑身簌簌发抖:“我家的事不劳你操心。”
“我对你赤诚相待,与你一起经历了这么多,我以为你我早已经夫妻一体,同进同退,你竟然要为了一个罗邂而与我决裂吗?”平宗冷笑,“你与罗邂的事,我不在乎,旁人也不在乎。是你自己念念不忘,却来埋怨别人。叶初雪,你到底想过没有,罗邂对你究竟有多重要?”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若是为了那个人离开我,就不要扯上什么江山社稷。”
“你混账!”叶初雪激怒之下将手中匕首向他掷去。
平宗措手不及,见白光飞到,急忙偏头躲闪,终究慢了一步,被匕首手柄砸中额头,鲜血顺着额角流了下来。
平宗摸了一把,看见掌心的血迹,便如同熊熊大火被浇上了一桶油,登时红了眼睛,过去一把拽住叶初雪,咬着牙冷笑:“混账?你今日才知道吗?”
叶初雪拼命挣扎,却丝毫不能撼动他对自己的钳制,情急之下张口重重咬在他手臂上,平宗吃痛,却不肯放开她,一手卡住她的脖颈,一路将她拖进了内室。
他们就像是两只用性命相搏的野兽,谁都不肯示弱,彼此厮缠扭打,推拒碰撞。宫室内陈设的锦屏、翠幛、金玉器物无不横遭浩劫,被打碎撞破,满地狼藉,不可收拾。
叶初雪终究力气输了一大截,被平宗压在身下,一边愤恨地瞪着他,一边两条腿乱踢,试图将他踢下去。平宗好无怜香惜玉的心情,握住她的两脚向两边拉扯开,整个人覆上去撕开她的衣襟:“我不许你走。哪怕要困住你一生一世,也不会放手。不管你心里想着谁,不管你为了什么理由,你都只能留在这里。”
她被他扭曲狰狞的表情吓住,突然意识到是自己激发了他的怒气。这男人此时此刻看上去就像一只发怒的狼,双目通红,手臂力气强大得无人能够抗拒。她最先恢复理智,停止挣扎,抚上他的脸低声呼唤:“阿护,别这样阿护。”
“别叫我阿护,你不配!”他狂怒之下口不择言,双手在她冰凉的皮肤上揉拧,身体粗暴地侵犯着她,“我的女人才能这么叫,你是谁?你心里想的是谁?”
“你啊……”身体的疼痛冷却了她的怒火,她在他的身下辗转哭泣,“但你心里却只有江山。”
“你比我强吗?你心里只有你的故国和家乡。”他咬着牙反唇相讥,愈加愤恨,动作也丝毫不见柔情,“不要求我,不要骗我,我不会再相信了。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你走。”
她深深伤心,抱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问:“你真的不怕我们变作七郎和晗辛吗?”
平宗一惊,停下了动作低头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