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树枝悬在头顶上方,我低下头,试图钻过去,才走了一步,听到耳边他轻轻的哼声。
抬头间,那树枝勾着他的发,粗粝的枝桠擦着他的脸颊,缠绕着那青丝几缕,因为我的动作,发丝被拽的紧紧,扯着。
他的手艰难地抬起,想要把挂着的发丝拉下,几次抬起,又几次软弱无力地垂下,耳边已传来他轻轻的喘息声。
“你别动,搂着我。”我抬了抬背上他的身体,让彼此更贴近了些,这才伸手,细致地解着。
他的发很软,握在手心里带着暖暖的体温和冷冽的香气,看着枝桠上挂着几根崩断的发,让人不由心中怜惜。
孤傲的青篱是难以亲近的,一个冰块,谁看到都离得远远不愿靠近,重伤的青篱,却多了几分弱质之态,与平日里的反差太大。
好不容易将发从枝桠中解脱出来,低头间发现他那宽大的袍子又被一旁的荆棘扯住了。
“不用管。”他一贯没有感情的声音,却弱。
不管?
我能无视那些尖刺,我难道还能无视他双腿上一道道的血痕?
练武的人穿的少,内功流转足以抵御寒暑,他也一样,不过薄薄的一条裤子,坚硬的荆棘刺轻易穿透,我一直在低头找路,自己走过就算了,倒忘记了他的腿在我身体两侧,那些尖刺大多刮上了他的腿,乍眼看去,十余道细碎的小口子,道道上都沁着或深或浅的血迹。
我有武功护体,挤着撞着就过去了,忘记了身上的他。而他也一声不吭,一直忍着。
对他人无情成习惯,对自己也是这么冷血么。
我暗忖着,一只手托起他的臀,一只手举着剑,内力过处,剑鞘都能轻易地挥断树丛,就这么走几步,劈几下,艰难地行进着。
一阵山风吹过,树叶沙沙地响,山林里树荫浓郁,连风都幽幽地寒,背上的他缩了下,打了个寒颤。
我贴着他身体的手输着内力,山风阴寒,这么薄的衣料,还是重伤体弱之人,到时候别地头没到,人先挂了,那我到底是找居所还是找墓地啊?
冷,他不说。我暖着他,他也不言谢,若不是相贴处的体温,真和死了没什么差别。
反正我也习惯了,以前相对十日,我们彼此间也少有一两句话的交谈。
他不喊停,我就继续,耳边除了我的脚步声和劈砍声,就是他的衣袂拖过草丛的唰唰细微声,我偶尔在忙碌中侧首一眼,他眸光沉凝,半垂半阖。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眼睛的弧度真美,眼角的弧度斜拉,又深又长,散发着冷冽清波。
原来,这个世上真的有眉目如画一说的。
耳边依稀听到了涓涓流水,泊泊地声音欢快又不激进,潺潺如诉。他的眼皮抬了抬,望向前方。
我心下明了,奋力地劈开阻挡的枝叶,荆棘乱草之后的天地豁然开朗。
那是一方竹林,疏疏密密地竹枝青翠欲滴,竹叶儿上还沾着水雾,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斑驳地洒落在地面上。
这里没有山风,格外的静谧,唯一的声音来自于不远处的那弯小泉水,竹林的尽头,一方竹屋显露眼底。
青山、绿水、竹林,完全隔绝世外的安静,鸟儿偶尔一两声啼叫,悦耳玲珑。
“你的家?”
这是我在长久的沉默后,问他的第一句话。
其实问的有些多余,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与他那么贴切,似乎除却这样的地方,再没有更适合他的居所了。
我快步走上前,那竹门掩映苍翠,门边地上探出几根清嫩的草。
没有篱笆院墙,也没有石子铺路,这竹屋仿佛与竹林浑然一体,门前一株竹子,枝叶伸在窗边,像是爱抚般依偎。
屋门没有落锁,也不需要落锁,推开竹屋的门,所有的一切尽收眼底。
一张床,一个蒲团,再没有多余的东西,无枕、无被、无褥,看得我嘴角都抽了起来。
青篱的性格,估计平日里就是坐在蒲团上练功打坐,能设一张床已是极限了,让他趴着躺着盖被子……我怎么想,都无法脑补出那个画面。
房间很干净,有淡淡的药香,应该是放了驱虫防尘的东西,可以让屋内时刻保持干燥和洁净。
我将他放在竹榻上,本想让他躺下,可摸了摸竹榻的温度,又扯下了身上的裙子垫了,这才让他躺下。
竹性寒凉,平日里没有什么,但对现在的他而言,没有好处。衣衫单薄,聊胜于无。
他半倚着榻,前襟因为长时间俯在我的背上,已经被揉皱的不成样子,这让他又多了几分被凌虐后的弱质感。
我不自在地转开眼,“你这有替换的衣服吗?”
废话不,房间里就这么大,箱子就一个,里面不是衣服能有啥?
打开箱子,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数件袍子,清一色全是白色,无不是宽袖大袍,垂坠冗长。
他爱这个颜色,这个颜色也是最适合他的。
我取了件袍子放到他的身边,“我去打水,让你擦洗下。”
他爱干净,这一路的奔波,之前的劳累,他的身上除了脏污还有血迹,这是青篱决计不能忍受的。
找了块干净的布巾,我直奔泉水边,当布巾湿透,我才发现一个问题——我拿什么盛水?
就地劈了个竹筒,灌饱了水,我拎着竹筒和布巾快速地回去。
推开门,我就愣住了。
青篱半蜷在竹榻上,身上脏污的衣衫已经被解开,半挂在肩头,却没有完全脱掉,珍珠的光泽从那胸膛上泛起,半掩半露的风情最是动人。
他眉头半蹙,呼吸凌乱又浅,发丝散落脸颊与额头,不觉狼狈,只觉动人。
他的伤,超过我的想象,我去了这么久,他居然连件衣服都没能脱掉,可见筋脉受损之重,身体只能疲软地蜷缩,连坐直都难以为继。
看到我进门,他的手指又动了动,想要把肩头的衣衫拨弄下去,宽大的衣袍下,人体的曲线是那么小,他好瘦。
“我来吧。”快步上前,我将他的衣衫褪到腰间,他靠在我的肩头,冰白的唇线中,隐约看到一丝鲜红。
我打开那件衣衫,果不其然,上面滴着几滴鲜红的血。
他定是不想让我看到这样的狼狈,想在我赶回之前换好衣衫,无奈身体不听话,挣扎之下的结果是牵动了内腑的伤。
将新的衣袍披上他的肩头,拿过湿润的布巾,想要替他擦去脸上的灰尘,当布巾即将贴上他脸的那刻,我又缩回了手。
微运功,冰冷的布巾在内力的烘烤中慢慢变热,看到水汽从布巾上升起,我这才小心地贴上他的脸。
温热的感觉让他又一次抬起了眸,清冷的眼神停在我的脸上。
我想说什么,又觉得不必,与他相处太久,大家的习惯都是冷漠无言,即便我被木槿与容成凤衣和寒莳改了性子,与青篱单独相处时的习惯还是会情不自禁地回来。
仔细地帮他擦去脸上的灰,我的手自然地向下,擦过颈项。
隔着薄薄的布巾,他的喉结,他的锁骨弧度,他的胸膛曲线,都被我一一描绘了,这远比我与他翻滚时摸的清楚,抚的仔细。
当我的手擦过他腰际的时候,一个米粒儿大小的黑点让我皱了下眉,他怎么这都脏了?
擦了擦,没掉。
再擦,还没掉。
我伸手指,抠了抠。
他的皮肤一紧,抽搐了下,我低垂的脸都感觉到了两道目光射了过来。
抬脸,他的眼底有着薄怒,在水光波色的眼眸里,那么地没有说服力,嘴角小小的窝儿显露。
笑与怒,竟然可以这么奇异地融合。
腰际旁,好像、好像是痒痒肉的位置,我这么挠,难怪他有这样奇怪的表情了。
我脸上有丝赧然,忍不住解释了下,“我以为是脏,没、没想到是痔。”
那目光中的薄怒,又浓了。
无暇的身躯,一粒小痔格外抢眼,不但不破坏他的美,反而增添了诱惑。但是我的话倒象是在嘲笑了。
“以前乞丐婆老说,这个部位有痔的,将来一定能生出功名显达的女儿,不是文曲下凡就是武曲落地,一世荣华无双。有的富贵人家还特地要求定要这样的男子才能入门,倒不问身家背景。”
这话不是我随口编的,以前小时候躺在破庙里,半夜尽听她们唧唧歪歪风俗习惯什么的,听得多了,也就记着了。
他又一次垂下目光,显然对这种话不放在心上,也没有兴趣。
我快手快脚地擦好腰身,将亵衣为他系好。
目光,看着一旁干净的亵裤,愁了。
是被我看,还是放弃洁癖,一时间我也抓不准他的想法。
耳边,他清弱的声音飘来,“替我擦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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