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山上学艺的时候没灯会,等下山回来又忙着考爵位,谋差事,然后是当差,便是逢年过节,他一个单身的汉子,大家都来跟他调换差事,他又没有家室拖累,老宅更是不乐意回去,便年年替大家换了差事或顶班。
如今倒好,终于轮到他过年过节休息了,那些个老让他顶班的人也该还还账了。
楚溆低声细细给石初樱说着小时候上元灯会的盛况,还有今年他已经让外院的管事提早在看灯的好地段找了临街的茶楼定了雅室,到时候提前去就是了,省得跟人多拥挤,这也是世家勋贵的惯常做派。
不过既然樱樱觉得无聊,他带着她在街上逛逛也没什么,只二肥是不方便带的。不然万一挤丢了就不好。
楚溆说道这里,半晌没听见回音儿,再低头瞧去,发现怀里的人已经睡着了!
“唉,看来是真的累着了!”楚溆也觉得这些天轮番的吃酒赴宴有些心累,见到石初樱睡着红扑扑的水嫩嫩的脸儿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他忍不住低头吻了吻石初樱的额头,又把人轻轻抱了起来,安置到炕里面,自己也脱了靴子上炕,把人拢在怀里,陪着一起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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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初八日开始,每到傍晚,京师各条街道上都点起了花灯,有冰灯、有纸灯笼,有琉璃灯,格式各样,整个京师就笼罩在一片璀璨的灯火之中。
东西两市沿街的铺子更是不惜本钱,在各自的铺子前都竞赛似地挑起了各种名目,精心制作的花灯,就为了比灯的时候拔得头筹,这也是每条街巷历来的风俗。
而从大年三十开始京师的宵禁就完全解除,人们可以尽情的玩个通宵。只不过前几日各家按传统需守在家里过年,铺子上下一年到头也要歇息几日,不然,顶着这个时候开了铺子,也会被人耻笑为‘钻钱眼儿’里去了,反而得不到好去。
从初六开始,各家的铺子就有开门大吉的了,街面上也不在光溜溜一片,各种小商小贩也都沿街叫卖起来。这个时候售卖的除了各种传统小吃,最多的还是孩子们的玩具、女子头上的各种绢花绳、简单首饰,什么桃木簪子,竹簪子,杨木梳子,银首饰,也有笔墨纸砚,支了摊子现画字画的穷书生,关扑开放,允许这半个月人们押上一把小钱,在街头赌一回运气。
而到了上元节正日子这天,更是满京城都是一片的流光璀璨,正好比诗词中所写的: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
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
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
灯火阑珊处。
大楚京师的上元佳节比之诗词中所描述的有过之,无不及,真叫一个热闹。
楚溆带着石初樱徜徉在灯火璀璨的大街上,两人刚吃了一路小吃,正往前头套圈中奖的摊子去。
五文钱三个圈,套中哪个是哪个。
楚溆摸出五个大钱,丢给摊主,摊主一瞧这俩人就不一般,却也只好硬着头皮把三个细竹圈子递给楚溆,口中连声告到:“贵人大吉大利,手下留情!”惹得周围看热闹和投圈的人都大笑不止。大过年的,大家都图个喜庆,也没人真计较这些个。
楚溆把圈递给石初樱,石初樱瞧一眼摊主,再瞧一瞧地上摆的各种简陋物件,原本不啥兴趣,不过楚溆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什么,石初樱翻看了一下竹圈,倒是随手丢了一个出去。
“中了!中了!中了!”众人连声叫好,摊主满脸笑容地走到远处,双手捧了一个瓷娃娃过来,“夫人贵手,这个是您的了!”
石初樱瞧了一眼那娃娃,让玉竹收了,见那摊主又往刚才的地界补了个小盆景,这个小盆景说起来不算小,正好差不多比竹圈小一点,是个水景,几块假山石叠起,一架小小的水车在水力作用下自发转动着,把水景里的水绞到假山上,再从假山上流下来,落在水车上,如此往复,倒也有趣。
石初樱见摊主小心翼翼地左右移动盆景,最后定妥了,才拍拍手往回走。石初樱随后一丢,竹圈稳稳套住了盆景。众人一阵鼓掌叫好,摊主一回头,这才发现他费尽心思摆放的东西又没了。
众目睽睽,摊主只好打迭起笑脸,又颠颠过去把盆景抱了过来。这个盆景可不止五文钱,显然,摊主亏了本了。
他张张嘴,到底没敢说什么,石初樱便又丢出一个圈,套中了一个竹雕的小花篮。
楚溆见她玩儿的高兴,又伸手去摸钱,这个时候摊主已经快哭了,石初樱咯咯笑个不停,拉了楚溆挤出人群往别处去。
“怎么不再玩儿一回?”楚溆还问。
“你没见那摊主都快哭了么?算了,咱俩也不好太欺负人了……”石初樱心情大好,难得为别人着想一回。
不过,很快,楚溆又把她带到一个捞小鱼的摊子前。一般来说,这个捞鱼的摊子都是夏天的游戏,不过,就有那么两家年年过年摆摊子,只不过一个两个摊子一东一西从不聚头。
他们弄得是温泉水,水里的红色、蓝色、绿色等色彩小鱼也不像一般的小金鱼,而是温泉水里自然生长的小鱼,活泼美丽,却极其难捞。
楚溆牵着石初樱的手,挤进人圈子里,悄声在她耳边介绍着这家摊子的特别之处:“那个木桶里装的都是泉水,下头有个小炭炉维持温度,里头都是这种彩色小鱼。”
“那边个白磁盆里是捞鱼的,那个捞网是纸做的,非常薄,动作要是慢一点点纸就湿透破了,或者被鱼跳出去了……”
“一文钱捞一把嘞!大家都来试试手气!漂亮的小鱼,好养活的小鱼!”摊主是父子两个,儿子负责收钱,老子吆喝着做生意。
石初樱看着小鱼色彩鲜艳,只有一截手指长短,却一大半身子都是小扇子一般的尾巴,在水里来回游弋,十分可爱。
围在摊子周围的人不少,已经有不少人试过手气,不过成功的寥寥无几。
石初樱朝楚溆伸出掌心,楚溆摸了三文钱放到她手心里,顺带着还在手心上挠了挠,石初樱白了他一眼。
三文钱却是三把小捞子,按说也划算。石初樱递给楚溆一把,自己拿了一把,后面几个丫头兜里都有钱,也跃跃欲试。石初樱允了。顿时这捞鱼的摊子被围了小半圈。
石初樱先看楚溆捞。
楚溆先从摊主那要了个白瓷敞口罐子,里头装了半罐子地水,捞到鱼就要马上放进罐子里,不过真捞到,这个罐子也要另加十文钱。
“喜欢哪条?”这白瓷盆子里有好几种颜色,楚溆掂了掂捞网问道。
“那条孔雀蓝色的!”石初樱认真地挑了一条,用指头点着给楚溆看。
那鱼似乎有了感觉,很快游到别处去了。楚溆不得不跟着鱼慢慢来回走着,专注地看着鱼的游动。
石初樱见他这样不由抿嘴笑了起来。她真的觉得她家楚溆有时候特别可爱,特别傻来着。
不过,说时迟,那时快,楚溆突然出手,闪电一般捞网窜进水里,又迅速带着一串水花离开水面,一转手把网子扣到白瓷罐子上。此时,包括摊主在内,都不由伸长了脖子去瞧那罐子,果然,一条孔雀蓝色大尾巴的小鱼慌乱地在罐子里游来游去。
“好!”见到楚溆成功捞到鱼,原本有些泄气的围观者也都纷纷摸出一两文钱来玩玩儿,反正大过年的图个玩乐,谁也不比当真了。
石初樱见状也定定神,又挑了一条大红甩尾的,不过,她却不是以快取胜,而是缓缓地伸出捞网,快速一抄出水,又稳稳地扣到罐子里。而捞网居然都没破掉!
有了这一对小鱼,石初樱也很高兴了,有给摊主补了几文钱,连白瓷罐子一起要了。那边的小丫头们三文两文的在玩儿,石初樱和楚溆都没在出手,只看着她们玩儿,结果没有一个成的,倒是旁人有一两个运气好的,捞到了一条。
眼见着摊主收了几十文,却只被捞走了四条鱼,石初樱惊叹,这买卖可真划算。
丫头和小厮们三三两两结伴在街上玩乐,石初樱和楚溆也是东游西逛,玩兴正浓,这个时候突然远处隐约传来惊叫声和喧闹,一抬头就见灯楼附近有火光和烟雾。
楚溆手搭凉棚极目远望,只见中央大街的灯楼被火光映红了一片。
他立刻召来侍风侍电,“灯楼那边可能出事了,这里人群一会也会拥挤,侍电马上集合咱们的人,保护夫人和丫头小厮从对面巷子里回府;侍风跟着我去灯楼那边看看!”
楚溆安排完,俩个随从立刻行动起来,很快将军府的下人被召集在一起,玩儿归玩儿,毕竟他们不敢擅自离开主子,召集起来到也快。
不过,石初樱却不跟着他们回府,这个时候她还不需要人保护。
“侍电先带人走,我跟你一起去看看。”楚溆犹豫一下,不过媳妇的本事知道,倒也点点头同意了。
侍电却不原意这个时候离开主子,他点了一个管事,让他带人回府,自己则仍跟在楚溆身边护佑。
侍风则赶紧招呼周围的人赶快从巷子里往外疏散,千万别在大街上来回挤,不然人群拥过来,很可定被压成肉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