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椒!”
我说的飞快,他摇的也快,却雅致。
“土疙瘩!”
“马桶!”
他的喉咙间发出细细的呼呼声,嘴角扭曲的更加丑陋,倒是眼底,泛起了浅浅水幕。
笑出了眼泪,我猜的有这么差吗?
我无奈地捂上脸,为自己的想象力感到着急。
他悄然别开脸,目光远远落开。
☆、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桃花相映红
与他在一起的生活是平淡而安宁的,他是个如水般温柔的男子,默默地存在,不会让人有被侵入了空间的不适感,这些日子,我最大的嗜好就是坐在崖前眺望远山,而他就在一旁执一壶清茶,默然地为我斟满。
不打扰、不介入,不过度靠近,也不刻意疏远,永远在你一回首就能看到的地方,一杯茶或是一杯酒,总那么及时地递上。
一如此刻。
我在山崖旁的大石头上已经坐了一个上午了,说的好听叫晒太阳,说的难听就叫摊尸体。因为我除了躺着发呆,就是坐着发呆,再美的远山风景,都抹不掉我此刻内心的烦躁。
武功还是半点都没有恢复的迹象,象是冬眠的乌龟,无论我怎么呼唤,都不肯探个头来瞧我一眼。
没有武功,就下不了这悬崖,就不能去找凤衣,不能去见寒莳。这样的日子每多一日,我的燥郁感就增加一分。
接过他的茶,发觉他有些神游,目光看着远方山间。
那里有一大丛的粉色,很容易就被看到,应该是一处桃林吧,这个季节本该桃花早凋,山中的却才刚刚绽放。
他的失神,也正因为这桃林。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我浅吟着,想起那株“百草堂”后的桃花,指腹细细抚摸过的,是掌心中的小人像。
当我醒来没多久,他就给了我一个小包袱,里面有我所有身上的零碎,银票、药瓶、还有我始终不离身的小小人像。
他哆嗦了下,很明显的颤。
我诗书读的少,会的诗就那么几句,难得的风月一番,居然把人恶心了,真对不住。
当然,表面上我是死也不会承认的。
“冷吗?”我把手中的茶盏递还给他,“暖暖。”
简陋的地方,连茶杯都只有一只,不是我想和他暧昧什么,真的只是穷啊,总不能让我把开水泼他脸上吧。
他接过杯子,拢在手心里。他的手指尖很凉,凉的跟冰块似的,我蹙起了眉头。
早发现他穿的极少,往往都是一件单薄的衣衫拢着就完事了,开始以为他是习惯了山中的寒露不觉冷,可是刚刚的触感明明告诉我不是那么回事。
兄台,就算你节俭想省点衣服,也不用省到这个份上吧,连我这练过武的身体,都穿了两件衣服,你只披一件,下场就是冻死了,拿省下来的衣服做寿衣吗?
别怪我嘴毒,实在是他太怪了。
我欠了欠身,“我去给你拿件衣服来。”
刚起半个身体,就被他摇首制止了,他还生怕我付诸行动般,赶紧喝了一大口热茶水。
我无奈地又坐了回来,无法理解他的思想。
他捧着茶盏,又开始愣愣出神,目光的尽处,还是那一林子的粉色。
“在想念你的情人?”
桃花,自古以来总带着几分缠绵的美艳,能看到桃花发呆想念的人,没人会说爹娘友人,通常第一个思及的,都是爱人。
习惯了他的不言不语不回应,也习惯了自言自语自说自话,我遥望着花林,“我也想念我的情人了。”
被我的话吸引,他转过了脸,看着我。
这是第一次,他正面直视了我,忘记了掩藏伤疤。
“思念,太摧心肝。”盯着手中的人像,“我家的后院里,也有一株桃花,为我的心上人立的花冢。”
一声感慨,他无声垂首。
“原本,这小像我想埋在那株桃花树下的,可惜那时他的仇没报,他怎安心入土,这次回去,我可以正大光明为他立碑填冢了。”我露出静静的笑颜,“以夫之名。”
他的目光透过发丝,望着我的手掌,出神。
“你想见你的爱人吗?”
对于我的问话,他一向是很少回答,更多的时候是沉默,但不是不予理睬,更象是琢磨思量。
唯有秉性温柔,细腻的人,才会有这样不急不躁的反应,他的确是个好人家的男子。
这样的人,通常眼光也不该差的,因为他不会冲动,更懂得以心看人。
“会被你爱上的女子,应该是出色的。”
这句话里,他的眸中飘起浅浅的柔媚,清波如水,全身的气息也如水,淡雅的如一抹山雾,纯秀钟灵。
我失笑,“那我若有恢复武功的一日,带你下着山崖,去见她。”
那柔媚化为了悲寞,他轻轻地摇头,手掌悄然地爬上了面颊,袖子也拽了拽,挡住手背的伤痕。
他不愿意这副容颜以对吧?
“若她在意你的容易,就不配你的思念了。你这样是看轻了她,也看轻了自己选人的目光了。”
他又陷入了沉默的思量中,在寂静中,他身上的气息又起了变化,是释然、是舒展,在剥落那些悲怆。
我不擅安慰人,他也不需安慰,以心明心的人,才会这么容易体谅他人。
“你这么好的性格,没人舍得的。”
他的眼眶扭曲着,嘴角也咧了个诡异的弧度,应该是在笑吧,那神采骗不了的。
“为了你的梦,为了我的爱人,我也要早日恢复武功下这悬崖,我也好想见到他们。”我长长吐出一口气,“我不知道你家主人到底安着什么心把我扔在这里,我若不回去他们会担心的,我不想有人牵挂忧思。”
凤衣他这一次只怕又要抽我了,想起那日他的失态,我的心中满是不忍。
还有寒莳,那个倔强又傲娇的男子,如果我再不回去,他会不会又觉得是他害了我。
我不想看他自责,我想看到的是指点江山的凤衣,意气风发的寒莳。
分别才几日,竟像是百年之遥,那两张面容都不知被我在心底翻起了多少次,嬉笑怒骂皆有,以往的点点滴滴细节,都在思念间清晰在脑海,那些我以为自己都遗忘了的小事,却原来如此的明朗,连嘴角的一个小抿,眼角的轻勾,手上的细微动作,都无限地放大了,放慢了。
想一个人的时候,是真的会让人快乐的,即使闭上眼,嘴角也是微笑的甜。
在这寂寞的山巅,唯有思念才能让时间飞快,就让我再想一会,再想一会吧。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目光的寻找中,石桌上放着那盏早已冷了的茶,而他,正一步一步艰难地拖拉着脚步,走进茅草屋。
背影,重又孤清。
走进屋子里,他已经趴在地上铺着被褥了,慢慢的动作,展平着每一寸,仔细而认真。
从我能下地起,睡地上就是我的坚持,他没有跟我过多的争执,顺从了我的决定,但是每一日都会在我进门前,替我铺好被褥。
我的“独活”剑,就斜靠在墙角,若是寻常人收拾,会将剑拿开,待床平整好了再放回去,这样会方便很多。
而他,则是将被角贴着剑,慢慢掖平,半点不触碰我的剑,就像知道那是我最珍视的伙伴,他也要慎重对待一般。
看他单手撑在地上,有些颤巍巍的吃力,我快步走了过去,“我来吧。”
因我的靠近,他的身体猛一瑟缩,如受惊般的闪开,蜷缩回了床榻上。
我好像……又吓到了他。
应该说,他对我的抗拒感,又浓重了。
感受到了他的抵触,我也适当地保持着距离,当黑色降临山头,我很快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中。
失去了武功我,身体的感知里不如往日,虚弱未复,也睡的更深,但不代表我在听到人体落地的声音后还不会醒来。
那种闷响传到耳内的时候,我几乎马上睁开了眼睛,黑暗中只看到一个人影蜷缩在地上,老虾似的。
身体在有节奏地抽搐,他好像试图努力地舒展身体,但才刚刚伸直一点,又蜷了回去。
这不是摔下床,更象是……发病。因为我听到了浓重的喘息声,野兽一般。
当我正准备爬起声开口的时候,他已经抬起手腕送到了唇边,狠狠地一口咬上,喘息声抖动,少了几分粗重。
他想站起,几度扶着床榻才勉强爬起了身体,摇摇晃晃地才迈出一步,又摔了下去。
他的摔,是完全前扑,没有一点抓扶,甚至在前栽的时候,还整个身体展了出去,这样让他摔的更重,也更远,几乎已到了门边。
他管也没管自己身上的伤,手指扒拉着门,将门拉开一道,几是连滚带爬地翻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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