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绿的茶投入杯中,被滚水一冲,舒展着犹如仙鹤的翅膀,叶片上浮着丝丝白毫,当真如羽毛一般。就连升起的茶气,也是团团如云,而不是以往的袅袅如烟。
少年的手在快速的翻动,冲杯,洗茶,冲泡,一气呵成,纤纤指尖软若无骨。
“据说,只有千年雪顶的雪水才能有这样的茶雾,好看吗?”她那声音,就象讨表扬的孩子,等待着我的赞许。
我接过一名少年递来的茶盏,细细品了口,“好水、好茶,亦是绝顶好的冲泡手法。”
“你喜欢,那送你了。”她挥了挥手,少年面露惊慌,哆嗦着身体,脸上顿时血色全无。
我笑了笑,“君子不夺人所好。”
“可你喜欢他啊,这么灵巧的手,天下第一茶师也不过如此。”七叶沉吟着,甜甜笑声软绵绵的,“我又舍不得人,这可怎么办?”
她问着我,脸的方向却是对着那少年,那少年哆嗦着,一语不发,手快速地摸向腰间的刀,想也不想地挥向手腕。
我指尖杯弹出,打上那刀尖,刀落,杯回入手,都在一转眼间。
“哎呀。”七叶惊呼着,“她连你的手都不收了,你说我留你何用?”
那少年脸上露出坚定,想也不想地翻掌,打向自己的头顶。
我的手挥过,一缕劲风起,少年跌跌撞撞地后退,撞上身后的树,软软地滑倒在地。
“品尝赏月,见血煞风景。”我淡淡地开口。
七叶笑了声,脆嫩嫩的,“我这个人没有得不到的,也没有舍不了的,只要于我有好处,能交易,我什么都能交换。”
她的声音停了停,“不过,我身边的人,还没有哪个舍得离开的,真是不好意思了,本想送与帝君玩赏,却被他搅扰了兴致。”
话中有话,怕我听不懂吗?
“那你这次来是想与我交易什么?只为了千里迢迢为我煮雪为茶?”我笑了声,却没有笑意,“还是说你医术高超,想将木槿送还‘泽兰’不用我跑一趟了?”
“哎呀。”她半真半假地呼了声,“我来的匆忙,倒把帝君的至宝给忘了,不过医术高超这句话我收下了,还真是幸不辱命,复原如初了。”
一个半月,他已经将木槿的脸治好了?
“你应该知道,我们之间的交易,是见人换令,你说归说,我终究没见到,你该不是现在要我将令牌给你吧?”
她冲着树下那少年招招手,那少年胆怯地靠了过去,跪在她的面前,她楼上少年的颈,将少年靠在自己胸前,掌心柔柔地抚摸着,似是安慰。
少年望着她,眼中有委屈,更多的是留恋,害怕被抛弃的不安,慢慢地欺上她的怀抱,小心地贴着。
就在他脸上刚刚露出释然时,面色突变,全身剧烈地抖动起来,渐渐萎顿在地,没有了气息。
但是那张容颜,依然栩栩如生,看不到伤口,没有血流,我甚至不知道七叶什么时候动的手。
她看也不看那少年,仿佛地上躺着的,不过是一片抛出的花瓣,她身边的人也没有半分动容,仿已是习惯。
一直知她诡异难测,但是当我的面杀人,这还是第一次,果然如意料中般,这个女人阴晴不定,行事只凭自己喜好。出手狠毒,杀人就跟玩闹似的。
更可怕的是她的手段,没有武功的女人,让如此高手臣服裙下,服服帖帖,她一句话就能惊怕色变。
今夜她找我,绝不是简单的事。
她脚尖踩着地上跪趴着的少年脊背,玩的不亦乐乎,“当然不,我七叶说话一向算话,既然忘记将人带来了,那自然是不敢奢求帝君能把令牌交给我的,不如我们换个折中的方法吧?”
“什么方法?”
“我在治疗他的容貌时,发现他筋脉受损,骨节也伤的颇重,所以我思量了一下,就没带来,想与帝君做个交换。”
她说的不是假话,木槿的筋脉之伤我也发现过,只因他本身不是练武之人,我又自负有能力让他一生不必再受操持之苦,当时的权衡之下,选择让他恢复容貌。
“没见到人,我绝不可能提前将令牌给你。”我哼了声,“七叶,我与你算不上朋友,只是交易,不公平的交易我不会做。”
总之一句话,不见到木槿,我什么都不会给她。
“不用你交给我。”她的声音无邪又无害,“你拿在手中,只要展示出来就行了,东西还是你的,三个月后依然是我们交易的日子。”
我不说话,一双眼瞅着她。
空气中静静的,所有的少年垂首侍立她两侧,丝竹声停了,空气格外宁静,偶有风声掠过,吹动彼此的衣衫。
“哎。”七叶软软的叹了口气,“好吧,我把真相告诉你。我当年与‘天族’长老们有个约定,就是在十年内给他们找回丢失的族长令,他们才考虑我是否竞争族长,十年期限的最后日子就是半年后,我思量着反正东西已经找到,在你那放三个月也无所谓,可是那群老不死的突然改变了主意,把时间提前了半年,你说这愁不愁人啊?”
“所以你要我假扮你身边的仆从,亮一亮这个东西,先让你拥有了竞争的资格再说,是不是?”
她脑袋点着,头上钗一阵摇晃。
“我为什么要接受你的条件?”
她轻抽了口气,声音夸张,“你不想治好夏木槿身上的伤吗?”
我正思量着,她再度蛊惑着,“你也不是天族的人,天族之争与你半点关系也没有,这个东西在你手中放的久了,也是个烫手的山芋,你武功高强,就算走一趟天族,也能护着它安然。”
我依然不做半点表情反应,她又突然开口了,“我以性命起誓,绝不在夏木槿身上做任何手脚,若有违誓言,不得好死。”
话至此,我似乎也没有讨价还价的必要了,我扬起声音,“我答……”
“等等。”
冰寒语声,碎玉落雨般遥远传来,我心头一颤。
今夜这荒郊野岭,成了故人久别重逢叙旧之地了。
说是久别重逢似乎也不对,因为我们虽是重逢,倒算不上久别,也就几天而已。
白影飘渺而来,落在一旁,既不曾靠近我,也没有靠近七叶,这么站着,更象是三足鼎立之势。
“篱篱。”车中的七叶发出一声欢呼,藕节似的玉臂伸了出来,孩子般冲着青篱索抱。
青篱背手而立,不理不睬。
几日不见,他越发冷清了,站在月光下,我都快分不清哪个是他,哪个是月华。
见青篱没有反应,七叶也没有继续纠缠,而是指着小炉旁放着的茶,“篱篱,人家特意为你准备的礼物,你不尝尝吗?”
特意?
今夜青篱的到来不是碰巧,而是她邀的吗?
青篱冷眸看了眼那依旧红彤彤的小炉火,也看到了一旁倒落的人影,冰唇吐出两个字,“不必。”
“真的不喝吗,这‘仙鹤翅羽’天下间只有一人能冲泡,怕以后喝不着了呢。”她原本动人的嗓音忽然变的有些低沉,“可惜,他不该害你,冒犯了篱的人,无人能活。”
最后几个字,冷然无情。
这种心性,怕才是真实的她吧。
☆、天族
天族
青篱依旧背着手,简单两个字,“不必。”
不承情,不亲近,面对她的青篱就如面对陌生人,不,比陌生人还要疏离的态度。
“无所谓。”七叶懒洋洋地躺了回去,“我这里容不得有二心的人,虽然他只是个卒子,但是因为心中妒忌就暗通消息,我的身份可容不得这样的人。只可惜,查不到背后的人。”
她指的是那日竹林里的暗杀吗,是了,有蜚零出现,当日所发生的情形也就逃不过她的眼睛,以她的聪明,又怎么会猜不到身边有了奸细。
只是,没想到才短短几日,她就把人查了出来,好手段。
“篱。”七叶慵懒地打了个呵欠,“长老等不及了,要我们现在就给交代。”
青篱垂下眼皮,这动作代表他默认了七叶的话。
“当年你我约定,十年为赌约,你找族长转世,我自己奋斗,达者为赢,如今你寻找族长转世已然是失败了,你唯一的倚仗只有我。”七叶的声音很软,软的象是睡着了一样,“不要再与我做对了,你阻止她不跟我合作,于她没有好处,于你也没有。”
“我若做不到,你也没做到,依旧是平手,你我胜负未分。”这是青篱的回答。
我听着一头雾水,他们之间还有胜负的赌约?
“我不会输。”七叶半倚着,身边的少年立即体贴地摇起了羽扇,轻柔的风拨弄着她的薄纱与罗裙,还有那散落的发丝,“即便她此刻不拿出族长令,我只要对长老们说出族长令在她身上,宽限一两个月未尝不可,若是长老们求令心切,她就没有安宁日子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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