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笑,“你的心很大。”
“准确的说,我的野心很大。”我遥望前方依然硝烟未散的战场,“我要我的将士对他们的帝王有信心,我要他们不仅仅是为了那一个明堂高坐的名字,而是真正放在心中的天神。”
有士兵归来,远远地看到我们,放下手中的武器,跪拜着。
我和沈寒莳都能清楚的看到,他们眼中的崇拜,敬畏,与热血。
“当你笃定主意要御驾亲征的时候,就坚定了这个想法吧?”
“是。”我肯定地回答,“我不仅要服军心,还要震慑朝堂上那群老古董,若是我不动,他们宁可一万年都守着歌舞升平过日子。”
他轻叹,“你不怕被人说你挑起战争,给百姓灾难?”
“天下分裂,不可能是永远,你以为一旦其他国家有了实力,会放任我们过好日子吗,那时候的百姓就不会有灾难了吗?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斗争,有人心的地方就会有**。”我笑道,“你知道吗,无论多红的叙情馆,拥有多少位出色的公子,花魁只能有一个,帝王也一样。”
他又好气又好笑,“这算什么话?”
“我的公子理论。”我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没听过吗?”
他啧啧称奇,“‘百草堂’呢,也一样吗?”
“一样!”
“那……”他突然凑上我的耳边,“你‘百草堂’中的花魁,是容成凤衣,还是我?”
☆、笼络人心
笼络人心
直到晚上我躺在床榻上,还在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中反反复复都是他的话——你“百草堂”中的花魁,是容成凤衣,还是我?
更反反复复出现的,是他当时的表情,噙着笑,挑着眼,一副看你怎么回答的表情。
挖坑给我跳,我要真跳进去,他保证顺手填土活埋了我。
“什么叫花魁?不是长的最好,跳舞唱歌最棒的就是花魁,阁主可不皇上,说封谁就封谁。谁为‘百草堂’赚银子最多,谁就是花魁,你想知道,回去比比不就知道了?”犹记得当我说出这句话时,他那副噎住的表情。
不过我挡的了一时,可挡不了一世啊。现在幸好是在行军打仗,若是等到回京师,沈寒莳还不知道会和容成凤衣斗成什么样子呢。
原本我以为容成凤衣的性格,应该不会是个闹腾的主,可自从我收到那八个字的信开始,我就嗅到了一股浓浓的火药味。
未来的日子,堪舆啊。
大战过后有太多的事务要处理,沈寒莳再度从我眼前消失了踪迹,整个军营大帐中处处都是脚步声。
索性翻身下了地,撩开门帘小心地往外探了探,鬼祟的跟贼一样。
才伸了半个脑袋,就听到一声恭敬的话,“皇上您有什么吩咐?”
是四将之一的方素。
“今夜轮到你值守?”
她俯首行礼,“回禀皇上,蔡篱、赵安香和朱锦屏随将军在军营中处理事务,您是否有什么吩咐?”
我想了想,“给朕一套普通士兵的衣服吧。”
“这……”她犹豫了,“您是想?”
“一场大战,伤亡肯定惨重,此刻只怕军医也忙不过来,朕想去看看能否帮上忙。”
方素长大了嘴,“这怎么行!”
“有什么不行?”普通的皮外伤,止血点穴的功夫,整个军营只怕还没有比我更本事的。
“您是皇上,这样微服出去,万一有什么事,我无法对将军交代。”她为难地望着我,“要不您让我跟着。”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战场上都没人能拿我怎么样,你是不相信朕的能力?战场上远远的,大家只能靠衣服来辨别我的身份,现在你跟着我,岂不是告诉他们朕是谁了?不准跟!”
她期期艾艾,“我是怕有人对您不敬。”
我忽然乐了,呵呵笑出声,“再不敬,还能有人比得上你们整天拿我开涮?”
似乎是想起了自己平日里的没大没小,她脸上一红,飞快地去了,不多时捧着一套士兵的服装过来,塞进我的手里。
看着我换上衣服,她还做着垂死的挣扎,“皇上,将军知道了,我会被军法处置的。”
“军法处置是什么?”我坏坏地问上一句。
她哭丧着脸,“八十军棍。”
我更坏地凑上脸,“欺君之罪呢,是什么处罚?”
方素如丧考妣,“死罪。”
“所以呢?”
她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闭上眼睛,“皇上,您早去早回。”
夜晚的军营,每个人都在忙碌着,没有人会注意我的脸,我径直迈着腿,朝着伤兵营走去。
本以为我去的是“泽兰”的伤兵营,可当我入眼的满是“天冬”的盔甲时,才发觉走错了地方。
即便我见惯了血肉横飞,也看多了生命的流逝,但是如此惨烈的景象,如此多的人躺在地上哀哀痛呼着的场面,还是让我心头一沉。
没有床榻,伤兵几乎是席地而卧,满屋的血腥气弥漫,哀嚎充斥所有的听觉。
“这个不行了,抬出去吧。”一块白布兜着,有人抬起匆匆从我身边走过,浓稠的血聚集在棉布上,又厚又沉。
我叹息着,心里也是沉甸甸的。
一句马革裹尸,是他们的真实写照,血流成河也是战场真正的残酷,每一场战役后,土坑埋就了战场的英勇,却不知遥远的家乡,还有多少人期待她们的回还。
“快、快、快!干净的棉布。”旁边军医在喊着,身边各人也在忙碌,我看一眼身旁,拿起棉布递了过去。
军医撇了我一眼,“新来的?”
我垂着头,轻轻唔了声。
那人也没多问,径直发号施令,“给她裹好伤。”
我快手快脚地撒上止血药,裹上棉布,包扎好。
“手法还不错。”那军医看了一眼,继续换下一个人,依然是冷漠木板脸,“这里交给你了。”
交给我了,什么意思?
那军医拎起自己的药箱,走向大帐口。
“你去哪?”我急急地拽住她,“这里人手不够啊。”
放眼看去,不过三两个军医,还和她一样,拎着自己的药箱要离开。
“这里人手不够?”那军医冷哼了声,“‘泽兰’的大帐里,人手也不够,我没空治疗敌人。”
甩开我的手,她大步离开。
我无力阻拦,也阻拦不了,眼见着同胞死于对方手中,谁也不可能大人大量的治疗。
这偌大的军帐中,只有我一个人在继续着手中的活,忙碌地裹着上。
面前的女孩有一张年轻的脸,胸口泊泊淌着血,早已染透了衣衫,当我蹲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的眼睛望着我,“你说我会死吗?”
手指点上她的穴道,看着她惨白的面容,我低声开口,“不会。”
“真的吗?”
我给她一个安慰的笑,力求温和温暖温柔,这对我来说,太难了。
许是她的年轻让我心头一动,也或许是那明显纯真的眼神让我不忍,我一丝真气探入她的筋脉,发觉她的伤势虽然严重,却只是失血过多,没有真正伤及要害,“真的,我医术很好。”
“你医术好,可你们的将军还是会杀了我们的吧?”她颤抖着唇,眼中了无希望。
“沈寒莳说过,投降不杀,那就不会杀。”我肯定地回答她。
我的话似乎并没能让她放松,她喃喃自语着,“可是我听说,两国交锋,都是坑杀俘虏的,有的将军当时说投降不杀,最后还是会杀的。”
她说的没错,历史上所有的国家都秉承着一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留着对方的人,将来必成祸患,斩草除根才是最好的方法。
但我知道,沈寒莳一定不会这样做。
“如果他要杀你们,何必让人来医治你们?”我笑了笑,“军中药品很贵的,不是这么浪费的。”
我的话,让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你是好人。”
这世间本就没有纯粹的好人与坏人,区分点只在于立场。
我走向下一个人,毫不意外地也是听到同样的问话,沈寒莳会不会杀了她们。整个大帐都被惶恐的气氛笼罩着。
没有人帮忙,我一个人的手脚实在忙不过来,抬来的人远比我治疗的快,当手边的药物用完,最后我只能以点穴的手法止血,一个两个我还不绝吃力,数十个过后,我的手指都开始抽筋。
我有些后悔没把方素带来,有她在,我至少能多要些药物。
“喂,你怎么还在这里?”一张脸从外面探了进来,冲着我大喊,“还不快走?”
我有点迷茫,“去哪?”
年轻的士兵不耐烦地冲进大帐,抓着我的手就往外拽,“那边人不够!”
我看着满地急待救治的人,冷着脸,“这里人也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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