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大人是陛下跟前的大红人,你还怕他没一碗汤喝吗?”
“那不一样。”迟迟这下倒生出几分扭捏来。呵,有什么不一样?琉璃不想问她,反正结果也不是她愿意知道的。原本想拒绝的,可看她的眼神琉璃就败下阵来,“好了好了。再盛一碗就盛一碗。我让长安送到他住处去,他等下回去就喝到了。”
这下称心如意了,迟迟连忙拍手道,“琉璃真好。”琉璃没回答她,而是将食盒郑重其事地交到她手里,嘱咐道,“我答应你的事情办到了,你答应我的事情可也要办到啊。”她指着食盒说道,“我眼下没空,你让婵娟跟着你一起过去。食盒里的东西是给陛下的,不能让别人靠近知不知道?要是出了什么纰漏,追查起来,第一个可是追查到你身上。”迟迟连忙点头,接过食盒,转身就走了。
她的心里像装了一只小鸟一样,好像马上就要飞出来一样。真好,又要见到纪无咎了。
去了海清堂,李湛画了一幅新画,正在跟姜素素赏画。迟迟把食盒放到他面前,笑嘻嘻地说道,“这可是我亲手做的,皇兄你尝尝吧。”
“哟,你还会熬汤?”李湛脸上写满了“不信”,不过也没有拆穿她,而是先给姜素素盛了一碗,迟迟见到她,生怕李湛以为自己怠慢她,连忙说道,“有刚摘下来的新鲜莲子,已经给婕妤嫂嫂送过去了。”
姜素素笑了笑,“那就多谢殿下了。”迟迟拿了块儿糕点,边吃边点头。见自己的事情做完了,她忙着去找纪无咎,也不愿意在这里多呆,跟李湛告了辞,便出去了。
纪无咎在偏殿看折子,见到迟迟进来,忙放下手中的折子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给皇兄送吃的过来。你的已经给你送去你住处了,你回去就可以看到。”想了想,又补充道,“这莲子汤,可是我亲手做的。”
“是吗?”纪无咎看她,脸上满满的全是怀疑。迟迟吐了吐舌头,有些心虚地说道,“我替琉璃扇了火。”这样也算吧?
纪无咎失笑,她这样乖巧的模样还真是让人心生怜爱。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迟迟脸上现出几分红晕来,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见天色不早了,琉璃还等着自己吃饭,迟迟就跟纪无咎告了别,转身回了自己的住处。
纪无咎送走她,正巧有国事要跟李湛禀报,便也没有再回偏殿。站在正殿的门口,他听见姜素素小声跟李湛说,“这么久了……我却还没有动静……请了太医过来看也没个准确的说法,我想请外面的大夫进来看看……”他脸上神色莫名,等了许久,终究还是打断了两人的谈话,走了进去。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李湛一行人在行宫待到了八月末才启程回了皇宫。此时已经是秋天了,行宫天气渐渐凉了下来,又马上要是中秋宴了,要赶回宫里准备宴会,行宫也就不能再呆了。
回到宫中第二日,春寿便从外面带了一个大夫到姜素素面前。她虽然有母家,但有其实也跟没有没什么两样,因为害怕卢氏趁机下手,于是干脆让李湛把这件差事交给了纪无咎。她想着,以纪无咎对李湛的忠心,应该不会在他子嗣上动手脚,况且,纪无咎一个太监,本身也就没什么必要。
那位千金圣手跟姜素素把了脉,说的也还是御医跟她说的那些,只是要直白许多。甚至直接告诉她,子嗣一事不可强求,随缘即可。听得姜素素以为自己的此生再无生育的可能,几欲落泪。但跟宫里的御医还有几分不一样,最后详细地跟姜素素说了一番平常应该注意的事情,还给她留了一本更容易受孕的书,上面的姿势应有尽有,看得姜素素这个大家闺秀只看了一眼便臊得满脸通红。
那位大夫从宜兰宫里出来之后就到了棠棣院。纪无咎坐在花架下的石桌旁正自己跟自己对弈。那大夫见到他,跟他行了一个礼之后坐到了他对面,眼见着桌案上白棋已经占尽先机,他抓了一把棋子随手扔在上面,将棋盘上的棋局全部打乱,“既然已经大获全胜,又何必再费心力?不过徒劳而已。”
纪无咎抬眸看他,对面那张清癯的脸上一派安然,丝毫不畏惧他的眼神。纪无咎浅浅地笑了笑,将棋盘上的棋子一颗一颗地捡起来,分别放到两个盒子里,“没到最后一刻,何来大获全胜之说?”捡棋子的手微微一滞,“况且,现在这样子,连开始都还算不上。”
那个大夫瞥了他一眼,张了张嘴正想教训他,纪无咎却先一步将话头岔了过去,“怎么样?”
那个大夫听了,脸上露出几分自得之色,“堂堂鬼手神医苏无惧出手,怎会有误?”
纪无咎点了点头,“我原本就信你。”
“你对那小皇帝倒是殚精竭虑鞠躬尽瘁。”苏无惧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不仅要管他生管他死,还要管他的子嗣。也真是难为你了,执掌那么多事情,还要在这样的小事上面操心。依我看,孩子这玩意儿,不是你严防死守就能够杜绝的,你只在那个婕妤一人身上做手脚,万一哪天皇帝一时兴起,临幸了别人,你这番心血,恐怕就就要付诸东流喽……”
纪无咎不在意地笑了笑,“不会。”语气虽然并不强硬,但其中的坚决谁都听得出来。“我做的事,原本就是一桩一桩的小时堆叠起来的。”草蛇灰线,风起青萍,最后,只需要一口气,就能让整座大厦倾倒。
苏无惧见他如此,便知道他已经做了万全准备,自己怎么说都没用了,便转了话题,“我进宫之前,已经联系上了当年的越家人,当年一事之后,越青去了南海,后来便在那里生根发芽,如今已是一方巨贾。他递话过来,说若是你有什么差遣,定当万死不辞。”
纪无咎一向淡漠的脸上终于露出几分动容来。苏无惧两三句话,虽然轻描淡写,但他却深知这其中的艰辛。已经过去快十八年的时间了,当年的那些人没死的,也都走的走散的散,还能找到,还愿意供他驱策,不知道还有几人。苏无惧他们能够帮他找到,并且搭上线,这其中艰难可想而知。
千言万语汇于齿间,终究只剩下两个字,“谢谢。”
苏无惧浑不在意地挥了挥手,“你师父临死之前将你托付给我,我自然要帮你的。唉,”他长叹一声,“只可惜我能力有限,帮不到你什么。”他看了一眼这四周高高的宫墙,神色之间颇为感概,“你师父一生都想离开这里,可最终都没能如愿。你却要把自己硬生生地困在这皇宫之中。”这里好似一团泥潭,陷进来,就再难出去了。
纪无咎笑了笑,眼睛里是一贯的看不出什么神色来。棋子已经一颗一颗地收好,放进了盒子里,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执棋的时间久了,连他这个执棋人本身都分不太清楚,谁是棋,谁是人了。
一行人在行宫待到了八月底才启程回宫,后面的日子里,虽然偶尔有嫔妃吃醋,闹出些小争执出来,倒也惹不到迟迟什么事情,后面的这段时间,她过得还算安稳。
回宫的当天晚上,姜太后便请了自家兄长进宫来,直到后半夜,姜赋淳才匆匆从宫中回到了姜家。卢氏在闺房当中,听见姜赋淳回来了,又望了一眼房间里的更漏,知道他今夜不可能来自己这里,事实上,姜赋淳已经有好多年没有来过她房间了。保养得宜的脸上露出几分忿恨来,她按了按自己额头,起身上了床。明日一早还要进宫,姜风荷从行宫回来之后也给卢氏递了口信,让她第二天进宫去。
想起这个小女儿,卢氏眼中又露出几分焦虑来。姜风荷叫她进宫所为何事,她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进宫这么久,李湛一直不肯近她的身,就连大婚那三日两人也都是和衣而卧,她这是等不及了。以她的性格能按捺这么久不发作,已经很难得了。
也真是难为她,原本就是被她捧在手心的姑娘,进了宫却要面对那些……又想到姜赋淳,卢氏眼中闪过一丝黯然,终究还是合上了自己的双眼,闭上了眼睛。可眉心的褶皱就是到了睡梦中都不能打开。
第二日一早,姜赋淳上朝之后,卢氏便带了人进宫去了。她到的时候姜风荷刚刚起床,等了一会儿,母女两个一起用了早膳,这才挨着坐了下来。卢氏问了她一些宫中的境况,这些日子来,不曾有人为难过姜风荷,她身边又有了飞雪约束她,行为也比以前收敛了不少,只是见到自己母亲,以前的性子还是忍不住发作了出来。“娘,爹爹送我进来,是要让我在这后宫当中孤独终老的吗?”
卢氏听她说了这样的话,连忙伸手上去捂住她的嘴巴,“傻孩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你爹让你孤独终老?”
“难道不是?”姜风荷抬眼反问她,那双杏眼当中已经带了些许泪意,“我进宫这么久,陛下从未近过我的身,时至今日,我依然还是完璧之身。照他对姜素素的情深,恐怕到老了,我依然会如此。无子无爱,身边又无父母兄弟,处境比之一般的平民女子更是不及。我与姜素素一父同胞,凭什么她可以得到陛下的恩宠,我却不行?娘,父亲明知道陛下沉迷姜素素,为什么还要将我送进宫来?他若是为了巩固姜家的权势,姜素素一人足矣,为何还要搭上我的终身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