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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女 (赵熙之)


  那时她不过是个被遗弃的小皇女,如今不论是样貌还是气场似乎都变了,但这双眼睛却还是与多年前一样。
  就在他不经意掉入回忆巢窠之际,李淳一费力抬起的眼皮忽然垂了下去。颜伯辛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给她掖了被角,指尖差一点就碰到她的脸,但他还是瞬间收了回来,并移开目光转身走出了门。
  接连两日李淳一状态都很糟,因为缺觉又疲惫,加上伤寒捣乱,整个人枯瘦了一圈。谢翛仍在外奉命奔波,而颜伯辛每到傍晚就会来亲自探望。这天傍晚时雨终于停了,大风从青州境界刮过,似乎要将地上这累日潮湿都带走。
  颜伯辛进屋时,屋内一点动静也无。他余光瞥见了案上一卷纸,便往那案桌前走了几步。
  纸上墨迹早就干了,虽然是在病中所书,但上面字迹却工整。他不由自主将那卷纸摊开,借着灯豆辨读出前面所写是灾情与对策,后面写的是齐州都督府的一些情况,看到最后则是私信。而收信人,正是中书相公宗亭。
  颜伯辛抿起唇,想起几年前与宗亭的切磋来。
  他正入神之际,李淳一却从帘后走了出来。颜伯辛闻得轻慢脚步声,猛地抬头,却见她在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了。
  他还未来得及开口,李淳一已是问道:“看完了吗?”
  他偷看书信是无礼在先,这时竟生出几分不自然,但仍刻意掩饰:“殿下不愧有治灾经验,对策部分写得很好,臣受益匪浅。”
  “再后面呢?”她问的是关于齐州都督府的部分。
  颜伯辛瞬时敛眸,隐约猜明了她几分意图。这时李淳一拖着病体走到案前坐下,倒了一盏尚温的茶水道:“颜刺史头顶青天,心怀百姓,本王已有所了解。不知这胸怀,是只装得下青州,还是整个齐州府呢?”
  她说着将茶盏往前一递,说:“坐。”
  声音不高,但透着身为特使的主动,竟是不知不觉间重新拿回了主导权。
  颜伯辛在对面坐下,却不接那盏茶。
  微弱的热气上腾,翻不出风浪。颜伯辛道:“臣不知殿下何意。”
  “很简单。”她直截了当,抬眸看向他:“你我都清楚齐州都督府存了些不小的问题,而这关乎齐州百姓存亡,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去,恐怕最后要酿成大祸。”她稍顿:“颜家是山东大族,近年来势头却大不如前,这其中缘由你我也都明白。我希望在齐州都督府这件事上,颜刺史、颜家都能有个立场。”
  话讲到这个份上,她为何来青州,之前又为何对颜伯辛如此谦恭,都清楚了。
  她孤立无援对抗元信,自然是不行。尽管山东境内势力错杂,然她仍有可争取的力量,譬如世代以礼法治家的清贵门阀颜家。
  颜家与元家之间有过几次联姻,但这裙带的牵扯其实很有限。在山东这个地盘上,势均力敌的两个世家,一个因为攀附上了皇家姻亲并汲汲钻营,以至于现在呼风唤雨十分嚣张;另一个则还保持着一贯家风,抗住袭来的疾风骤雨,低调踏实地站着。
  尽管如此,颜家又确实在暴风的中央,有时候仍要被迫站队。颜家需要做出选择,而眼下李淳一将这选择抛给了满心赤诚的颜伯辛。
  颜伯辛不表态,但他心中多少有些想法,遂问:“殿下需要什么来证明立场?”
  “颜刺史原先任齐州都督府参军,对齐州府的兵账自然有数,将你了解的情况如实上禀,这便是立场。”
  她讲得更直接,颜伯辛却轻勾了唇角:“兵账能真能假,暗中的东西明面上又如何看得到?殿下未免有些太乐观了。何况,若臣冒失上奏,最后烧到脚的,会是臣自己。”
  他说完起身就要走,李淳一却不急不忙道:“都督府谎报灾情、纵豪强富贾恶意兼并土地、私自增设税务名目,违制私募职业兵——百姓又岂可安心?天灾已是令人难安,难道还非要再强加一层人祸吗?”
  颜伯辛有一瞬的沉默,心头莫名窜出一丝燥火,忽俯身端起茶盏,将冷掉的茶水饮了个干净,最终还是拒绝了李淳一的“上奏”提议,一字一顿道:“殿下的激将法对臣无用,臣不会那样做。”
  外面的风愈发大起来,青州难得地阴了几天,空气浑浊,处处透着药草味和焚烧过后的烟尘气。
  李淳一陆续收到了出行各州的监察御史里行汇报,她将心里这本账理了理,从青州往西,与谢翛一道折返回了齐州都督府。
  元信派出的人还在搜寻李淳一的下落,她却自己登上了门。都督府的报灾折子正要送出去,却被李淳一给拦了下来。那送信驿丞一愣:“殿下,这、不太好吧——”
  谢翛横了他一眼,李淳一的卫兵顿时在外守了一圈。
  李淳一拿着那折子入内,出示特使符节,公廨内吏卒僚佐便哗啦啦跪了一片。最后元信从公房内姗姗走出来,看着一脸疲惫的朝廷特使,不行礼也不问好,只略略扬起眉:“姊夫以为你失踪,都遣人报信回京了。看你似乎还好,姊夫倒是可以放心了。”
  李淳一目光平静,但心中公恨私仇却揣了满满。
  想到自己与宗亭因马球场那件事吃的苦头她便十分恼火,看着这张脸怎么也笑不出来。
  元信瞥见她手里的折子:“扣下来也好,你看过签了字再递,事情更好办。”
  “若此奏抄是如实报灾,本王一定签字。”她波澜不惊地接着道,“但如果谎报——”
  元信的一位僚佐沉不住气抢着道:“都是依各州奏抄核定,又岂会谎报?”
  “本王话还未说完,你却好似被踩了痛脚,是心里有鬼吗?”她翻开那奏抄,低头寻到拟书者的名字,抬头看他:“张忠祺,是你吗?”
  气氛登时剑拔弩张起来,一众人立在公房外的庑廊里,不进不退,竟是呈现出了对峙状态。
  李淳一继续往后看:“为何本王觉得这奏抄所报不实呢?”
  元信面上云淡风轻,讲话也是老谋深算的样子:“姊夫知你做事认真,大概真是四处巡过了,你主观上觉得实情与奏抄有出入,也并不是不可能。报灾不是做账,估算得多了自然有错漏,这些都是容许的。”
  气氛顿时又僵下去,就在这时,外面忽有吏卒跑来,禀道:“青州刺史颜伯辛求见都督。”
  元信眯起了眼。
  ?

☆、【四三】结同盟

?  颜伯辛的到来让庑廊下紧张的局势倏地扭转,元信问:“他有什么事?”吏卒回道:“没说,只讲有要事急见。”
  元信留意了下李淳一的神色变化,道:“就说我正与吴王议事,让他等着。”
  吏卒应了一声,刚转过身要去回禀,颜伯辛却是兀自进来了。他周身透出沉重与操劳,一身绯服将面色衬得更是苍白,但眼中精光却丝毫不减。他往前走了几步,众人遂都瞧见了他,只听得他不咸不淡地讲:“现在议事都换到廊下了吗?”
  他对吴王的态度不卑不亢,对一府的都督更是如此。之前他在元信手下任参军时,也丝毫不现谄媚卑微。百年世族的骄傲与特权与生俱来,有志做官为民谋福就做,倘看透了不想干也就算了,正因没有寒门那样汲汲钻营上来的辛苦,反而歪脑筋少,脊背挺得更直。
  李淳一不动声色,元信干笑一声回颜伯辛:“你总是这样唐突,眼里还有我这个都督吗?”
  颜伯辛寡着脸道:“七县的疫情已到了火烧眉毛的地步,下官实在是无法再等。青州的疫情若是控制不好,迁延到他州,到时候不光是青州之灾,整个齐州府恐都要遭大祸!”
  他这话倒不是只用来吓唬人的,元信闻之目光稍凛:“进来说。”
  元信言罢转身往公房内走,竟是将李淳一直接晾在了外面。颜伯辛快步走到李淳一身边,道:“既然吴王也在,烦请一道参谋此事。”他言罢做了个请的手势,面上还是不冷不热的老样子。
  李淳一应声进了议事公房,手里那卷报灾奏抄不由握得更紧。她身后几位御史里行及尚书省官员也打算紧跟着入内,却悉数被挡在了门外。
  元信罔顾李淳一的特使身份,兀自坐于首席,李淳一便只能屈居下首。她的乖顺令元信满意,好像先前廊下的争锋相对也都掀了过去。
  三人依次坐了,颜伯辛取出两份奏抄,一份递给了元信,另一份则递到李淳一面前。
  “青州是个烂摊子,但下官既然接了便不会打退堂鼓。然而如今义仓无粮可赈济,防疫治疫药材也尤其紧缺,此般境况下,下官哪怕关城禁灾民流窜,到最后也不过是让青州百姓又饥又病携城亡。下官不想要这个结局,都督恐怕也不想,殿下、陛下更不会。眼下青州亟需的援助已悉数写在折子里,还请都督与吴王过目。”
  他言辞中将灾害结果描摹得尤其严重,元信皱眉翻开那奏抄,略看了几眼:“知道了,但这事齐州府帮忙也只是杯水车薪,得等朝廷的赈济拨下来。”他说着目光倏地投向李淳一:“眼下京畿干旱,也正是储粮备不患之际,是来不了粮了。赈济灾粮恐得朝廷批过了再从江淮转运过来,时间便更是紧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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