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热乎乎的舌头呼啦啦地舔在她脸上,口水立即沾了一脸。
叶初雪忍不住笑了起来,亲昵地搂住小白的脖子,脸埋进它厚厚的毛中,深深地吸气,像是它的身上有着那个人的气味一般。
它的身上有那个人的记忆。
叶初雪的手顺着小白背上那道刀疤缓缓抚动,一时间只觉酸楚幽怨,低声说:“小白,没有你我怎么办?”
小白自然不会回答,用鼻子拱她的手臂,让她搂住自己的脖颈,依恋地在她怀中磨蹭。叶初雪舒服地叹了一声,又问:“小白,你知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她觉得眼睛潮热,终于颤声说出自己憋在心头的话:“我好想他呀。”
一人一狼亲昵了许久,她终于放开手坐起来,问道:“怎么就你自己?赫勒敦呢?”
小白像是能听懂她的话,扭头朝向一旁的树林中,果然一个白色的身影沉静安稳地隐藏在树影之间。
叶初雪拍拍小白的脑袋:“你帮我守一会儿好不好?让我擦洗一下。”
小白在溪边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趴下,看着叶初雪褪去衣衫,缓步走入溪水之中。
溪水冰冷,却恰到好处地冷却了她脚腕伤处的灼热感。刺骨的寒意一下子激得她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身上起了大片的栗皮,牙齿也忍不住微微打战。
然而那种直冲头顶的寒意却令她登时精神爽利了许多。
自打被睢子掳来,她就一直没有机会好好洗一个澡。最多也不过是躲在帐篷里用沾湿的布巾草草擦洗一下。她已经无法再忍受自己身上的味道,浑身黏腻的感觉,哪怕溪水冰冷刺骨,也要趁着好容易有一个周边环境略微熟悉的机会,好好清洁一下自己。
冰凉的水从身体上滑下,滑过如牛乳般细腻的肌肤,随着身体的线条起伏。她腹部已经微微隆起,水迹在月光下晶莹闪亮,她低头看去,只觉自己的身体从未有过的饱满而丰实。
叶初雪无比希望平宗此刻就在身边,希望他能看见这样的情形。她甚至能想象出他亲吻自己腹部的模样来。冰凉的溪水只能激醒她对冬天的记忆,到如今才赫然发现她曾经觉得漫长得不堪忍受的冬天,却比这盛夏时节要火热温暖得多。
她长长叹息,忧伤地垂下头去。
趴在岸边的小白突然昂起头来,警觉地盯着她的身后,发出警告的声音,龇着牙面目狰狞,一下子站起来,随时准备扑过去。
叶初雪慌忙回头,睢子高大的身影在距离水岸两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有小白在,即使是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却让叶初雪陷入了尴尬之中。她的衣物都在岸上,自己却在溪水的中心站着。若是要回去拿衣服,势必被睢子看遍全身;可若是站着不动,衣服却不会自己飞过来。
睢子也立即看出了问题,只得说:“我现在要往前走,把你的衣服扔给你,你最好管住这匹狼。”
叶初雪点头。她不敢回头,只能发声命令:“小白,别乱来,他不是坏人。”
小白显然不信,仍旧对睢子龇牙咧嘴,发出低沉的鸣鸣声,瞪着眼紧紧盯着睢子的每一个动作。
睢子缓慢而小心翼翼地靠近岸边,努力不去与小白对视。他隐约能感觉到身后不远处还有另外一双凶神恶煞的眼睛盯着他。“我不想变成半只脚掌,我没有恶意,你们看,我什么也没有。”他举起手来让小白看。
但小白丝毫不领情,瞪着睢子的目光中全是仇恨。
叶初雪站在冰冷的水中,突然觉得后背仿佛被火灼烧一样滚烫,冷汗滑下来,像是在烧红的铁锅上溅进了水,登时便有一种撕扯皮肉的疼痛,在身体里蔓延。她知道那滚烫是哪里来的,知道身后那男人也有着一双狼一样的眼睛。但此刻她除了在他的目光下微微颤抖等待,竟然什么都不能做。
在睢子弯腰去拾衣服的时候,小白突然猛吼了一声,向前蹿出好几米去,惊得叶初雪尖声制止:“小白!不许乱动!”
她的命令到底还是束缚住了小白。睢子终究捡起了衣服,拎出中单抛到叶初雪的身上。
她连忙裹住身体,这才转过身来。
睢子面色发白,额头上也渗着汗,也不知道是因为小白的威胁,还是别的原因。他冲叶初雪抬起手:“你慢点,别又崴了脚。”
她却十分警惕:“你退开点,不然小白会咬你。”
他依言而行,退到三丈以外,等待着叶初雪从溪流中走上来。
距离并不能淡化那女人的美丽。
她的中单被溪水湿了衣角,贴在腿上,勾勒出曼妙的腿部线条,而月光落在她的领口,那一片闪着水光的皮肤竟然比这世间最美的景色还令人流连。她从水中跋涉上岸,宛如神女身披月光降临人间,周身光芒莹耀,竟令睢子一时心旌摇动,魂不守舍。
小白一下子跃起冲到睢子面前,惊得他慌张回神,连连退后了好几步。
睢子也怒了,一手抽出腰间匕首,冲着小白比画了两下,喝道:“来啊,有本事你就过来咬死我!”
身后突然呼地一阵热浪卷过,睢子闻得出来那是狼无声咆哮时的气息。他意识到身后还有一只体型更加庞大的狼虎视眈眈地盯着。
他手心冒汗,却不敢示弱,双目与小白对视,将匕首交到更加灵活有力的右手上。
叶初雪已经飞快地穿好衣服,低声喝止:“小白!不许过去!”
小白愤怒地回头冲她吼了一声,却终究还是服从了命令,恶狠狠地瞪着睢子,一步步退到叶初雪的身边。
睢子松了口气,看见叶初雪亲昵地抚着小白身上的毛,不满地问道:“这狼到底怎么回事?我并没有冒犯你!”
叶初雪的声音比溪水还要冰冷:“小白曾经为了保护我被你哥哥砍成了重伤。”
睢子一怔,再也说不出话来。
叶初雪在小白的耳边低语了几句,放开抱住它的手,小白又冲着睢子告诫地低低吼了一声,才蹿到了睢子身后,与赫勒敦相伴走进了树林。
一直到看不见它们的身影,睢子才松了口气,转头见叶初雪戒备地立在自己面前,登时羞恼交集,脱口斥道:“你什么毛病?居然跑到这里来洗澡,万一被人看见……”
叶初雪冷冷打断他:“你还活着完全是因为你对我还有用,别的任何人现在已经葬身狼腹了。”
睢子似乎还能感受到刚才身后赫勒敦呼出的腥热气息,还有小白仇恨瞪视他的目光,听了叶初雪的话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口气便也放缓了许多:“那群狼果然是来保护你的。”
叶初雪笑了笑:“现在你还奇怪为什么我会跟你们走了吗?”
她也不再跟睢子多做纠缠,朝着宿营地的方向走去:“回去吧,今天你就当做什么都没看见。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擦肩而过的瞬间,睢子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你想告诉谁?”
他身体的接触令叶初雪浑身一个激灵,她激烈地甩开,后退两步:“你说呢?”说完转身就走。
睢子却毫不介意她的冷淡,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问道:“你怎么就那么确定还能见到晋王?你看他连回来找你都不愿意。”见叶初雪脚步不停,提高声音问:“你就不想知道他现在的行踪吗?”
叶初雪终于停住脚步,狐疑地打量着他:“你知道?你跟我同样在深山里,你是如何知道的?”
睢子略带得意:“我自然有我的法子,只是问你想不想知道。”
叶初雪嘴角的笑意越发冷清了起来,目中隐隐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出人意料地说:“不想。”
睢子一愣,见她又转身往回走,大步过去一把攥住她:“你真的不想知道他现在的消息?”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他现在一定从河西牧场发动了大军。”叶初雪看见睢子露出惊讶的神色,心中愈加笃定,语气也就越发刻薄,“怎么,你很吃惊吗?我怎么会知道呢?因为这是既定的策略,我与他一同商议制定的。只要没有什么意外,定然会按照时间施行。”
她抬起头望向天空。银河已经转移到了天空的一角,夏天转瞬即将离去,叶初雪心头微微惆怅,她曾经那么盼望夏天的到来,却无法与那人一起共度。
她将一腔的烦闷全都撒向了睢子:“我不但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我还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以他的习惯和目的,再联想到龙城之前的动态,他一定不肯功亏一篑,所以要保证万无一失,就会要对龙城做合围之势。所以他现在一定是分兵行进,而他本人会吸取龙城之失的教训居中调度,以防再发生诸部之间不通音讯被人各个击破的事情。”她看着睢子,眼角眉梢都是不屑,“怎么,你要不要我再说出他现在的准确位置?”
睢子几乎有些目瞪口呆了。
他只知道叶初雪是平宗带出来的人,胆略见识非同凡响。但他无论如何想不到叶初雪竟然会干预到军事上去,而听她所说,竟然是平宗首肯的,甚至是她参与了制定策略。
“晋王竟然如此信任你?”睢子到底不是汉人,做不到城府深沉,心中所想,也不屑于藏着掖着,想到什么便说了出来,但语气中仍然有着不可置信,“让一个女人参与军机?我看他也是昏了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