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秋娘不再与她争辩,只是皱着鼻子拿眼角瞥向李遐玉,无声地求救。李遐玉遂忍不住笑起来:“祖母,秋娘脸皮薄,便暂且不必与她提这些了。待到她及笄之后,再与她相看也不迟。咱们灵州的好男儿并不少,那时候寻也使得。”
“她的脸皮薄不薄,我还不知道么?”柴氏道,“论虚岁,如今已经十四,翻过年就十五,也不小了。”
“……那是虚岁,离及笄还早着呢!况且祖母不是说,早成婚也不好么?”孙秋娘赶紧抱着她的手臂撒娇,“等到十六七的时候再说这些事也不迟。”
柴氏听了,回过神来,又叮嘱李遐玉:“早先替你调养身子的时候,我也曾叮嘱过你,最好迟些再有身孕。这可是大医者曾提过的,年纪不足就开始生养,容易伤身子。所以,你可得千万小心些,满了十六之后再有孕也不迟。横竖又没有舅姑在身边,无人会盯着你们。”
“儿省得。”李遐玉低声应道,脸微微一红,“儿一点也不着急。”至于一心想要三儿两女的某人,就让他干着急去罢,也不必理会。
作者有话要说: 谢三郎:刚刚用书贿赂小舅郎,结果转头就翻脸了,啧
李玉郎:书当然没有阿姊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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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郎:姊夫姊夫,说好的书呢?
谢三郎:呵呵
☆、第一百二十四章 战事渐起
十日的婚假听起来似乎并不算短,然而两人独处的甜蜜时光却像是流水一般转瞬即逝。纵是再如何不舍,谢琰终究仍是准时赶回了河间府军营点卯。李遐玉将他送出门后,便吩咐仆婢将该封存之物都收拾起来,留了些行事周全之人看宅子,就带着几车惯用的物什,回到李家别院住对月。说是住对月,实则是搬回家来。至于那小别院,或许须得谢琰得了长假时才能再度派得上用场了。
归家之后,李遐玉每日的生活与出嫁前几乎相差无几。习武习字、煎茶点茶、打理庶务、陪伴家人,十分随意自在。不过,到了年节之时,她却不能像以往那般随性,而是须得以谢琰之妻的身份出面交际,给同僚上峰等诸般人家送节礼、赴宴饮等。
谢琰作为河间府校尉,本便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他的同僚上峰皆是熟识之极的人家,以往便经常来拜访柴氏,见了李遐玉也只有满口夸赞的,自是不会过于为难。然而,轮到灵州城内那些官眷世家的时候,便是免不了诸多风言风语了。刺史府、都督府、司马府等众多宴饮场上,仗着门第高且父兄郎君官职高便对她明讽暗刺者,真是数不胜数。她权当什么都不曾听见,泰然自若,令那些人大都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倒教有些官眷高看了一眼。
及节前,她又去了一趟慕容府探望李丹薇。因天候寒冷并新诊出身怀双胎之故,李丹薇近来并未在这些大大小小的宴饮中露面,听闻她受欺负的消息,冷哼道:“不过是些破落户罢了,见不得你嫁的谢三郎居然是陈郡谢氏子,心中正发酸呢。说不得还做着美梦,想着你这寒门之女能嫁高门,她们也是明珠蒙了尘——也不自个儿照照镜子好生瞧瞧!可惜你出嫁后,倒不好如以往那般肆意,不然便是狠狠地刺回去又如何?且再等些时日,我去替你出口气。我这个怀远县主的封号,可不是挂着好看的。”
“有了县主姊姊这番话,我还担心什么呢?”李遐玉禁不住笑出声来,“就等着县主姊姊给我撑腰了。你知道,我其实并不喜欢这种拐弯抹角的冷嘲热讽,白白耗费时间。实在忍不住的时候,便觉得该动手教训了。只可惜如今是谢家妇,倒不好传出什么奇怪的名声,免得给日后留下什么隐患。”
“赶紧让谢三郎升作果毅都尉,我便去央祖父兑现许给你的县君诰命。”李丹薇道,“身为诰命夫人,看她们还敢不敢多嘴多舌。我依稀记得,好像还有一级乡君的诰命,是专门赐给流外勋官之母妻的。不过,眼下你并不算适合,倒不如再等上几年。说来,这诰命本是你自己挣来的,却还是须得仗着谢三郎升官才能得到,可真是不公。”
李遐玉听了,依旧很是坦然,只浅浅笑道:“原本我便不是为了诰命而出战的,能得了都督的赞许,已经是意外之喜了。说来,三郎是陈郡谢氏子的消息究竟是如何传出去的?莫不是迎亲的时候,教那些傧相宾客看出了端倪罢?或者,是谢家大兄待客的时候不慎提起了只言片语?”
“你家谢三郎那模样气度,瞧着便完全不似寒门子弟,猜他是陈郡谢氏子的人早就多得很了。只是见他没有家族扶持,又是个微末的武官,有些半信半疑,才没有贸然与他来往,甚至于上门提亲而已。你们成亲的时候,他的兄长亦是样貌风度谈吐无不出众,谁还会怀疑他的出身门第?”李丹薇回道,“恐怕有不少人早便悔恨得捶胸顿足了,所以才瞧你百般不顺眼,拿着你出气。”
“只希望这些人中没有什么好事者,特意去陈州打听谢家之事,将我们二人的婚事传得沸沸扬扬……”李遐玉蹙起眉,“三郎曾说过,谢家没落之后,已经许久不与其他顶级门阀世家来往了。可能消息也不会那么灵通罢。”
“便是他们知道了又如何?你已经是谢家妇,连宗子谢大郎都认了,谁还能不认?”李丹薇握住她的手,轻轻摇了摇,“若是实在担心,多派些人手去陈州盯着。有什么风吹草动,你们二人也好应对。我真是从未见过,还有这般防着紧着的母子。你那阿家身为太原王氏女,居然如此不好相与,弄得母子离心,真是令人觉得感慨万分。”
“我们如今过得逍遥自在,可不想因疏忽之故,惹来阿家的雷霆震怒。”李遐玉轻轻一叹,“其实我们并不惧怕她什么,只是觉得她会阻挠我们的打算,干扰我们的生活,令大家都不得安生而已。三郎顺风顺水地走到如今,若是因她之故耽误了,他心里必然不会好过。这位眼里只有进士才算是晋升之途的阿家,定是瞧不上他这种从七品下的小武官的。”
李丹薇听了,自是十分同情:“放心,有你怀远县主姊姊在呢,必定会一直为你撑腰的。便是长辈,想来她也须得给我三分颜面才是。不然若是我发了威,必教她的儿子侄儿兄弟外甥们永远都升不得官,该怕的便是她了。”
“是,是,是。”听到她这般豪气万千的发话,李遐玉收了些许愁色,不禁粲然笑了起来,“县主姊姊的威望,何人能及?说来,姊姊你近来的脾性真是越发霸气了几分,连我都有些自愧不如了呢。莫不是终于领会了该如何做一位御封的‘县主’?”
“不好么?”李丹薇挑起眉,“我只是如你那般,再也不愿意忍耐着罢了。无论是谁,都不能再勉强我做什么。便是阿娘,说了不中听的话,我也会明白地说我不爱听了,她看在我腹中怀着双胎的份上也不好指责我什么。果然,如今神清气爽,真是畅快得很。阿若也说,就该如此随性一些才好。”
“当然很好。”李遐玉俯下身,小心地贴在她的肚腹上感觉着里头的微末动静,轻声道,“若是姊姊你永远都能如此惬意,那便再好不过了。”
李丹薇垂下眼,轻抚着她的背:“咱们姊妹都经受过许多事。我觉得,一定是这辈子的苦难都已经熬过去了。所以,日后必定都会顺心如意的。便是稍有不如意之处,也定会渐渐转好。元娘,你不必担心。”
“尽人事,听天命。”李遐玉接过话,“姊姊放心,我并未多想,也在尽力为我和三郎的未来筹谋。我明知将来会遇上什么样的阿家,明知可能会受什么刁难,也仍然要嫁给他,自然不会辜负自己的情意与信念。”许多事,她不能等着谢琰去做,而是应当自己想得更周全一些,更主动一些。
自慕容府归家之后,李遐玉便回了内堂拜见柴氏。她步入门内之时,正好瞧见一位眼熟的部曲匆匆退出来:“祖母,方才那个是侍奉在祖父身边的部曲罢?如此行色匆匆,可是有什么事发生?”
柴氏展开信件看了几眼,又将旁边密封的信匣交给她:“据说北疆有异动,都督命河间府上下夙夜警备,应当是不久之后便要出兵了。为了平息其他人的嫉恨,三郎已经许久没有得到巡防的机会,这回都督亲自点了他的名,总算不必被压着了。”
“仍是跟着慕容果毅出战?”李遐玉打开信匣,匆匆浏览之后,蹙眉道,“校尉底下到底只有二百四十人,还是将家中的部曲都遣过去更安稳些。新练出来的部曲都尚未见过血,也需要这种机会。不过,到底出了什么异动?怎么乌迷耳竟并未派人来送信?”最大的异动,莫过于薛延陀夷男可汗病死,二子相争,兄弟阋墙。不过,若当真如此,怎么可能传不出消息来?
“多想无益。”柴氏道,“咱们将该做之事做好便是了。情况未明之际,你也不必想着随三郎一同出征。以前只几个熟识的人一起出征,你带着女兵部曲同住也无人会说什么。如今整个灵州的府兵或许都会北征,你贸然出现便不太合时宜了。若是得了什么诰命封号倒也还好……罢了罢了,暂且留在我身边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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