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澄笑了,一如往昔的优雅,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白玉杯子,使他看上去又添了些风度翩翩:“我记得二弟酒量不怎么样也不怎么爱喝酒,今日这是怎么了?”
高洋及其厌恶他这副样子,高傲而自负。
“二弟啊,酒可以让人醉,醉了就会忘记许多事,尤其是不想想起的事,如今你已经成了皇帝还害怕什么?”高澄绕过高洋,一张俊脸挨着他更紧了些,压低了声音:“皇位不是谁都可以做,你不是大哥,你这个疯子夺走了不是你的东西,你会亲手把自己埋葬的!”说着唇角一勾扬起手,一杯冷酒顺着高洋脑袋浇了下来。
高洋恼怒的抬起头,高澄却渐渐从眼前消失,玉杯狠狠从上面砸了下来,高洋只觉得脑袋“轰”的一阵响。
“大哥!”高洋从龙榻上猛的坐起,满脸是汗,高澄那句“你会亲手把自己埋葬的”似乎还在幽幽的回响。宫女赶紧递上锦帕,高洋擦了擦汗,问道:“现在是什么时令了?”
“深秋”小宫女答了一句。
“深秋,又是深秋。”高洋自言自语道,“那年深秋东柏堂外的枫叶全红了……命,这就是命,谁也躲不过的宿命。”宫人们听高洋絮叨着,心里打颤怕皇上发完感慨后又大开杀戒,没想到高洋说完就躺下回脸儿朝里睡去了。
天刚一亮,高洋就起床了,这一晚他都没睡好,一闭上眼就是高澄生前的模样。“传召下去,朕今天前往晋阳祭拜。”高洋说道,宫人们还是第一次见皇上这么冷静。
从邺城到晋阳的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大臣们朝衣整齐,皇上今日也是神采奕奕,秋风红袍,打破了肃杀的气氛。
“今天这是什么日子啊,皇上怎么突然想起祭拜来了?”
“不知道啊,今儿既不是神武归西的日子,也不是文襄逝世的日子,谁知道啊。”
“不光是这个啊,祭拜带上东宫太子在身边也就罢了,怎么还带着安德王?”
这些大臣平日里该上陈进谏的时候三脚踹不出个屁来,背后嚼舌头倒是一个比一个能耐。长恭听着他们的议论默不作声,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四年前的今天是一个雨天,那天二叔带走了延宗,朱漆石柱后的他第一次觉得失去了一个依靠,之后二叔封锁了死讯,秘不发丧,也就是说今天才是父王的忌日。
飞花杳杳,青烟袅袅,高洋上了一炷香拜了拜。陵寝的石阶下面臣子们伏头跪在那里不敢出一点动静,延宗和太子高殷(字正道)也各自上了一炷香。当时高澄遇刺时延宗只有五岁,时间渐渐冲淡了对父王的思念,再者二叔对自己这么宝贝,延宗在心里也就不那么悲戚了。
上完香高洋招了招手叫过守灵的术士“你日夜在这里守灵,最近这里可有异象?”问出这句话时高洋有些心虚,平日里他可是最不信鬼神的,若不是大哥连夜“阴魂不散”恐怕他这辈子都不会来这儿。
那术士上前行了一礼:“皇上,臣这几日观天象,确有异象,只是不知当不当讲。”
“说!”高洋抬眼望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
“前几日太阳周围有白虹出现,赤星乍现,昨夜里邺城方向又有两颗星辰滑落,此种迹象实在罕见,皇上,恕臣直言,天象主凶啊。”说着跪在地上磕了个头。
台阶下的臣子们捏着把汗,不知皇上和那术士在讲些什么,担心那人一语不慎,所有人都跟着受累。
“天象主凶,天象主凶。”高洋念叨了两遍。在心里想着星辰滑落一般是国主命不久矣,可为什么是两颗呢?难道正道那孩子……?算了,躲不过的,当初自己还戏说“‘正’,一代而止”,如今看来,是不是要一语成谶了呢?
“先生可有破解之术?”高洋口气出奇的和气,对于自己的身体他心里清楚,说白了就是气数将尽,可太子还年幼,心里还是抱有一丝幻想希望他不会有事的。
术士听了高洋的话,心里明白此时高洋的想法。如果不照实说皇上会觉得在骗他,给个欺君之罪的罪名难逃一死,照实说皇上一生气自己可就成陪葬品了,所以这话必须得斟酌的说:“皇上,天意昭然,臣实在没有所谓的破解之术,不过,臣倒有办法减轻这场灾异。”
高洋一听,不禁大喜,忙扶起那人:“先生请讲。”
“天主异象,主要是齐国境内怨气太重,积怨久深,怨气主阴,这是招来祸患的主要原因,皇上,臣斗胆问一句,皇室已经许久没有可喜之事了吧?”高洋估摸了一下,除了几天前九弟三子出生,本来算得上一件喜事,可偏偏遇上了刺客,还真找不出什么可喜的事来了,于是点了一下头。“欢喜之事,多得人道,人气主阳,或许可以冲走些阴气。”那人见高洋已经信了大半,又说道。
高洋点了点头轻声道:“说的好啊,赏!”延宗有些不满的撅撅嘴,狗屁道士,一定又在骗二叔的赏赐。可看见高洋一改往日对自己嘻嘻哈哈的神情,表情凝重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文武百官,也知道今天是个严肃的日子,便不好再说什么。
第044章 喜结连理亦别离(6)
秋叶纷落。
这个时令本该是令人伤感的,懂得情调的佳人公子似乎该是立于窗前,饮酒感怀,叹流年飞逝,就算是附庸风雅的纨绔也该是拿了一把没什么用处的白蒲扇吟上两句不押韵的伤感悲秋的诗句。而此时,偏偏是最讲究情调的河南王忙活的上蹿下跳,一改往日沉稳优雅的风度。
“长恭,大哥知道突然跟你说这事儿有点突兀,可我也没办法,皇上不知道怎么就下了这么一道旨意,你说——”孝瑜略顿了顿,鬼知道二叔哪根筋歪了,非要办喜事,还把长恭和延宗的喜事,不,准确的说是将宗室里八岁以上未成婚的孩子的喜事全包了。当然,不包括八叔,至于是忘了还是嫌八叔“超龄”了,就没人知道了。“长恭,还好皇上把你的婚事交给了大哥,大哥会尊重你的想法。”
长恭茫然的看着孝瑜,半天没回过神儿来,这也难怪,有一天自己哥哥火急火燎地到自己家里说马上结婚,抓紧找个人把喜事办了,任谁也招架不住,更何况长恭本来就是慢热型的人。半天挤出一句话来:“大哥想怎么安排?”
孝瑜总算听到他这个宝贝弟弟发话了,要说安排,也没有什么特别费心的,自己去襄城王府一趟便是了,门当户对绝对是一门好婚事。八叔什么心思孝瑜也不是一点不知道,麻烦就麻烦在两个孩子身上,这事儿发生的一点儿前奏也没有,就怕两人一时承受不来,哎呀反正现在也顾虑不了那么多了:“长恭,大哥也不跟你绕弯子了,你与子萱打小一起长大,依我看,大哥做回媒去帮你讨了这门亲事,如何?”
长恭嘴巴动了两下,看着孝瑜的眼神儿有点呆,要说起来这确实再合适不过了,可心里总觉得别别扭扭的。孝瑜见他不语:“你倒是快拿个主意啊,皇上这回可是下旨了一大批宗亲婚事,去晚了讨不来媳妇可别怪大哥没提醒你啊。”
长恭吞了口口水,终于点了点头。
襄城王府。
高淯在大堂端坐,薄唇紧抿,微微颔首,下颌的弧线完美的恰到好处。从早上到现在以“王体不适,请大人见谅”回绝了八位亲族的求见了,子萱觉得奇怪,八叔叔这副样子应该是等一个人吧,等谁呢?眼皮毫无征兆的跳了两下,心里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子萱。”高淯缓缓开口,“你……对成亲有什么想法?”
“……”子萱看着高淯,八叔叔依旧是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可子萱知道,八叔叔心中此时一定乱的如麻草一般,纠结的要死,为什么要这么说呢?因为八叔叔的话很少有听不懂的时候,一般出现这种情况只能是连他自己也不晓得说什么好了。
“成亲?”她眨巴这一双天真无害的眼睛看着高淯,脑袋急速旋转着,终于露出于一个“我明白了”的表情:“八叔叔要成亲了,对不对?哈哈,这是好事啊,襄城王府要办喜事了嘛,八叔叔你干嘛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说着乐呵呵的蹭歪到高淯身边去。
高淯用手抚了抚额头,到底是自己说的不清楚还是这孩子理解有问题啊?
子萱见高淯一副为难的样子,反倒换了一副老练的口气:“八叔叔啊,成家是必须要经历的事,你看九叔比你小,都有三个儿子了。”说着猛的伸出三根手指在高淯面前晃了晃,晃得高淯只觉得眼晕。
“王爷,河南王求见。”下人通报了一声。
“快请。”高淯吐出两个字,“子萱,八叔叔和你大哥有些事情要谈,你带上漪莲出去玩玩吧。”
高淯只是顾虑一会儿谈起这事儿来,子萱抹不开面子。可子萱是这样想的,心里琢磨着原来大哥爱干这样扯皮条的事儿,哈哈,八叔叔一定是害羞了,算了,难得有机会自己出去就不怪八叔叔小气了。于是就点点头乐不颠儿的出去了,没走出几步就碰上了孝瑜,子萱冲着孝瑜笑着打了声招呼,孝瑜扯着嘴角应了一句,第一次觉得笑是件痛苦的事,更重要的是子萱怎么笑得这么“诡异”啊,搞得他有点摸不着脑袋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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