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我错了。
可我知道的,太晚,太晚。
“他背叛了太女殿下,你觉得会是什么下场?他自毁容貌,就是在忤逆太女殿下,你又觉得他会得到什么?”夏木樨的眼底有着深深的悲凉,我甚至能看到他眼底的恨,对我的恨,“我虽然不喜欢他违背父母之言,但他终究是我哥哥,你根本无法想象他为了你最后遭受了些什么。”
说了这么久,我的身份他已然琢磨出了。
宇文佩兰的手段我怎么会不知道,我只不过抢了她看上的人,她就要我做成人彘,毁掉我的一切,让我不死不活不人不鬼。
一步踏前,我单手抓着夏木樨的前襟,“说,她对夏木槿做了什么?”
夏木樨的眼中,那深深的恐惧再度浮现,身体也是情不自禁地哆嗦,“你、你知道有一种蛊,叫、叫‘蚀媚’吗?”
我的脚下一软,手不由自主地松开,空停的手指不住地哆嗦,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一样,“你说什么!!!”
我听到,自己的牙齿咬的咯咯声,我感觉到,我的咽喉,仿佛被无形的鬼手捏住了,再也吸不到半点气。
我的腿,就像当年被断了筋脉一样,再也使不上半分力量,靠着身后的墙壁。
我的唇,在颤着,就像失血过多那般,不受控制地颤着。
我是什么人,天下最残忍狠毒的刑罚工具都在手中过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蚀媚”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味蛊毒,一旦种入人的身体,那人就会被蛊毒控制,身体整日欲火焚烧,而这蛊毒并非是得到缓解,而是越发骚动,而被蛊植入的人,就成了一个工具,直到死为止。
最痛苦的是,那人的神智是清醒的,只是无法控制身体,无论是男是女,来者不拒。
“她给夏木槿种的,是蛊母。”夏木樨绝望的眼神遥望着,没有距离,显然他是想起了什么。
“不!”我低吼着,声音在偌大的房间里震开。
我该庆幸这后院,只有他一个人住吗?我该笑,此刻我可以肆意发泄吗?
不,没有任何方法能发泄我此刻心底的痛!
我的齿咬着唇,腥味弥漫了我的口,粘稠的血从唇上淌下,指甲嵌入掌心中,只觉得侵入,完全察觉不到痛。
眼前,无限放大的,只有夏木槿的笑。
月下的笑,雪中的笑,温柔如暖阳的笑,轻轻抚过我脸颊的手指,带着薄薄的茧,也是温柔的。
“蚀媚”的蛊母的可怕之处在于,当宿主的身体不能支撑**的需索,它会暂且蛰伏,直到宿主的身体稍微恢复,便再度发作。
“他……在……哪?”痛,已然麻木。
夏木樨木然地摇头,“我真的不知道,她让人把夏木槿丢入军营,三年了,他一定死了,否则那对他太残忍。”
军营!
我的手撑上墙面,手指深深插入墙中,掌心的血印在墙上,顺着白色缓缓流下。
军营中几乎都是饥不择食的士兵,我根本不敢想象那个画面。
“那样的情况,他绝不会允许自己活着的,死了才是最好的解脱。”他撑起身体,跌跌撞撞地扑向梳妆台,从妆盒最下面一层,掏出一个小小的绣囊,朝我伸出手,“我最后一次见他,他说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求我他日若有机会离开,将这东西抛入‘西雪峰’的悬崖之下。”
“西雪峰”悬崖,正是我坠下的那个地方。
绣囊是青色的,一如他那天青色的衣袍,是他喜爱的颜色。
我伸出手,粘稠的血沾满掌心,我愣了愣,手指在衣服上蹭了蹭,才小心地伸了出去。
入手柔软,轻飘飘地象是没有重量。
手指探入袋中,指尖触碰到的,柔软团着。
思绪飘摇,仿若隔世。
“夏木槿,我想要个定情信物,你给我什么?”
“下次我藏在绣囊中,你自己看。”
一缕青丝,系一生情,将情许了,便将骨肉交予。
绣囊入怀,我抬眼面前的夏木樨,“你们夏家有你们追求的荣华富贵,从今天起,夏木槿就是我的丈夫,灵位入我家,与你们夏家再无瓜葛,我再做什么,你也别干涉,否则我一样杀你。”
在他愣愣的目光中,我飞掠出门,冲着正殿而去。
此刻,没有人能浇灭我心头的愤恨怒火,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宇文佩兰,为我,为木槿报仇!
脚尖才落松枝,剑出半鞘。
远远的声音传来,“‘泽兰’国国师容成凤衣到……”
☆、容成凤衣到来
容成凤衣到来
容成凤衣,你来的好蹊跷啊!
殿中丝竹顿停,人影匆匆而出。院落中刹那灯火明亮,更映衬着那踏夜色而来的人雍容华丽,端雅无方。
“凤后百里相迎,宇文佩兰心中惶恐。”大厅里快步而出的人似乎也没想到他的到来,话语中带着几分疑惑,更多的是惊喜。
她是太女,是侍臣,而容成凤衣是凤后,虽以国师名义,百里漏夜相迎却是事实,于她而言,是“泽兰”对“白蔻”的敬畏和在意。
于我而言呢?
“你是我国重要礼宾,我奉皇上旨意,带百名护卫过来,迎太女殿下一路进京。”容成凤衣的声音清清明亮,在夜色中分外清晰。
皇上旨意?老子还蹲在树梢上呢,什么时候下过旨意给他?
耳边,依稀能听到大门外整齐的脚步声,甲胄摩擦声。看来容成凤衣,没说假话,他的到来,就是为了宇文佩兰护航。
不仅是外面的卫兵,还有他身后的四道黑影,连云麒云麟都带上了,可见阵仗之大。
“凤后连夜往返,宇文佩兰心中惶恐。”话虽这么说,但是那眼底的喜悦却是怎么也遮掩不掉的。
容成凤衣的手摆了摆,“皇上怜雪夜难行,嘱咐我说与其赶回,不如与太女殿下明日一同入京。”
“好,好,好。”宇文佩兰脸上的欣喜又大了几分,不住地点头。
漏夜相迎固然给足了她颜面,却还不足以到天下皆知的地步,而同时回京,则等同昭告“泽兰”对她的礼遇了。
容成凤衣回首身后四人,“你们留下,守卫院落周边,若有异常,立即向我汇报。”
四道黑影轻应,转眼消失在夜色的黑暗中,我心头长叹,知道今夜再无任何机会了。
驿馆的偏院里,烛光摇曳着淡淡的温柔晕泽,将人影印在窗纸上,勾勒着每一个动作竟也是温柔的。
执壶,倾泻,淅沥沥的碎玉声里,端盏,浅酌。看样子某人今夜根本没有睡的打算,更象是……在等着什么。
伸手推门,那虚掩着的门更是证实了我心中的想法。
端盏就唇的手停了停,唇边勾起一丝浅笑。
“你就不怕我不出现,明日如何向宇文佩兰交代?”我倚在门边,面纱早已取下,捏在手心中攥着。
“那就说皇上临幸后宫,纵欲过度扭伤了腰。”平静的声音不带犹豫,从容抛出一个理由。
我靠,这也行?
容成凤衣该不是气傻了吧,这样的理由也敢说出去,不怕怡笑天下?
“你星夜等候,扫榻相迎,我若不出来岂不是辜负了你百里加急赶来的心?”我冷哼了声,话中意有所指。
今夜的他,长衫及地,随意松懒地批在肩头,只在腰间挽了个丝绦,穗子艳红,在腿边轻轻摇摆。
长发垂瀑,丝缎的光泽发射着浅浅的灯火,说不出的柔顺。
这身装备,不是高贵不能触摸的国师大人,而是一个等待着妻子归家的丈夫,在漏夜的守候,说不出的柔顺,尽昔融化了一切。
说是等候一点也不错,我看到桌上满满的一桌饭菜还残留着温度,在这冰雪天寒里,只怕半个时辰就要做上一桌了,小炉里咕嘟嘟的水冒着,散发出清新的茶香,是我喜极了的“沉山雾月”。
门板阖上,暖暖的房间温度包裹上两人,有种奇异而独特的亲密感。
“百里急赶,近卫守护,不就是怕我下手吗?”如此近的距离,两人却没有半点亲昵缱绻的意思,“门口侍卫尽遣,热菜温茶,你能说不是在等我?”
他的手握上我的掌心,暖暖的温度顺着肌肤融合着,他手臂微一用力,我顺势落入他的膝上,被他整个身体包裹了,“扫榻煮茶待卿归,幸好凤衣不曾白用心。”
似乎是小别胜新婚的温存,但他眼底的冷静,绝不似他的话语那般柔情似水。只是这样,非常方便我们两个人耳语。
“把人都遣尽,只是不希望有人被从天而降的皇上吓到。”他回答的非常干脆,似乎早已想好了这个答案一样。
带着几分笑意和调侃,看不到指责,也看不到怒意。
“不是怕我和你闹起来被人发现皇上无缘无故出现而产生怀疑吗?”我冷笑,“这么偏远的地方,吵翻了也不会有人听见,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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