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三郎,你是如何维护元娘与染娘的?”李丹薇难免又迁怒谢琰。
李遐玉却苦笑道:“为了维护我们,他已经将一家人都得罪光了。”他们也曾经私下讨论过,应当如何讨要婢女等诸事,却从未提过让谢璞与谢玙卷入进来。也不知谢琰是如何灵机一动,竟然想到了两位兄长。若是谢璞、谢玙稍微把持不住,那他们一家便会在小王氏与颜氏心中深深留下一根刺。日后三房说不得会渐渐疏远。当然,若是兄弟三人有足够的默契,此举反倒是将他们拉入了自家的阵营当中,真正结成了同盟。
“这两天,兄长们说不得便会上门来兴师问罪。”谢琰接道,却似浑然不在意他们会有什么反应一般,“阿玉,咱们须得商量商量,如何才能应对他们的满腹怨气。另外,命人赶紧去书肆或者文墨斋寻一些适合之物,作为赔罪的礼物。对了,两位阿嫂亦是受了牵累,如何宽慰她们便交给你了。”
“……”李遐玉与李丹薇对视一眼,只得道,“十娘姊姊,这几日恐怕没有空闲陪你了。”
李丹薇挑起眉:“陪我游玩都是小事,如何解决谢家这些繁杂方是大事。我既然正好赶上了,便帮你出出主意罢。你自小家庭和睦,大概并不通晓这种世家大族之内的龃龉。其实仔细论来,亦不过是‘利益’二字罢了。每人所看重的‘利’各不相同,得利或者失利的反应亦是各不相同,然而态度却是一致的。”
李遐玉明白她是替她担忧,为她着想,故而听得十分认真。然而,利益得失又有何人比她体验得更深刻?令她接连失去亲人与家人的罪魁祸首,所为的不就是那至高无上的权势,说一不二的权威么?寻常人家争斗起来,顶多只有得意或失意之分。然而皇室争斗起来,却是充满了血腥,牺牲了无数无辜的性命。较之前世,如今的谢家已经算得上安稳了。
果然,次日一早,一家人甫用过朝食,便有仆婢来报,谢家大郎君与二郎君携着娘子过来了。谢琰披上厚实的貂裘,微微笑着迎了出去,完全无视了谢璞与谢玙略有些阴沉的神色。李遐玉心中一叹,也上前亲热地挽起了小王氏与颜氏的手臂。幸而两位阿嫂生性温和,只是略带几分愁意地望着她,并未恼怒起来。
谢琰将谢璞、谢玙带入正房厅堂中,三兄弟顺次坐下,自有仆婢端上酪浆鲜果干果等吃食浆水。李遐玉与小王氏、颜氏坐在另一侧,围着双陆棋具,看似悠闲地说起了孩子们。然而,谢氏兄弟却直率许多,并不打算将时间耗费在试探与拐弯抹角上。
便听谢玙冷冷道:“你如今不是得了三个美婢?怎么都不见她们出来服侍?莫不是舍不得?”他虽是迂腐,却并不愚笨,知道自己昨日无缘无故便成了挡箭牌,满腔郁怒留在心里,苦熬了一夜始终睡不着。如今见到堂弟,自然须得发泄出来方可。不然,就算闷在心中将自己给闷坏了,亦是无处说理去。毕竟若是外人就这件事评起理来,只会笑他们兄弟果然“孝悌”罢了。
谢璞亦是似笑非笑:“阿娘先前精心挑选的两名婢女,可真教我有些好奇。不妨让她们出来见一见人,也好瞧瞧阿娘是不是偏心。”他隐约觉得,是幼弟不甘心自家母亲只寻他的麻烦,于是便突然动了歪主意,想让他们也跟着受累。当然,作为长兄,他理应帮他度过难关——却也需要事先互相通气,而非如此突如其来地冒出一桩又一桩事。
谢琰亲自给两位兄长倒了酪浆,这才不慌不忙道:“若是她们当真手脚伶俐,我们岂不会将她们留着?只可惜,这些婢女实在是不堪大用,连打扫院落这等小事都做不得,我又如何能放心她们伺候医药?”
“……”谢璞与谢玙顿时无言以对。母亲教养的贴身婢女,怎可能会做打扫院落这样的粗活?都说她们是伺候医药的,你就让她们伺候医药,方能显出她们的能力不是?好端端的,让这些娇滴滴的婢女去扫院子,自然是处处都不合心意!
然而,小王氏与颜氏却是若有所思,仿佛从其中获得了什么启示一般。
李遐玉亦是慢条斯理地剥着核桃,接过话来:“兄长与嫂嫂们有所不知,我们治家时,一向格外严谨。若是连小事都做不得,可见其心性能力必定有异,实在不敢托付伺候医药这样的大事。想来母亲取中了她们,许是被她们的小意奉承所蒙蔽罢。这样的婢女,若是不好生打磨一番,恐怕日后心性也容易扭曲。”
她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母亲说是伺候郎君们,那便须得认认真真地伺候。若是生出了什么旁的心思,便是辜负了母亲的期望不是?”
小王氏与颜氏情不自禁地跟着颔首。她们与夫君之间皆是感情深厚,自然无法接受长辈突然赐下两个美婢。生出异心的婢女当然应该尽早处置,否则说不得便会造成夫妇之间的罅隙。故而,便是谢璞与谢玙一直不曾断过通房婢女,也早就不知换过多少个了。只是,长辈所赐到底不同。那几个婢女仗着王氏,已经有几分轻狂之相。正因碍于王氏,难以处置,她们才会生出危机感来。
谢玙愣愣地又道:“世母——”被李遐玉这般解释一番,如今连他也无法判断,王氏究竟意在什么样的“伺候”了,毕竟她并没有往各房送人的先例。“既是如此,你们那三个婢女,如今到底身在何处?不如将我们的婢女也一并送来管教一番?”
“一早便送回灵州去了。”谢琰轻描淡写地道,“元娘在灵州有好些个御赐的田庄,正好让她们做一做农活,磨一磨心性。若是磨不得,那便在田庄中生老病死就是。若是磨得,到时候再让她们回京城伺候。”当然,磨不磨得过,还须得看他和阿玉是否满意。若是异心不死,便是熬得过去,也不可能来到他们身边,免得成为祸患。
“……”谢璞与谢玙再度无言:他们总算是明白了,无论三郎与弟妇说得再如何冠冕堂皇,也不过是将人远远地送出去,眼不见为净罢了。若是母亲问起来,他们自有各种托词与借口——她总不至于为了三个婢女为难嫡亲的儿子。
☆、第一百九十四章 结成同盟
“你们倒是索性送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了,我们又该如何是好?”谢玙饮了一口酪浆,平常又酸又甜的口味竟令他品尝出了苦辣二味来,“昨日她们就不怎么安分,也不知迟早会闹出什么事来。”
他只想安安静静地闭门读书,最好没有任何一人前来打扰。但谢琰给他挖了一个坑,指明这两个婢女是在书房中伺候的,令他实在烦不胜烦。她们不但时不时就端茶送汤水奉上鲜果,还想方设法地在他跟前晃悠。这个说炭盆不够热要加炭,那个说恐他受凉要添衣,这个说要给他磨墨,那个又说要给他洗笔——争着抢着要显出贴心贤惠、善解人意之状来,简直一刻都不得安宁。
谢璞对他充满了同情:“听闻你昨夜从书房躲回了寝房,还悄悄让小厮们将你惯读的书、惯用的笔墨纸砚都搬了回去?你就是太过于尊重阿娘了,居然连她给的婢女都不忍心管教,如此之孝绝非值得称道之事。须得记住,便是长辈赐下的婢女也是婢女,没有让你这个谢家的正经郎君退让的道理。咱们要孝顺,只需孝顺阿娘便足够了。”
“但世母许是会难过……”谢玙吭哧吭哧好半晌,才如此回道,“我并非在意这两个婢女,只是觉得不该让世母难过罢了。”所以,他宁可自己难熬,也不想大声训斥她们,让她们从书房中滚出去。当然,心中的郁怒无从发泄,积压了整整一夜之后,就只能上门来揪住谢琰问个清楚了。
“妾……妾也想替二郎分忧,却担心……”颜氏亦是欲言又止。她性情温顺,除去偶尔提醒李遐玉之外,几乎时时处处皆顺从王氏。许是只要想到这两名婢女都是王氏教养出来的,也都颇有情分,她便不知该如何对待她们。听出她的未尽之语,李遐玉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以示安慰。
“阿家近在咫尺,若是严加管教,她们哭着去告状,阿家恐会觉得是咱们不尊敬她,借着这些婢女来损她的颜面。”小王氏则说得更直接一些。因她是表姊,故而也禁不住横了谢琰一眼:“三郎,你们住得远倒是不必顾忌这些,怎么不替我们想一想?难不成你只想着元娘受了委屈,要替她出口气,就要让我和阿颜都跟着受罪不成?”
李遐玉听了,难免失笑:“阿嫂误会了,三郎绝无此意。”当然,她也不可能说,的确是因谢琰突如其来的一着,才让兄嫂们度过了并不那么美妙且安稳的正月晦日。
谢琰亦是大呼冤枉:“阿嫂怎会如此想?我看着像这种自私自利的人么?其实,说来说去,我也不过是想着戏弄戏弄大兄与二兄罢了。免得阿娘给了我两个婢女,他们还以为是阿娘看重我,日后心生不满。待到他们也得了这些婢女,就知道她们会惹出什么麻烦了,将来也不会误会我不是?况且,既然是兄弟,自然须得有难同当。”
“你分明就是祸水东引!”谢玙总算听他承认了自己的“险恶用心”,顿时急道,“世母给了你两个婢女,你自己私下处置了便是!为何又要当着我们的面公然讨要?分明就是为了让我们‘有难同当’罢?还说你不自私自利!今日你若不给我想出个解决她们的好法子,就别想送客了!我可不想从今往后都无法安安生生地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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