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头,嘴巴张了张,我再度摆手制止了她下面的话,“去给我准备衣袍,还有,将端木凰鸣的丹房打开,重新炼丹,再招一些方士进宫,当年端木凰鸣怎么做的,如今也怎么做,我所有的衣物,务必要沾染够硝石气,知道吗?”
她似懂非懂,但是没有多问,点了点头。
“现在我就是端木凰鸣,不能让人觉得我登基以后就转了性子,是不是?”我笑着给她一个理由。
其实,我只是要告诉青篱一个理由,昨日夜探,为何寝宫无人。
现在,我最大的对手是他,我决不能让他察觉到,端木凰鸣是我,否则我将再无刺杀宇文佩兰的机会。
青篱啊青篱,我也想知道,成为对手的你我,将是谁胜谁负?不知道我是否有机会,亲手揭下你那藏着掖着的面纱。
我曾经的男人,是萝卜还是土豆,总要挖出来瞧瞧不是。
花何领命去了,在踏出房门前,她低低地叹了句,“那个孩子右手的掌心,有一粒小痣,也许先皇不知道,但是我却知道,这么多天,看到手不难。”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悠然地靠在明黄色的龙床上,似是睡着了。
脑海中,想起少时乞丐们脏兮兮的手揉着我鸡窝般的乱发,“小不点,你知道吗,你是我们从京师的护城河里捞出来的,真***命大。”
“那是命贱,贱命才活得长,才不是命大。”
我勾起了唇角,摊开右手掌心,看着中间一点米粒大的小痣,轻叹了声,“命贱才活得长……”
☆、沈将军还朝
沈将军还朝
容成凤衣的驾辇伴随着浩大的声势,陪同着宇文佩兰的觐见队伍,已经在了京师城门外。
既然容成凤衣要给她最高的礼遇,那我就顺他的意,给一个让他们都意外的礼遇好了。
黄袍加身,质地好的让人惊叹,手抚过,丝滑如水,明丽的颜色耀华瑞气。当初我答应容成凤衣的时候,想的是利用他手中的权势替自己复仇,谁曾想,这件衣服加身后,我最先要放弃的,就是自己的仇恨。
得与失,有时候真的很难说。
手中一枚药丸,轻轻抛了抛,冷笑间,药丸入口。
冷冷的气息从腹内散开,顺着筋脉游走着,慢慢停留在丹田中,犹如冰封般蔓延,将所有真气的流转尽皆封在身体内。
三年前的感觉重新回到身上,身体很重,也很软,让我一时间有点难以适应。这三年的坚持,为的就是重新得回武功,可是当我真正完全恢复到从前,也不过才几日,我又要亲手禁制自己,让自己重新回归到没有手无缚鸡之力的状态。
在这深宫朝堂中,没有了武功,也没有了蜚零,如今的我比之往昔更加的凶险,但是我不在乎,置之死地而后生,是他教我的。
禁制自己的武功,也是为了不让他察觉到我是“独活”。
青篱,希望你今夜一定要来,否则我对自己的残忍,岂不是白做了?
车队已入城门,我淡淡传话,“摆驾,出宫迎接。”
正直上朝的时候,我这句话不仅是帝王的礼遇,更直接导致了文武百官列队相迎,所有的人表情种种,有惊诧、有不解、也有叹息。
身为一国之君亲迎他国使臣,说的是好听是礼遇,说的难听就是俯首称低,大家心头明白,却没有一人敢出来质疑我的决定。
“泽兰”终究比不了“白蔻”
长长的车队一眼望不到边,高头骏马,旗帜飞扬,悠长而宽阔的道路上,只有马蹄的清脆滴答和旗帜扬起风中的猎猎声,整齐的队列慢慢行进着,在富贵中,更有一种无形的压力蔓延,仅这一点就可见“白蔻”的国力强盛。
浩大的声势,一直排出宫门外,我眼见着车队远远而来,缓步迎了上去,在最前首的马车前停了下来。
目光,却是锁着最中间的一辆车。
那车,雕饰精美,车马上的辔头竟是黄金打造,反射着太阳灿烂的光芒,车身的颠簸中,风铃轻轻敲响,叮叮当当煞是动人,碧绿的色泽,宛然一整块玉雕就,车壁上雕着双翅飞虎的图案,俨然是“白蔻”的皇家标志。
隔着车帘,我甚至能感觉到两道目光透过帘子停在我身上。
微微一笑,仿佛不知,我伸手将面前那车的帘子掀了起来。
于此同时,一只手从帘子里伸了出来,白玉冰晶,在我伸手的同时,与我交握。
就像是早商量好般,也像是心有灵犀,我扶上他的胳膊,笑容忽然大了,“凤后辛苦了。”
容成风衣回给我一个同样温柔的笑容,阳光下,他的眼角轻扬,说不出的暖意散开,高贵中多了几分动人。
这个动作里,我听到身后百官里有人长长地吐了口气。
国君,亲迎他国太女,显然是自降身份,但是这种自降,又是他们不得不默认的,而我这个小小的动作,更像是久别的妻子迎接归来的丈夫,倒把对宇文佩兰的迎接感削弱了。
至少,我不用亲自扶宇文佩兰下车了。
当容成凤衣站定,那金碧辉煌的车旁,也多了一道身影,环佩叮当中,她站在那,遥遥一礼,“宇文佩兰替吾皇见过‘泽兰’国君。”
熟悉的面容,熟悉到她的每一个表情,都与记忆中重叠着,只是那时候她冷然而高贵,一句命令中,我仿佛她脚下的蝼蚁,随便一脚都足以碾死。
那一刀刀入骨的感觉,冰冷而寒凉。
只是刹那,我便笑了,端庄而矜持的笑,没有迎上前,而是转身让开了身后的路,“太女来访,‘泽兰’举国喜庆,理应先至驿馆休整,今夜朕在‘华樱殿’为太女殿下洗尘。”
“多谢皇帝陛下,宇文佩兰既到了宫门口,理应先觐见。”
忽然觉得自己吃下那枚药是无比明智的举动,当她走在我的身后不远时,想起那个大雪的夜,想起木槿,我紧紧捏住了拳头。
真是恨不能一手捏死她,一巴掌拍死她。
那拳头才捏紧,就被身边一只手轻轻握住了。
那温润的感觉,是容成凤衣。
红毯铺就的路很长,宇文佩兰的每一步、每一个动作,我都无比清晰地感觉到,即便她在我的身后。
握紧容成凤衣的手,强迫自己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他的身上,脚下却是那么坚定而从容。
我牵着容成凤衣的手在龙椅上坐下,宽大的袖摆遮掩,谁也不知道我正压着他的手,没有放开,目光淡淡一扫,“太女殿下劳累,赐坐。”
我的话音才刚落,远远地传来内侍官声音,长长地荡至殿门口,“沈将军回朝,请求觐见!”
沈寒莳,他回来了?
我刚想开口,就远远地望见了一道身影,踏着台阶,进殿。
周身,萦绕着烈火般的气息,阳光洒在他的身上,银亮的盔甲闪耀着光芒,不觉冷冽,反倒觉得炙热。
盔甲反射着光芒,让我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却能感觉那股由远至近扑面而来的气息。
这种气息,是我在满目朝堂百官身上感受不到的,也是他们所谓的文弱之气下不曾有的,就是骨气和傲气。
失笑。
若不是傲气,谁敢不宣觐见,谁敢甲胄上殿。
哟……看来不止甲胄,我居然看到了他身后闪烁的银枪,这家伙,好胆量,居然敢带武器上殿。
说是上殿,不如说是闯殿更妥当。
可就是明知他这样,殿前的侍卫竟然无人敢上前,眼睁睁地看着他踏入大殿。
“平北将军沈寒莳觐见吾皇。”一入殿门,他双手抱拳,昂首望着我的方向,视线落在我的脚下,“请吾皇恕微臣甲胄在身,不能大礼参拜。”
好小子,算你还有点敬意,至少没有敢大咧咧地直视我。
我仔细地打量着他,高大颀长的身躯包裹在盔甲之下,更显威武刚毅,只是那头盔遮挡了他大部分的面容,只能看到一双眸子,一双坚定而不屈的眸子。
那眼睛的弧度很深,很漂亮,漂亮地让人惊叹,让我刹那间有想一探真容的冲动。
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打量,他挺直着身体,微微抬了抬下巴,眼皮却垂了下去,将那目光中所有的神采尽皆掩去。
只是在那眼皮垂落的一瞬间,我看到了他目光中一闪而过的怒意。
他是在恨我那次的指婚吧?
还是……
不对,那怒意闪过的瞬间,他的眼角,分明是不屑地瞥向宇文佩兰的方向。
我的眼神,落向宇文佩兰的方向。
她的唇角轻轻勾起,眼神微眯,这个表情我熟悉,非常熟悉。
她对沈寒莳,起了兴趣。
“沈将军,不宣闯殿,挟器见吾皇,不大礼参拜,莫不是几年征战,沈将军连朝堂规矩都不懂了?”我还没开口,旁边的古非临已经冷哼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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